愧疚(1 / 1)

王朝看著綠裳少女,他心下兀自篤定,此女就是他的命定之人。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打哪兒來?我看你缺一個哥哥,你覺得我如何?”

“你正經一點兒。”不辭當即阻止王朝再往前湊,少女卻羞紅了麵頰。

“我……我那個……”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怯生生地抬眸看了百裡翊一眼,又被他沉著的臉嚇退。

百裡翊淡淡道:“你是花魄?”

花魄嬌滴滴:“對,我是花……花魄,姐夫。”

不辭和王朝看向百裡翊,兩臉呆滯:“姐……姐夫?”

“……”百裡翊表麵波瀾不驚,心裡卻狂亂難忍,這小姑娘在亂喊什麼?!難不成以為自己同季言心?!!

還是小姑娘先打破僵局,坐在塌邊,給季言心把起脈:“我先看看姐姐。”

不辭和王朝依舊兩臉震驚,看看百裡翊再看看季言心,最後又將視線鎖定在百裡翊看不出情緒的臉上。

百裡翊輕咳一聲,強壓心中的慌亂:“她是季言心不久前收的靈,因靈體虛弱放在須彌納戒裡修養。”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嘴上這麼說著,但不辭和王朝看百裡翊的眼神已然不乾淨了。

二人的行為讓心緒難以平複的百裡翊不自在,他走到榻邊,不鹹不淡地問:“如何?”

花魄解釋:“姐姐中了毒,餘毒未消,可是又動用了太多靈力?”

“嗯。”

“那就對了,動用靈力導致姐姐經脈逆行,我能解。”

眾人聞言,皆鬆了一口氣。

王朝:“怎麼個解法?我來幫你?”

花魄避開王朝炙熱的目光,一邊從袖袋中拿出一個針灸布袋鋪開,一邊道:“還請諸位出去稍等片刻。”

屋外。

不辭和王朝一直頗有深意地瞧著百裡翊,但又不敢多說什麼,隻好離遠了竊竊私語。

王朝:“他倆有情況。”

不辭:“我覺著挺好,般配。”

王朝:“般配個錘啊,百裡翊一看就是個不會疼人的。”

不辭:“他麵冷心熱而已。”

王朝:“你怎麼看出來的?”

不辭:“這還不簡單麼?怪不得你求偶到處碰壁。”

王朝:“你是不知道,少爺我沒被季言心拐來前可風光了,整日風花雪月,一夜旖旎。”

不辭用你怕不是在說笑的眼神打量著王朝,而後突覺右邊有一股寒涼之氣逼來,試探問道:“你可有覺著有些冷?”

王朝視線瞥了一眼左邊,不知百裡翊何時出現在他二人身側,咽了咽口水:“是有一些。”

兩人不約而同,勾肩搭背聊起了臨安城中的趣事,以掩飾心虛。

此時院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王朝正好飛身跑去開了門:“誰呀?大晚上的不睡覺。”

門一開,方時宴朝王朝拱手一鞠:“王公子是我,劉掌櫃來報說季姑娘中毒,我來看看可有能出力的地方。”

“等會兒應當就無礙了。”王朝一邊說著一邊引方時宴走入院中。

季言心的屋門“吱呀”一聲打開,花魄從裡麵走出,道:“姐姐沒事了,好生休息便好。”

王朝麵目含春,殷勤道:“花魄妹妹你醫術怎如此了得,師承何處呀?”

“我隻是一株平平無奇蘭花草,修成人形前一直棲居在百草山中,山中多奇花靈草,百年來時常有醫者入山修行,耳濡目染便會了。”

“既然季姑娘無礙,那便好。”方時宴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三日後,我會安排諸位扮作辛苦尋來的滄夷族後人,進皇城。”

不辭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道:“沒想到這麼快,那有勞方領主了。”

方時宴道:“具體事宜,明日我會差人送東西過來,再與諸位細說。”

……

皇城內,零露宮。

大昭眼下唯一的皇妃,蘇願婉的寢宮。

天將破曉,蘇願婉早早起身親自為昭帝準備早膳後回到正殿。

晨起前,昭帝有按揉太陽穴的習慣,按他的說法晨起時便要清心明目,意無所執,方得安寧,亦可回春。

昭帝輕闔雙目躺在榻上,蘇願婉羊脂般的玉指正揉著他的太陽穴。

蘇願婉的貼身丫鬟煙羅悄聲走近,湊到她耳邊輕聲稟報後離開。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昭帝闔著的眼睜開,蘇願婉停下手上動作,伺候他起身。

另一個貼身丫鬟夕霧端來一秘色瓷蓮花盞給蘇願婉,盞內放的是近年來風靡大昭的漱口茶。說是銀臨子年輕時寫下的廢方,被季言心帶下山來,到了臨安城竟與一商賈聯手,做起了生意。

蘇願婉將漱口茶遞給昭帝,柔聲道:“陛下,滄夷族有消息了。”

昭帝聞言,原本不顯山露水的眼底一閃,似是欣喜,問:“找個合適的時機,安排他們入宮。”

蘇願婉言辭滴水不漏:“兩日後是臣妾的生辰,這些年陛下一直幫臣妾查身世無果。正好滄鴻臚寺卿費儘心思尋來滄夷族後人,薦於臣妾,為討陛下歡心。”

“那便如此吧。”昭帝吐了漱口茶點頭,瞥了眼桌上的早膳卻問,“什麼時辰了?”

一旁伺候的夕霧恭敬道:“回陛下,正是辰時。”

昭帝吩咐:“準備為朕更衣,今日上朝。”

昭帝平日裡醉心修道,不喜上朝,若有要事,亦是國師代為傳達給文武百官。偶有幾次上朝,隻身著道袍,隻有季言心大盛妖王歸來那日才穿上龍袍相迎。

夕霧端上一件新做好的青色銀絲龍紋道袍,蘇願婉遠遠瞥見柳眉倒豎,擺擺手示意退下。

而後,她自衣櫥中取出一件薄墨色暗紋雲紋道袍,昭帝看了目光裡儘是滿意。

更衣時,蘇願婉試探著問:“今日上朝,可要告知國師?”

“不必。”

……

醉眠居。

日上三竿,季言心才醒來。

她睜開眼,便見花魄乖巧地坐在塌邊,驚道:“花魄,你怎的從納戒裡出來了?你靈體太弱,讓我瞧瞧。”

語畢季言心火急火燎坐起身,探了探花魄眉識海,靈氣充沛,毫無虛弱之相。

季言心又驚又喜:“短短時日,你竟恢複得這般快。”

花魄臉上蕩開兩個深深的梨渦:“我自己會些醫術,便給自己調理調理。”

“她還給你結了毒。”百裡翊的聲音自門外而來,待一句話說完他已走到季言心眼前。

花魄一直有些怕這個冷冰冰的人,一邊起身一邊道:“我出去看看煉著的藥丸好沒好,你們聊。”

花魄走後,兩人沉默了半晌。

季言心心下有愧疚,去了帝王陵,卻丟下了百裡翊,害他毫無靈力獨自麵對那些魔物。一想到他少時的經曆,她抬眼看到當下他風輕雲淡的神色,眼底一熱冒出淚花來。

百裡翊心下一慌,不知所措:“你乾嘛?彆讓他們以為我欺負你了。”

季言心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把眼淚逼回去:“我……我……”

百裡翊將虛空裡得來的魔核遞給季言心:“拿著,這是煉化後的魔核,可助你修煉。”

季言心沒拿:“我不要,在冥界時候那顏荼判官助我恢複了三瓣心花,還會有彆的法子,魔核留著你自己用。”

百裡翊冷哼一聲:“彆人能助得,倒是我助不得?”

“不是的。”季言心頻頻搖頭,接著道,“你自己真身都未解封,魔核對你更有用。”

“真身不解封,除了四方之靈,其餘對我而言無甚差彆。”百裡翊說著,也不管季言心是否同意,便將魔核逼入了她體內。

“可有不舒服?”

“沒有,挺好的。”

二人陷入沉默。

季言心終是鼓起勇氣,視線落在百裡翊眉宇間:“你一個人被困在虛空時,生我氣了沒有?”

沒承想百裡翊答得直截了當:“氣,氣得想殺你。”

聞言,季言心好不容易抬起的眸子瞬間又低了下去。

百裡翊平靜無波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原以為你們不會回來尋我,我隻想著待我脫困,毀了那虛空,再將你們也毀了。”

“我季言心最重情誼,怎可能丟下你不管。”季言心急得拔高了音調,“還有不辭,不辭本是我師父的契靈,遇險便會自行回到須彌納戒中,他也定不會丟下你一人。”

百裡翊道:“知道了。”他麵上古井無波,好似經年冰封的心間卻好似已開始融化。

季言心一下子從榻上蹦起來,笑得明朗:“知道了便不能生氣了。”

“嗯。”百裡翊輕輕點頭,唇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此時屋外起了不小動靜,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有王朝和不辭的議論聲。

二人聞聲出去一瞧,是劉掌櫃帶了兩人搬了個大箱子前來。

劉掌櫃朝眾人一一鞠禮:“這是我家主人為諸位準備的,三日後要用的東西。”

說著,兩名手下打開了箱子,裡麵放著一些衣物,均以毛華青色為主。

王朝拿起其中一件,抖開來看像是罩衫,上麵花紋密集繁複,倒是新鮮的樣式。

劉掌櫃繼續道:“主人本要一起來,可臨時有事耽擱,命我先將物件送到,兩個時辰後再過來。”

之後劉掌櫃帶著手下告辭,不辭與王朝還在搗鼓著那一箱子物件,花魄接著去煉製她的藥丸。

季言心問百裡翊:“此前在九天塔,你同我說待我進了皇城,隨你去一個地方?”

百裡翊點頭。

季言心又問:“以你的速度去那兒來回需多久?”

百裡翊答:“不出一個時辰。”

季言心眼裡閃著光:“那我們現在就走,方時宴來前我們就能回來了。”

百裡翊頓了頓,眼底驀地閃過一抹黯然:“離入皇城還有三日,後日再去。”

季言心卻在催促:“我等不及了,走吧。”她想百裡翊要去的地方,一定對他非常重要。自埋骨坑起,他被迫做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之後去了青丘又來了臨安,也該讓他得償所願一番。

最後百裡翊拗不過,喚出天斬,天斬變成雷雲載著二人,去往了無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