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祭(1 / 1)

王朝試圖催動靈力,可下一瞬渾身癱軟下來,他累得闔上眼睛,有氣無力道:“剛才還能動,眼下完全動不了了。”

季言心道:“我先將你收到納戒中。”

而後王朝還來不及睜眼,便消失不見。

百裡翊居高臨下瞅著季言心:“怎麼樣,還吃麼?”

季言心長歎一聲:“吃不動了。”

百裡翊指著星河般流動的湖水:“為了散去我們靈力,可是花了大力氣。那些吃食對本座來說即便是吃了也無礙,可這湖上設下了封禁陣,這陣法可是悄無聲息運行了一日。”

季言心聞言伸手輕觸湖水,指尖便立刻傳來一陣麻痹感。她若有所思:“我靈力早已被封裡內,吃食倒是對我無甚影響,可這封禁陣……”

她抬頭看向長身兒裡的百裡翊,恍然大悟:“這是用來對付你的!可有波及你?”

百裡翊道:“都運轉一日了,你說呢?”

語畢,湖麵陡然升騰起淡藍色的薄霧,繼而幻象橫生。

季言心眼前浮現出埋骨坑中的情形,那些惡靈再次攀附向她,稍有觸碰渾身被雷擊一般的麻木感擴散開來。而後惡靈幻作道道金雷,雷中被束縛的,儘是銀臨子。

季言心蹙眉,於迷霧中起身:“夠了沒?這般情境還要出現多少次?不知我不信邪麼?”

而後,還是失去了意識。

……

待季言心再睜眼時,已被五花大綁,捆在一根刻著密密麻麻咒文的石柱之上。

自石柱下蔓延開一圈圈血色陣紋,陣紋由內自外升至空中,接著一個一個施加束縛在處於陣眼的季言心身上。

方時宴半跪在陣法最外圍,血液順著他的手腕不斷注入地上的陣紋裡,青離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

被鎖在由蟬宮石打造的牢籠裡的百裡翊,對青離譏誚道:“這麼點血你就怕成這樣?待會兒季言心被炸裂成血霧你不得暈嚇死過去?”

聞言一直全神貫注操控陣法的方時宴將視線鎖定在百裡翊盛氣淩人的臉上:“你怎知……”說到此處,方時宴停下了。

百裡翊唇角不自覺蕩開一抹戲謔的笑:“本座怎知這滄夷族的血誓劫殺陣?本座還知,這陣法一旦完全啟動,就連布陣者也要搭進去,後麵這句,是在點青離。

沉默半晌,青離上前跪坐在方時宴身邊,伸出的手凝在半空,聲音顫抖:“你未曾說過……你,你也會……”

方時宴低喝:“為了青丘靈脈,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顯然此話對青離毫無說服力,她心中的防線順下崩塌,轉身朝百裡翊跪倒:“求尊上救領主。”

此時百裡翊不願多瞥青離一眼,壓低了聲音不怒自威:“前腳你們要獻祭季言心,後腳求本座救一個無關之人?你倒有臉?”

方時宴亦是一股怒氣提到胸口,怒斥道:“青離你在做什麼?!作為青丘狐族,你不以靈脈為重,在乎我一個外人的性命作甚?”

青離不管不顧衝回方時宴身邊,一把將他從陣紋處拉開,接著方時宴登時鮮血狂吐,青離更是嚇得手足無措。

“想必是你貿然打斷他施法,於他反傷自身。”說話的是季言心,不知何時她已站在血泊中二人麵前,一臉悲憫相。

青離淚如雨下:“季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聽姐姐的話,要騙你來獻祭,是我都是我,求你救救時宴哥哥……求你。”

方時宴想要阻止青離,一開口,卻被滾燙的鮮血淹沒,昏死過去。

季言心隻好像百裡翊投去求助的目光:“青離是我故友血親,你就當幫幫我。”

青離淚眼蒙矓地看著季言心:“原來你知道……”

青離的姐姐便是皇城中昭帝最寵愛,也是唯一的皇妃蘇願婉,青丘狐族帝姬有蘇願婉。

季言心從一早便知,青離下埋骨坑救自己是有所圖,但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不知與她最要好的願婉姐姐是否也是剝取仙骨的主謀,便順勢隨青離來了青丘。

百裡翊遊走青丘探聽到青離似乎對方時宴愛而不得,且從小不被寄予眾望,極力想證明自己較之身為帝姬的姐姐也有用武之地。直到方才情急之下青離脫口而出,才讓季言心確認了事實,也讓她鬆了口氣。

百裡翊幫方時宴止住了血,才對季言心道:“你無須對人這般仁慈,說不準後頭他們還要害你。”

此時,不辭已在季言心身側。為了打消青離的忌憚,不辭一直以修養為由藏在納戒中,也虧他給季言心事先服了銀臨子留下可解萬毒的解藥以防萬一,不然眼下她該同王朝一樣,躺在另一張榻上被夢魘纏繞,皮膚在紫、綠、黃、紅之間來回轉變。

不辭對青離道:“且不說你們這法子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青丘狐族曾經好歹也被譽為仙狐,怎的落魄後會使出如此陰狠的法子。”

眼淚又從青離眼裡奪眶而出,她跪在季言心麵前,羞憤得無以複加:“青離不求季姑娘原諒,隻希望日後再見姐姐莫要告知姐姐青丘發生之事。”

季言心問:“方才聽你們講用我獻祭,是為了青丘的靈脈?你應當知道,我的仙骨已經沒了。”

青離愧又愧疚又害怕不敢看季言心,聲音也又輕又弱:“時宴哥哥說,季姑娘定是擁有道心,才會被仙骨選中,沒有道心之人是無法承載仙骨的。所以,縱使沒了仙骨,隻要你還活著道心便還在,用他的陣法便可重塑青丘靈脈。”

青離向一行人詳述了青丘滅族的真相……

青丘本是上古時期存留下來的仙狐一族,多瑰異之事流傳於世,特彆是對於後天修出心花的人族來說,更為心向往之。

自古青丘一直以神秘的距離與外界保持聯絡,有不少人皆踏足過青丘。直到三百多年前,一修士瘋瘋癲癲自青丘而出,且那裡被滅族了。

世人看修士癲狂,不甚在意,可後來再也沒人抵達過青丘,世間也再無狐族蹤跡,便才相信了青丘被滅族之事。

三百年前,青丘。

今日是大王姬有蘇願婉一千八百歲的笄禮。

大王姬不僅生了傾國傾城的美貌,出生之時青丘天降祥瑞,且她天資聰穎,自小便被狐帝與帝後偏愛。

這一場生辰宴盛況空前。

願婉在侍女們的催促聲中早起梳妝打扮,稚嫩的青離便滿心期待地跟前跟後,勢必要讓姐姐過一個永生難忘的生辰宴。

青離一邊啃著蘋果,一邊為姐姐挑選簪花,她拿起一朵朱纓色的牡丹:“這個大這個好看。”

說著她朝願婉頭上一比畫,又搖搖頭:“不好不好,有些老氣。”

願婉看著可愛的妹妹滿臉寵溺,早起的困意也消了,道:“那青離重新給我選一個,今日青離選哪個我們就簪哪個。”

青離又拿起另一支桃紅色的羲和碧桃踮起腳在願婉發間比了比,甚是滿意:“就它了,稱得姐姐花樣妖嬈柳樣柔。”

願婉被青離故作老陳的姿態逗笑:“哈哈哈,小孩子家家哪裡學來的這般說法。”

青離得意:“自然是書本裡看來的,都說男子喜歡嬌媚柔情的女子。”

願婉摸摸青離的小腦袋瓜子:“你還小,還未到你要考慮這些的時候。”

青離有些賭氣地撇開頭:“隻比姐姐小三百歲而已,青離也想像姐姐那樣,讓男子為我傾倒。待老了再考慮,豈非來不及了?”

說到為她傾倒的時候,青離臉不自覺地紅了。願婉察覺到試探著問:“青離可是心悅方時宴?”

青離囁嚅:“我……我沒有。”

願婉點點頭,笑道:“嗯,如若是方時宴的話,確實可以考慮考慮了,他雖非我族人,但年輕有為倒是勉強能配上我們青丘小王姬。”

青離的臉愈發紅得似熟透的桃子,聲音很輕:“姐姐莫要拿我打趣。”

話音方落,外麵便傳來急如驟雨的鼓聲,一聲聲皆敲得青丘狐族心上驚慌狂亂,因為那是狼皮鼓的聲音,隻有敵襲才會敲響的狼皮鼓。

隨著一陣野獸低沉的咆哮,青丘地動山搖。兩隻九尾人麵虎身的陸吾踏著狐族的屍骸而來,自入了青丘之始便所向披靡,直入王宮。

陸吾站定後,披盔戴甲的士卒也叫囂著殺入,密密麻麻如烏雲壓境,聲勢浩蕩,須臾便占據了青丘王宮。

陸吾頭上站了一人,身著青色道袍,與滿身殺氣的大軍格格不入。

初看隻見他眉目含笑卻不怒自威,再一眼卻已是殺氣滔天。他用睥睨的眼神環顧一圈王宮,開口道:“有蘇明鏡,給你一炷香時間,若肯交出兩儀玄珠,朕可放過青丘眾生,如若不然,朕便踏平青丘。”

語畢,便有一士卒取一錯金香爐,燃起一炷香,置於一通風開闊處。輕煙隨風而起,似是催命符一般四散開來。

願婉護著青離於混亂中好不容易與狐帝帝後會和彙合。

青離哭聲顫抖撞入帝後懷中:“母後,青離害怕。”

帝後安慰青離:“彆怕,母後帶你們去藏好,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麼動靜,都不可出來,記得麼?”說完拉起願婉欲走。

願婉卻不願道:“父王,青丘那麼多人個個會仙術,我們為何要怕人族?讓我去迎戰。”

狐帝怒斥:“胡鬨!你可知那來人是誰?那是昭國的皇帝東方玥,他不但是人族的大仙師,更帶了兩隻能堪比十二瓣心花仙師的陸吾!”……頓了頓,昭帝不忍道,“陸吾所到之處,皆無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