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1 / 1)

箭矢毫無征兆逼近季言心,青離驟然化作人形,當機立斷擋在了她麵前。

青離用身體擋住了攻擊,愧疚季言心再一次襲上心頭,失聲驚呼:“青離!”

而後有一人從不遠處衝出來,眼見青離中箭,鷹隼般的眸子死死盯著三個外來人,聲音裡滿是敵意:“你們是誰?放開她!”

青離對著來人淡然一笑:“慕風,我沒事……他們是首領請來的客人。”

而後青離昏過去,王朝見小狐狸竟是個麵容姣好的女子,忍不住疼惜地俯下身想為她查看傷勢,卻被慕風一把推開。

慕風抱起青離,強忍著怒意背對著一行人道:“跟我來。”

王朝最不喜無理之人,便譏誚道:“狐狸不用懂待客之道麼?”

一行人隨慕風乘舟至湖心島,島上與湖外景致並無二致,隻是多了許多人,他們不像普通休養生息的百姓,反倒大多披甲執銳,朝外來人投來警惕的目光。

慕風與一女子輕聲交談幾句後把青離交由她,便對一行人道:“我帶你們去見領主。”

湖心島最高處的一處洞府,兩邊有瀑布飛流直下,洞外桃花掩映。從這裡俯瞰而下,可觀整個青丘。

洞府內開了個圓形天窗,一棵古桃花樹自窗外生長進來,花瓣零星隨風而落,自成一派彆致景象。

窗下天光映照之下,坐了一深藍罩衫暗紋玄衣的男子,清風浮動間,可見他手臂上有繁複密集的紋樣。一張古銅色的俊朗臉龐,在深色衣服襯托下並未顯得暗淡,反倒多了些神秘之感。

慕風朝男子行青丘禮:“領主,青離說這些人是您請來的客人。”

男子擺手,示意慕風退下。而後他起身至一行人麵前,話語雖嚴謹有禮,聲音卻不帶多餘情緒:“在下青丘首領方時宴,青離如是說想必是諸位遇到了威脅。”言外之意就是並非是自己邀請他們而來。

季言心眸子一亮:“你就是方時宴。”

方時宴頷首,複問:“姑娘有事找在下?”

季言心:“青離帶我們來到青丘,正是找你給我解咒。”

方時宴聞言抬手在季言心眉心前探了探,便道:“姑娘可否給在下看看手心?”

季言心攤開手,方時宴之間輕觸在她手心時,他手臂上的暗紋有流光閃爍。季言心和王朝覺得新鮮,看得出神。

方時宴道:“青離為何給姑娘下咒,又帶姑娘來解咒?”

季言心便把與青離生死一線之際,青離覺得自己恐活不了,想讓自己把她魂魄送回青丘一事告知方時宴。

方時宴並未全然相信這個初次見麵的女子的話,便道:”下需先做些準備,待諸事備。”

說罷他手臂上的暗紋再次流動起來,憑空畫了個符咒,覆在季言心手心上,再道:“有了這個符,姑娘短時間內便不會再變成狐狸身。待在下諸事準備妥當,會派人告知諸姑娘。”

之後,方時宴派人將一行人安置在一處客舍中。

王朝自進入青丘時,目光便一直被青丘女子所吸引,他也是縱橫大陸多年,自然是聽過青丘狐族的故事。傳言中青丘狐族以美貌著稱,果不其然。隻是那方時宴,不管是膚色還是著裝,都與青丘有出入。

季言心則沉浸在世外桃源般的景致中滿心歡喜,到底是自己孤陋寡聞了,下山這些年,除了打打殺殺竟如此不了解這大陸。

百裡看著二人像看兩個傻子,忍不住提醒:“你們沒覺得有何不妥?”

季言心嘿嘿一笑:“縱有不妥,我信你能搞定。”

王朝也嘿嘿一笑:“聽說你很厲害,怕這些狐狸作甚,況且少爺我也不是吃素的。”

季言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手對著須彌納戒輕聲喊道:“不辭,不辭你聽得到麼?”

沒有回應,想是不辭還未恢複。方才在方時宴洞府外,季言心察覺那裡靈力充沛,待晚點便去采一些天地靈氣儲存在納戒中。

王朝問:“不辭是誰?”

季言心道:“是我師父銀臨子的契靈,也很厲害。”

“什麼?!”王朝震驚得無以複加,“你你你你師父是銀臨子?大仙師銀臨子?你是那個身懷仙骨的季言心?!”

季言心點頭:“對,隻不過我現在沒了仙骨,師父也暫時死了。”

王朝像是得知了驚天秘密一般,鬼鬼祟祟湊近季言心,悄聲道:“外界都傳開了,說他們可都死了,你……不會是個鬼吧?”

季言心一臉壞笑:“說不準,可能是,也不是。”

王朝再疑惑:“何為契靈?”

季言心也不知作何解釋,用師父的話說這是他老人家發明出來的玩意兒,便道:“你就當是一個不用聽我命令的靈。”

王朝隻覺背脊發涼,這一天天的比他死的時候還曲折離奇。大陸皆知,銀臨子、季言心都已死了,而青丘亦是早已滅族,還有那方時宴,倒有幾分像上古時期的滄夷人……

方時宴來看青離的時候,醫官已處理好傷口,可她還昏迷未醒。

方時宴便將靈力引至指尖,片刻聚起淡藍色的光,他雙指朝著青離傷口處一指,那光芒便覆在傷口上,慢慢滲透下去。接著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青離麵色也由白轉紅。

半盞茶後,青離醒轉。

方時宴道:“做戲,大可不必如此。”

青離凝視著方時宴,聲音柔弱無助:“不管我成什麼樣,你都會治好我。”

方時宴起身,站得遠了些,語氣並無波瀾,話卻很傷人:“若不是帝姬,我不會管你成什麼模樣。”

青離紅了眼:“姐姐心裡並沒有你。”

“好了。”方時宴打斷,“要分得清眼下何為重要,青丘等不了了,我看與季言心隨行那二人修為不俗,你可知底細?”

青離將眼淚收回去,道:“季言心被剝了仙骨後修了畫靈禁術,那看上去吊兒郎當的王朝便是她收的靈。至於那一副生人勿近模樣的百裡翊,我不知是何來曆,但他在瞬息之間便能將整個埋骨坑的惡靈……”說到此處,青離頓了頓,“將那些惡靈不知是驅散了還是吸收了?”

方時宴麵不改色的臉上聞言染上一抹愁容:“如此,便難辦了。”

一行人就這麼漫無目的地等著,季言心到處去采天地靈氣,路遇行人皆熱情同人家打招呼,不過並沒有人願意理這個外來人。

王朝到處勾搭美人,甚至還將漂亮到模糊了性彆的男子認錯女子被打了一頓。

百裡翊一人在外遊蕩,夜裡才回來。

一直等到翌日,天將破曉時開始,客舍外便還是喧囂,聽上去好不熱鬨。百裡翊眼裡的兩個傻子一聽到動靜,便要第一時間出去看熱鬨。

正巧,青離來了。

在寒暄問候了她的傷勢後,從青離那裡聽得今日是青丘的碧落燈船節。

青丘所處之湖名為碧落,上古時期青丘先祖為躲避戰亂,找到此處安居。百年後卻不曾想湖底竟有烈火破水而出焚燒陸地,青丘靈脈受損。先祖為了庇佑青人,以身獻祭,平息湖底火,護住靈脈,後人才得以繼續在此繁衍。

此後,青丘族人為了祭奠祖先,每年那日便會將盛滿瓜果酒肉,彩燈裝飾的星槎繞著島自行浮蕩一整日,以慰先靈。

季言心眼冒金光:“這麼巧,我們才到青丘便碰上了碧船落燈節,我要去。”

王朝眼冒金光附和:“少爺我也是要去。”

青離糾正:“是碧落燈船,我來就是請諸位一同前往的。”

百裡翊無奈,閉眼深吸一口氣:“你們兩個究竟是來做什麼的?病秧子你不如放本座離開,你們自己一輩子在這做狐狸算了。”

青離接著道:“我們首領派我告知季姑娘,為你解咒還缺一個解咒引。需要準備兩日,才可保萬無一失。”

季言心開懷一笑:“那不正好,我們先去過節。”

王朝早已整裝待發,看百裡翊並未有動作,兩人眸子裡儘是期待齊齊盯著他。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倚在門欄上的百裡翊眯起眼,嫌惡道:“本座不去。”

當然季言心是不可能放過他的,便硬拽著他一道前往。她始終覺得這個本命法器性格怪異,不好相處,許是有過什麼童年陰影,作為他的主人,務必要多多讓他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暖意。

季言心到渡口的時候,被布置好的星槎已陸續劃至中流,岸上之人或以人形或以狐身,足見輕點便落於漂遊的星槎上,開始談笑風生,載歌載舞。

季言心一隻手指著一隻放滿西瓜的星槎,一隻手扯著百裡翊的袖子:“我們去那兒,我最愛吃西瓜。”

百裡翊正欲反駁怎麼不讓王朝帶她去時,隻見王朝已上了一隻有四名少女的星槎,正聊得火熱。

百裡翊不耐煩地拎起季言心像拎起一隻小獸,將她丟到星槎上。自己默默站著,觀察周圍動靜。

季言心揉著被西瓜撞到的小腿,抱怨:“你好歹溫柔一點。”

百裡翊並不理她,隻靜靜看著湖麵,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見底,仿佛能透過湖麵看到更遙遠的地方。

待百裡翊應著季言心,換了一隻又一隻星槎後,季言心終是吃不動了,躺在湖邊一茂盛的桃花樹下休憩,此時已日上三竿,可湖中熱鬨不息,王朝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百裡翊瞥了一眼季言心食指上的納戒,問:“不辭還不出來?”

季言心悠悠道:“還不是時候。”

百裡翊又道:“把你的納戒給本座看看。”

季言心二話不說,便摘下來丟給百裡翊。百裡翊審視了片刻後,問:“本座從未見過此等法器。”

季言心得意一笑:“那當然,這可是我師父發明的,我也不甚明白其中緣由。彆問,問就是師父無敵。”

百裡翊:“發明?”

季言心:“就是創造出這個大陸沒有的新鮮玩意兒。”

……

季言心小憩片刻,又開始胡吃海塞,百裡翊簡直懷疑她是豬變的。

黃昏時分,星槎上的彩燈依次亮起,來往穿梭間,本就有星辰碎屑閃爍的湖麵上更是流光飛舞,如夢似幻。

青離找到季言心,給她帶來了百年桃花釀。

季言心吃喝正儘興時,青離見百裡翊並未吃東西,問道:“可是青丘吃食不合尊上胃口?”

此話一出,季言心放才想起百裡翊一整日滴水未進。以他深不可測的修為來說,十天半月不吃也無大礙,可季言心還是端了一杯桃花釀,嘻嘻笑著湊到百裡翊唇邊:“你也嘗嘗嘛,好喝。”

百裡翊知道拗不過,便喝了下去。

青離陪季言心聊了一會後離開,此時已入夜。

季言心覺得有些暈乎乎的,試探著問百裡翊:“你可有察覺有何異樣?”

百裡翊冷哼一聲:“都吃成豬了,你才反應過來有異樣?”

話音方落,王朝用手劃著星槎直直撞上季言心,壓低聲音驚道:“完了,我體內靈力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