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1 / 1)

先祖建立青丘之初,為了防止有朝一日遇到無法解決的危機時能庇佑狐族,遂將創世神庭皇的一滴淚投入湖底形成一隱匿的湖下洞天。

狐狸強行將願婉和青離關在了青丘湖底的神之淚中,便同帝後毅然決然離去。

神之淚裡已有千名族人,皆是青丘精銳。願婉看著族人,不敢相信最該保家衛國的人儘全然躲在這裡。

願婉痛心疾首,質問:“你們為何不願反抗?”語畢,她便要離開,今日無論如何,即便戰死她也不願畏縮苟活。

方時宴知她性子,悲憤卻無可奈何道:“沒用的,王上與往後以身獻陣,在你同青離進入之際,陣法啟動……非身死不得出。”

非身死不得出!

願婉的臉色瞬間蒼白如雪,身體也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花枝,她怒急攻心夾雜著絕望,喉頭湧上血腥味,最後硬是被她生生壓了下去。

她無法麵對眼前被庇護的精銳,背對眾人,瑟縮在神之淚入口處,眼底的冰涼如同亙古寒夜,卻始終未低下淚來。

方時宴仿佛是鼓足了勇氣靠近,在離願婉三步開外停下,聲音緩慢悲涼:“陸吾所到之處,皆無生還,今日來人必不會放過青丘任何一個生靈。”

見願婉不語,方時宴又道:“比起全族儘滅,若精銳生還,才能以待來日。不然……世間便再無青丘了,又有誰會為今日討回公道?”

湖上之境,一炷香燃儘,昭帝下令大殺四方。

狐帝率領族人抵抗,半個時辰後全然敗下陣來。青丘屍橫遍野,鮮血蜿蜒成小溪流入湖中,將碧落湖染得緋紅一片……

狐狸挽著帝後的手,倒在血泊中,聲音裡並未太多憤恨,更多的是愧疚:“知鳶……我……對不起你,讓你……同我一同赴死。”

帝後不怨不悔:“若非我們……身死,又怎能……騙過昭帝。”

待昭帝率軍奪取兩儀玄珠走後,須臾間,青丘自湖岸開始崩塌陷落,直至最後一方位於神之淚上的土地。

而後狐帝帝後身下有陣法運轉開來,二人消散成齏粉彙入陣法中。隨著陣法壯大擴散,籠罩住整個碧落湖,自此,每到月圓之夜,青丘出入外界的門才會開啟。

待願婉走出神之淚,麵對眼前地獄般的景象時,她發誓來日必讓昭帝血債血償。

此後三百年,青丘又吸納了一些周邊小妖,得以延續。在方時宴的籌謀下,族人成功潛入人族各地以待日後複仇。

願婉終日苦修術法,勘破狐族失傳已久能操控他人夢境的織夢之術後前往帝都臨安,化身舞姬蘇願婉。通過埋藏的暗線,短時間內聲名鵲起,成為碾壓一眾花魁的存在,而後變成了宮中皇妃。

……

季言心與不辭異口同聲:“你說昭帝帶兵滅的青丘?”

看著二人難以置信的目光,青離眼底浮出狠厲之色,質問:“怎麼?你們不信?季姑娘不也聽命昭帝在朝三載,到處征戰麼?”

季言心反駁:“西荒動亂,對周遭百姓燒殺搶奪,無惡不作。北莽屢次侵犯大昭,以至北麵邊境生靈塗炭。更彆說妖族,我還未下山時,便聽聞妖族到處作亂,最可惡的便是吸食道法高深者的修為!”

青離氣極反笑:“季姑娘口中西荒、北莽乃至妖族的罪行,傳到你耳中時可曾想過有幾分真假?”

季言心一時愣住,竟無法反駁。是啊,總縱使人族修道者與妖族修道者曆來針鋒相對,可揮師西荒北莽之時,她又可曾想過,為何一定要通過征戰來決定成敗?

在季言心心裡,身為師叔的昭帝總是眉目含笑,對自己除恩榮並濟之外,更多的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

十五歲那年,季言心與昭帝初見麵,是昭帝同她講當初自己是如何下山曆練途中結識狹義之士,推翻暴君,同她講這招搖山外的山河是多麼廣闊動人,同她講憑一己之力手握大權是多麼無上的榮耀。昭帝告訴她,少年該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告訴他畫淩煙,上甘泉。自古功名屬少年。

不辭作為契靈,始終繼承著銀臨子的記憶,此時心中亦是五味雜陳。他沉默片刻,提醒道:“還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處理妥當,其餘真相,來日再計較。”

季言心隻好點點頭,可心緒始終不定。再往深處想……她不敢想,也有些不願……

此時醫官看完方時宴,交代已無性命危險,需好生休養後正欲離開。

躺在一旁渾身綠色的王朝咳嗽兩聲,嗓音嘶啞:“我……我覺得也該救救我!”

在場眾人倒是把王朝忘了,季言心心下疑惑,醫官能醫靈?專業將視線投向百裡翊,遭到他“你把本座當工具?”的一記白眼。

此時青離才道:“王公子靈力被封倒是隨著陣法可逐漸恢複,隻是這渾身變色,許是食了桃夭混著尾須熬的桃花熟水。”

不辭算是博古通今的,卻未曾聽過桃夭一物,便道:“桃夭聽起來像是精怪?”

“沒錯。”青離解釋,“桃夭是自青丘結界開啟後從桃樹下長出的精怪,原本沒有名字,這還是姐姐據其來曆取的。他們乃桃木之精,身形如兔,常化作美麗女子的樣貌捉弄男子。隻需……”說到此處,青離渾身不適,有話難言。

“隻需什麼?”季言心催促。

青離麵露難色:“隻需在水中混上桃夭的唾液,便可解毒。”

“什麼!”王朝垂死病中驚坐起,“少爺拒絕!少爺怎能!怎能咽下兔子怪的唾液!”

眾人一臉無奈,季言心則笑得前仰後合終於掃開她心中的陰霾。王朝之所以如此,實乃必然……

青離用試探的神情打量著季言心:“還有一事,要告知季姑娘。”

“何事?”

“我給季姑娘下的詛咒,隻是幻術,為的隻是騙你來青丘。”

季言心還未說話,王朝心房崩潰,僵硬地爬下床榻,眼神憤恨地瞪著青離:“你說什麼?!你騙她季言心?!半路還把少爺給搭上了?!你將是少爺我一生中唯一的女敵!!!”

翌日,方時宴醒轉。

季言心來看他的時候,青離一直守在身邊未曾離開半步。見季言心前來,青離站起身,腿一麻,踉蹌著險些摔倒。

季言心眼疾手快扶住青離,用下巴指指方才睜眼的方時宴:“你看,他醒了,你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

青離揉了揉腿,推辭道:“無礙,我想多待一會兒。”

方時宴從床榻上坐起,青離忙上前攙扶,他沒看青離,卻看向季言心,無聲地歎了口氣。

“青離,你回去吧,想必季姑娘有事同我相商。”

青離這才不情不願離去。

方時宴沒有為自己對季言心所做之事致歉,卻說起自己的往昔:“我本是滅族的滄夷人,我族不同青丘,隻我一人存活。”

他原以為季言心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追根究底,但她卻直截了當說出目的:“我助青丘拿回兩儀玄珠,前提是你們要將我送入皇城,我知這對你們而言並非難事。”

聞言,一貫不苟言笑的方時宴看著季言心的眼神裡,有捉摸不透的驚疑。短短片刻,他將季言心該有的心思皆揣摩一遍,還未想到如何作答才能穩妥。

季言心開口道:“你無須暗自揣度猜疑,我可以告知你,我入皇城是為了奪回仙骨,並查明國師的真麵目。順便……借由兩儀玄珠一事,看昭帝意欲何為。”

她不說明還好,如此赤裸裸地挑明,更讓多疑的方時宴背脊發涼,方時宴腹誹:“她在聲東擊西?可是要盜青丘秘寶?抑或有彆的什麼目的?她可是知道了願婉的身份?從未見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敵人……萬一……”

“還有一層關係要告訴你。”季言心無情打斷方時宴心中紛紜輾轉的猜測,“我與願婉姐姐乃至交好友。”

方時宴看著眼前看似心思單純的少女,斷定她的每一句言辭皆能蠱惑自己。

而後,他審視季言心片刻,淡淡開口:“青丘每到月圓才會開啟連接外界之門,屆時我親自送姑娘入臨安。”

嘴上如是說,可方時宴心中卻已想好接下來的時日裡,自己要親自盯著這個不尋常的少女……

……

臨安,皇城一隅。

一玄色玉錦長袍男子撫摸著一隻陸吾,隨著他手袖擺動,長袍上的星紋仿佛活了一般,映著月光,閃爍著微茫於看不見的軌跡上悄然移動。

仔細看,他長及腰的卷發透著深幽的藍色,襯著他那漂亮得有些模糊性彆的臉,一抹帶著邪氣的笑意自薄唇上蕩開,舉手投足儘顯神秘。

這便是大昭國師,夜無炁。

軀體龐大的陸吾低低匍匐在夜無炁身側,溫順如同一隻小獸。他憐惜地撫摸著陸吾頭上的毛發,聲音裡儘是溫柔魅惑:“是時候把幽煞放出來了,你去吧,可莫要吃了它們哦。”

陸吾聽得主人的吩咐,又輕又低地吼了一聲,蹭了蹭夜無炁的腳,而後踏著雲飛走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