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1 / 1)

南方地域有一傳聞盛行,桃花塢外海麵上有一艘生死畫舫,舫主為神秘修道者,沒人知道他從哪兒來,活了多久。

見過他的人皆道其是個風流倜儻,憐香惜玉且才貌雙全的公子。

舫內除了這位舫主,皆是姿容絕麗的妙齡女子。每當月升日落,生死畫舫便笙歌鼎沸。

起初看客隻是為了美妙女子而去,後有一日一男子背著家中彪悍妻子前往畫舫被抓獲,妻子當場一刀了結了男子性命。

關鍵時刻舫主現身,將時間倒流一日,助那男子成功躲過家妻的大刀。傳聞一出,之後生死畫舫水漲船高,競價得入舫貼才可一睹絕色歌舞姬容姿,當然,其實更多人是為著求舫主辦事才去的。

都說桃花塢是人間仙境,季言心覺得大抵上真正的仙境恐怕都不如這裡。

一路上她都被目之所及的一切吸引,這裡河湖交錯,小橋流水。以黛青色為主的亭台樓閣坐落其間,開得極好的桃花縱橫排列於大街小巷。

夜裡水路上星星點點的行船燈火穿梭不息,帶起和煦溫潤的清風,輕拂麵頰,讓人心裡多了些許光明透徹的清靜。

自三年前下山入朝以來,常年在外打打殺殺,季言心竟還從未看過這般歲月靜好的景致,要不是趕著前往青丘,她真想在桃花塢住上些時日。

不辭在須彌納戒裡修養,百裡翊心懷鬼胎,老想著讓季言心多吃苦頭才好。

隻有青離小狐狸,眼看季言心被周遭景物吸引得慢下腳步,便拽了拽她的狐狸手催促:“季姑娘走快些,莫要誤了去生死畫舫的時辰,晚了即便有銀子,隻要當下不叫價,入舫帖被搶空了可就進不去了。”

季言心不由得邁大了步子,眼睛顧不上看路還忍不住感歎:“這狐狸身體走路就是快呢。”

語畢她又不解,繼續追問:“那為何我們不早點兒來?這樣白日裡我也能好好遊玩一番。”

百裡翊冷言冷語:“你這病秧子凡人之軀,不給治好你還能走?”

“我給忘了……”季言心有些愧疚,不辭給了自己須彌納戒後便耗費了靈力為自己療傷。她居然讓一個契靈為自己療傷,越想越羞愧。

季言心沮喪地垂下頭,卻撞上了行人。

三位少婦挽著手迎麵走來,未曾注意腳下,被小狐狸撞到驚得捂住胸口。

黃衫少婦嬌羞:“誒呀,大街上怎麼會有狐狸,嚇壞奴家了。”

藍衫少婦怒斥:“是哪裡來的小畜生,走不動路長眼把你抓去賣嘍。”

紅衫少婦在看到一旁的百裡翊後,悄聲告訴同伴:“這小狐狸像是有主人的。”

說著用眼神指了指站在兩隻狐狸旁邊的驚為天人的白衣公子,而後少婦們眼神像是焊死在他身上,不舍挪開分毫。

藍衫少婦故作嬌嫩,輕聲軟語:“呀是公子養的小狐狸嘛,多可愛呀。公子看著不像桃花塢人,打哪兒來呀?”

紅衫少婦則是更大膽地往百裡翊身上貼:“奴家家裡是開客棧的,公子留宿否?”

百裡翊見人軟若無骨一般貼過來,側身一閃,紅衫少婦一個猝不及防跌入市河裡,撲騰起大朵大朵的水花。

兩名同伴見狀慌忙上去援手,卻被行至而來一隊玲瓏精致的星槎擋住了動作。

星槎上全是蒙麵的緋衣女子,個個體態優美,香風馥鬱。

見前頭有人落水,為首星槎的兩名女子將水中人撈起,動作乾淨利落,甚至身上也未曾沾到一滴水珠。

落水少婦狼狽不堪,被兩名同伴攙扶著火急火燎地倉皇離去。

隨著星槎停穩,登時有人群爭先恐後圍上來,他們舉著手裡的銀票,朝緋衣女子們揮舞,生怕不被看見。

季言心和青離被擠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找了個靠前的位置站穩,青離迫切道:“就是她們了,等會兒待她們開價,我們就買了入舫帖,隨她們去生死畫舫。”

“今日頭等帖起拍價二百兩銀子,折合靈石四顆,隻此一張。”隨著為首緋衣女子開價,看上去腰纏萬貫的人開始叫價,一度漲到三百兩。其餘人則等待後麵便宜的入舫貼。

“百裡翊,百裡翊呢?”季言心焦急地尋著百裡翊,眼下自己是狐狸叫不了價,此前說好讓百裡翊出頭,怎的事到臨頭找不到人。

季言心趁著人群熱鬨竄上了幾個人的肩頭,將脖子伸得老長,終於穿過人海瞧見遠離人群的百裡翊。

季言心拚命朝百裡翊使眼色,他卻裝作瞧不見。她隻好喚醒契印,“百裡翊過來給我買帖子。”

小狐狸見狀提議:“我們隻要能上去就行,稍後買個便宜的帖子即可。”

誰知百裡翊不情不願被喚了過來,想也不想便開口:“本座出價十顆靈石。”

一時間,嘩然的人聲減了一半,感歎是誰這麼刺激竟將價格一下子抬如此之高。

不過前來享樂的,畢竟還是富戶多。接著便有一衣著繁華,恨不得將金銀珠玉全掛在身上的胖子與百裡翊唱反調:“本公子出價一千兩銀子。”

當下人群發出一陣驚歎與喝彩聲。

“這位公子出價一千兩銀子,折合靈石二十顆。”緋衣女子拔高了音調,正準備選定今日畫舫的頭等客。

百裡翊挑眉,有些嘲弄地看著季言心:“本座出一百顆靈石。”

四下陷入沉默……

怎麼會有人出價一百顆靈石,隻為買一夜的入舫帖?!

百裡翊一直瞥著季言心,看上去心情極好地從她交由自己保管的乾坤袋中掏出一百顆靈石扔在為首的星槎上。

緋衣女子這才恍過神來,高聲喝彩:“恭喜這位公子奪得今日頭等入舫貼,請移步星槎,這就送公子先行去往生死畫舫。”

百裡翊一直在觀察季言心神色,誰料她上了星槎喜笑顏開,還誇百裡翊做得好,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先去畫舫,甚好甚好。

百裡翊瞬間黑下臉來。

小狐狸再度震驚。

星槎順著河道一直行至遠離桃花塢的海上,此時圓月被烏雲遮住半邊,星星零散,海上的生死畫舫卻燈火連天。

百裡翊帶著兩隻狐狸被迎入舫,生死畫舫由內到外無處不透露著世俗的華麗。他們被迎著一路由開闊平台穿越飾有各式丹青的廊道,行至三層中艙雅室。這裡視野極好,朝下望去便將鼓樂台一覽無餘。

舫內清一色皆是姿容姣好的妙齡女子,見了百裡翊無不大了膽子跟風觀摩。

百裡翊被盯得渾身不適,一個彈指將雅室門暴力關上,隨著“砰”的一聲,竟震得舫身晃動起來,女子們才接連散去。

雅室內有精致的酒水吃食,季言心隨爪抓了幾個沒吃過的就往嘴裡塞。百裡翊見了不免又是一臉嫌惡。

能入舫的人並不多,隨著鼓樂聲愈演愈烈,後續入舫的人很快入座。歌舞喧天聲中,八名絕色舞姬迎樂而舞,繼而引出中間有著更為驚人美貌的歌姬。

舫內所有人無不將目光死死鎖定在絕色美人身上,除了季言心和百裡翊。

百裡翊絕色俗不可耐,而季言心則覺得,自己也是接觸過無數美人的,直到遇見百裡翊。

才半盞茶的工夫,季言心便急不可待問看呆歌舞的青離:“什麼時候才結束呀?我們花了錢本就是來找畫舫主幫忙的,直接見他不行麼?非得等到這歌舞結束?”

青離看得目不轉睛:“聽聞舫主最忌諱彆人擾了他精心編排的歌舞,凡有求於舫主的,必須待到所有舞樂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季言心口水流到幾案上,狐狸臉都睡麻了,才被青離叫醒。

而後他們被請到頂端一間更大更華麗的雅室等待舫主,季言心與百裡翊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以至於那身著褻衣,散著頭發像是才沐浴完的舫主出現時。

百裡翊用命令且不可一世的口吻道:“隨我等走一趟將時間提前一日,你便幸不辱命可自行離開。”

王朝本是個性格開朗待人溫和的人,見此男子比自己好看也就罷了,還如此目中無人。才蕩開的笑容即刻僵硬在臉上:“本少爺不想助你。”

百裡翊冷冷道:“本座的靈石是白花的麼?”

王朝輕輕一笑,清澈明朗如星辰閃爍的眼裡卻沒有敵意,依舊保持著麵對一百靈石該有的禮節:“關於我的傳聞很多,其中有一個便是有求於我者,縱使花再多金銀要我辦的事兒,如若我不想便不做。”

說完王朝轉身吩咐侍女送客後便離開,足未踏出雅室,百裡翊已攔在他麵前,一挑眉唇角帶笑,牽動唇下紅痣更顯挑釁:“此事你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

王朝不打算於這位無理的客人動手,反而衝他明媚一笑:“我知這位公子境界非同一般,要打我可打不過,隻不過彆忘了這是我的地盤。”

語閉,雅室內瞬間顛倒翻轉,百裡翊消失了!

兩隻狐狸呆愣愣看著不知如何是好,王朝這才見到還有兩隻小狐狸,走過去抱起季言心,像逗狗一樣將她抱在懷裡逗弄:“這小狐狸倒是可愛極了,以後就是本少爺的靈寵了。”

季言心覺得這人衣衫不整披頭散發,身邊還環繞著掰清手指腳趾都數不過來的美人,委實是放蕩極了,便掙紮著想溜。

見狐狸掙紮,王朝以為這小東西被嚇到了,湊近了安撫,誰知季言心一爪子拍在他臉上,怒斥:“色鬼離我遠點兒。”

當下眾人皆驚,狐狸說話不是什麼奇聞逸事,重點在於,她說以風流倜儻,憐香惜玉自稱的舫主是色鬼?!

“你說我什麼?”王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色……色鬼……”季言心愣頭愣腦道。

“你……你……”王朝看著小狐狸陡然間變幻成一紅衣女子,“你怎聲音得如此好看?”

王朝發誓,他從未見過如此名明豔動人的女子,她紅衣似火,精致得一絲不苟的披肩發髻下是一張明豔秀麗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臉。

她好似遺落人間的謫仙,千言萬語都描繪不出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