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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橋正如其名。
可溶性岩石鑄成的唯一一個沒有平原的山區省份,山體在地表和地下水的侵蝕下坍塌,隻剩下山頂與山頂之間的連接。
連接處,就成了天生的路,兩座山間的橋。
橋和洞是這裡處處可見的,為了通路隧道群幾百米相連,信號時有時無,每幾分鐘,跳舞的美女主播就會卡一次。
卡在什麼表情全憑手氣。
多虧了這,張軼看擦邊需要更多時間,路上不怎麼吵,躺後座也樂得其所。
今日是大放晴,宇興戴了個墨鏡,從服務區加完油轉出來後,若有所感地問:
“心情好嗎!”
“太很開心呀!”他一腳油門,車子衝出去之後,趁著回看視鏡的間隙瞄了眼鐘淺巧。
四麵的窗大開,鐘淺巧半紮起來的頭發吹起來一些,平靜到有嗎?
“有!”宇興瘋狂點頭,又看了眼張軼。
“你們感情好了?”
前兩天,還一直吵,張軼一直掛臉,今天和諧了很多,兩個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話真他媽多,”鐘淺巧還沒說話,後座的張軼翻了個身,不忘懟他。
宇興樂,“真的嗎!我話也不是很多?謝謝!”
“…老子沒在誇你”
“老子?我知道老子!他和孔子是一家人,這個是《引經據典》?”
“孔子沒在誇你!”
宇興嘿嘿笑了兩聲,還是以為張軼在誇他,有點不好意思,並且秉承禮尚往來的理念,套用句式誇了回去。
張軼一拳打在棉花上,很無語,罵了句“死人機”。
“意思?”宇興歪頭。
鐘淺巧從車座櫃箱找了個小本子和一隻筆,開口勸。
“…彆再這樣了,”
作為聽得懂的人,她得表個態。
張軼打了個哈哈含糊過去。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沒往心裡去,還是覺得宇興煞筆被罵活該,鐘淺巧無奈,但沒辦法,轉而去安撫宇興,替張軼開脫。
“他沒彆的意思…”
“誰沒彆的意思?”張軼調笑一聲。
“……”
“軼哥…軼哥他沒彆的意思…”鐘淺巧抱著本子和筆團了團自己,埋頭小小聲地說,突然勸不下去了。
昨天,確定這一趟結束之後兩人就會結婚,張軼突然來了興致,逼鐘淺巧提前叫老公。
鐘淺巧臉皮薄,自然不肯,但她又不敢反抗,所以折中,叫回他們剛交往時的昵稱。
張軼被叫爽了,鐘淺巧維護他也正得他心,“嗯”一聲哼著歌翻回去繼續看擦邊了。
宇興滿臉問號??
“什麼!”他生怕自己錯過,越聽不懂就越要問,張軼不理他,他就看鐘淺巧。
“沒什麼…看路吧。”鐘淺巧提醒他。
呼——
白車正好接著衝進隧道裡。
拱形的穿山洞昏暗幽閉,貼在隧道的半圓形排燈幾十米就會出現一次,高速行駛的車像是衝進另一個幾何空間,隧道長得離譜,從正麵看去,排燈規律地畸變放大,消失不見,重新出現,又畸變放大……無限循環,有種詭秘的美感。
宇興技術很好,既快又穩,被提醒後立即目視前方,“噢噢!好!!”
車子又“呼”一聲鑽出洞,車前閃過刹那刺眼的亮光。
“我們說不定路上還有瀑布!”宇興又說起彆的話題。
天一晴,溫度就跟著上來了,但在車裡一直有自然風吹卻很舒服,鐘淺巧壓著紙拔開筆蓋側身畫畫,時不時地回應兩句。
宇興說的確實沒錯。
汛期會持續到九月,六七月份中最為集中,白天陰著或出太陽,晚上就毫無預兆地打雷,下一晚上,第二日又變乾燥。
下高速後在村際的山路駕駛過一段時間,快接近目的地時,周圍的山間很容易能看到小瀑布群。
宇興強烈建議他們停下來先玩一玩,反正離天生橋也不遠了,這次可以近距離接觸瀑布,而且耀日當空,每一處小瀑布旁都有小彩虹!
“可以靠近!但是雨衣或者雨傘有!”宇興停好車,開了後備箱找出三間透明雨衣拎出來。
張軼下車,“切”了聲,“又是瀑布。”
“穿上!”宇興笑著蹦過去,抬手示意要幫他。
“就這麼小點兒瀑布,”張軼不是很來勁,“上廁所。”
他反手推開宇興。
鐘淺巧剛推開車門。
聽見張軼要去行方便,她急忙下車叮囑了兩句,周圍都是山,張軼最好記得帶手機常看消息,免得和他們走散。
“我會走散?!”張軼覺得好笑,提高音量。
鐘淺巧嚇得退了兩步,“…帶著,看消息,總歸是好點…”
“是是!”宇興附和。直接鑽進車裡幫張軼檢查了下手機有沒有掉後座裡。
張軼不耐煩,
“軼哥…”鐘淺巧很擔心。
“嘖!”張軼從兜裡掏出手機來給她看,“帶了帶了!”
麻煩!他本來就要帶的,不帶去躲懶的時候乾什麼,唱山歌嗎?
鐘淺巧再次提醒他記得看消息。
張軼走出去,宇興拿著雨衣過來又想幫她。
鐘淺巧搖搖頭,“放這吧…我一會兒穿,”然後鑽回車裡去收本子和筆。
宇興把她的雨衣和張軼的一起放車頂,自己先穿上,拉鏈一拉,罩成個人形蘑菇。
“你畫什麼!”他好奇,湊過來往副駕裡麵瞧了瞧。
鐘淺巧合上本子,牛皮封卡上圓珠筆。
“沒什麼…想畫點設計,但沒畫得出來…”
從出發到現在,將近四五個小時的車程,鐘淺巧幾乎全程都在畫。
宇興安慰她:“沒事!下次!”
“蠻工出細火!”
“慢工出細活…”鐘淺巧糾正他,無聲地笑了笑。
“喔!”宇興也笑。
看見鐘淺巧樂,他果然還是覺得今天不太一樣。
“…心情好嗎,太很開心呀?”他又問了一遍。鐘淺巧這次沒反問。
想到一會兒張軼就會看手機,知道自己上黑熱搜還掉了兩個奢侈品代言,
確實就很難不開心。
鐘淺巧沒說話,把本子和筆放回原來的位置。
一開始,她是想畫點設計的,但張軼滿嘴臟擾人清淨,煩得她畫不下去。
所以,這本子裡都是她本能畫出來的些醜東西,主角是張軼,被縫上了嘴。
鐘淺巧可不是什麼壞人,打開封皮,第一頁是個純良的小女孩畫像,後麵才是張軼的各種受難照,結束後又是小女孩兒,眼睛大大的眼神清澈,藏在比她大的玩具熊後麵,膽怯、更純良了。
其實,那些看似有虐待性的特殊飾品,契合上拒絕不良習慣的主題宣傳,應該受眾也不錯,拍宣傳照的就是不良本人也很有意思。
鐘淺巧穿上雨衣,跟著宇興去瀑布下玩。
宇興這次還帶了無人機,讓她有點意外。
兩人選了就近的一條路,宇興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來設備,找了個石頭坐下開始試。
“我在網上買!”鐘淺巧一旁圍觀,宇興跟她解釋。
畢竟已經在國內待了半年,會用便捷的各種本土化渠道買東西不奇怪。
鐘淺巧看他搗鼓了一會兒,設備掏出來了,他包裡還剩下花花綠綠的一件東北經典配色短袖長褲套裝,包沒拉上,一眼就能看見。
“……”歪果仁神奇的審美。
無人機飛起來了。
“好高!你要拍嗎!”宇興跳起來,鐘淺巧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已經被塞進來一個遙控器。
“給我…?”這無人機裝上攝像之後第一次試飛,宇興自己不玩,卻給她?
“怎麼?”宇興催促她動遙控器。
有了無人機,可以從瀑布源頭最高處往下錄,還可以隨意找角度,鐘淺巧跟著越飛越高的無人機抬頭,宇興天然捧場,設備動一下或者她動一下,都能被他誇上半天。
可惜拍了一會兒無人機剛飛回來,張軼就已經怒氣衝衝地找來了。
因為相當於藝人般的管理,他的手機被強製要求卸載了微博,上黑熱搜和掉代言的事都是工作人員截圖微信聯係上他給他看的。
山裡網絡不太行,重新下載一個軟件說不定要半小時。
“軼哥…”鐘巧淺見到他懵懵的,發現他生氣有點躲了躲。
“手機給我!”張軼一把抓住她手臂。
“…怎麼了?”鐘淺巧慢騰騰拿出手機,張軼要她解鎖,登微博然後給他,鐘淺巧照做,交出手機時順手接了張軼手裡的,兩人交換。
張軼在氣頭上,沒注意到這些小細節。
“草!”他罵。收好設備宇興貼上去說怎麼了要不要幫忙,張軼讓他彆多管閒事,宇興卻已經晃眼看見熱搜上他的名字。
微博相當於他們的Instagram,來到這邊後他也有賬號,但不常看,宇興一臉震驚地拿出手機。
無人在意的另一邊,鐘淺巧掂了掂張軼的手機,往瀑布下挪了挪。
他們本就在瀑布彙成溪流的下方,雖然水淺,但多泡會兒,手機總得廢。
鐘淺巧拎著張軼手機的一角,側身看了看腳下的小河。
她的身體剛好擋住那隻胳膊和手機。
鐘淺巧往回看了看,張軼正在不停地往下劃屏幕,宇興也盯著手機。
鬆開力氣,張軼的手機就隻被兩根手指輕輕捏著,搖搖欲墜。
溪水嘩啦作響瀑布聲也大到能掩蓋一切。
鐘淺巧還是又回了一次頭。
本該盯屏幕的宇興脫離手機,詫然看向她那裡,兩人意外地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