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芸受傷阿姊哭(1 / 1)

蔡毅說要教女兒打獵後,就不再手軟。

每日清晨,蔡芸不僅要早起跟著蔡毅準備進山打獵的物件,還要隨他練功熱身。

蔡毅囑咐女兒:“練功須做規範,不然進山後這會兒崴個腳受傷,那會兒沒睡醒摔倒,怎得行?”

蔡芸點頭,一絲不苟地跟隨阿父練功做早課。她從始至終不曾喊累,她覺得喊累就是認輸,那就對不起阿母,會讓阿父瞧不起。

蔡芸單單在家預備打獵時,蔡家母女還沒實感,直到蔡芸跟隨蔡毅進山,蔡家母女三人在家憂心不已。

蔡芙看著蒼穹出神,“不知二姐如今在山上何處,她要去哪裡如廁。”

武平女與大女在院子裡洗菜,聽到小女的話,不禁發笑:“思無邪,你怎想到這事?”

蔡芙狡黠道:“吃喝拉撒正是心思純正之事,以後我有了山頭,我要在山上造兩個便所,分彆給女人與男人用。”

蔡薇被小妹的話逗笑,“那些達官貴人可不依。”

蔡芙走到長姐身旁,手搭在姐姐身上,俏皮道:“在我的山上誰都要聽我的,到時候我讓長姐管這茅廁。”

“好啊,你,找打是不是?”蔡薇把濕漉漉的手從盆中拿出,一副要收拾妹妹的樣子。

蔡芙佯裝害怕,躲在武平女身後,嬌聲對武平女說:“阿母,你快管管長姐。”

武平女失笑,“我這正想著你二姐的事,你在這上躥下跳的。”

蔡芙道:“我心裡與阿母一樣,也想著二姐哩。阿母我問你,為何阿父是獵戶,我們家還要種菜種田?”

武平女嗔道:“傻女娃,不種田種菜,你吃什麼?打獵要是能賺大錢,我們家日日都會有人上門來拜師。”

蔡芙沉吟道:“難怪我看那些大戶沒一個是打獵掙錢的,都是買地,買了地雇人來種,掙錢了買更多的地。”

母女三人一起做事吃飯,心中卻難掩焦躁地等待著父女二人歸來。蔡芙時不時地插科打諢,逗笑她們。

夕陽西下,被家裡人念想了一整日的蔡毅、蔡芸父女披著黃昏踏入院子。

蔡芙聽到屋外的動靜,連忙跑到院子裡,一看果真是阿父與二姐回來了,高興喊道:“二姐,阿父!你們終於回來了,有沒有事?”

說話間,她已衝到人前,忽然止了聲。阿父在打獵歸家後一如既往渾身臟臭,而她此時第一次見二姐如此狼狽的模樣。

隻見二姐半身濕透,衣裳沾滿了泥土與碎葉,臉上有幾條腫脹的劃痕,雙眼澄澈,看到她時目若朗星,神采奕奕,“二姐今日可乾了大事。”

蔡芙崇拜問道:“二姐可是初次打獵就獵捕了東西?”

蔡芸頓住,“並無。”

此時,在屋裡的武平女與蔡薇聽到蔡芙的喊聲已疾步走上前來。

蔡薇看到二妹的臉,眼眶發紅,“二妹,你受了傷?你痛不痛?”

武平女神色慌亂地看向蔡毅,“今日發生了何事?”

蔡毅見家中女眷都緊張不已地看著他,笑道:“哪裡有事,我們這不是完好無損得回來了麼?院子蟲蟻多,我們進屋再敘。”

“等等,毅郎你去井邊洗冷水,我拿換洗衣物給你。二女,你去浴室沐浴,阿母已為你備好熱水與衣裳。”武平女吩咐道。

蔡毅與蔡芸各自去洗漱,蔡薇去灶間煮東西,武平女去浴室給蔡芸上藥。

一家人都在外邊忙活,蔡芙在屋裡收拾床鋪後昏昏欲睡。

聽聞外邊傳來動靜,蔡芙睜眼,看到長姐謹小慎微地扶著二姐進來。

長姐一邊攙扶一邊對二姐說:“你身上有傷不要逞強。”

二姐無奈,“我這都是小傷,來日還要繼續。”

聽到二姐這麼說,長姐淚如雨下,道:“二妹,你是個女子,怎能破相後不養傷繼續上山?要是來日傷更重了,怎麼養得好?”

坐上床榻的蔡芸因圍著她轉看著她哭的長姐不知所措,她看到蔡芙睜眼,連忙道:“小妹,你還沒睡?”

蔡芙起身,仔細看二姐的臉,發現洗乾淨又上了藥的傷口更顯猙獰恐怖。她不敢刺激長姐,弱弱問道:二姐你這是被什麼刮傷的?”

“我臉上的傷痕都是樹葉樹枝刮傷的,樹葉刮到我之前我還沒在意,卻沒想到輕薄一片也這麼割人,是我自己沒留心,阿父就沒刮到。刮到樹枝前阿父還囑咐了我,我前麵仔細得很,直到路過一個轉彎,沒注意伸出的樹枝,一下就被劃到了。阿姊、小妹,你們上山可要小心,山上的樹枝樹葉怎地如此厲害!”

見二姐越說越起勁,長姐臉色越來越難看,蔡芙太想笑卻不敢笑,把笑意憋了回去,她強行打斷這個話題,問:“二姐,你身上可還有彆的傷?”

蔡芸笑道:“身上還好,不過跌了一跤,膝上有些青紫。”

蔡薇聽聞,神色一變,小心翼翼把妹妹的褲子提起,看到她兩隻膝蓋發青,手想觸碰又收回,忍著淚意,問:“方才走路肯定很痛吧?”

蔡芸略回想,道:“走路不疼,阿母說待會兒來拿藥水給我揉開,說不定那會兒會疼。”蔡芸是姊妹中對受傷最有經驗的人,她之前上樹、打架或多或少會有些傷。

蔡芙道:“明日若是影響走路就不能上山。”

蔡芸頷首,“阿父已與我說了,這是我初次上山打獵,應在家休整兩日。”

聽到二妹上山打獵的事還要繼續,蔡薇涕泣道:“進山打獵本是男人該學的東西,二妹你就不應當學打獵。你身為女兒身,應當賢惠持家。

你如今名聲不顯,外人不得知你洗衣做飯都做不到好。若是知曉,你不但不改,還進山打獵,以後名聲還要不要?

即使不提名聲,女兒身子也不曾嬌養。你幼時淘氣,上樹打架樣樣不少,我勸了幾次你也不改。

本以為你如今收斂些,沒想過你卻答應阿父阿母上山打獵。二妹,你一個女子,身上受了傷,臉上破了相,卻還要繼續去打獵,日後破相留疤如何是好?

二妹,你還是算了罷。”

蔡薇這些話已憋在心裡很久,她與二妹年齡相差不大,自幼相伴長大,她舍不得讓二妹名聲儘失,發膚有損。

蔡芸微微搖頭,拒絕阿姊提議,她說:“我既已答應家裡,怎能一日一個念頭?今日阿父還誇我力氣膽量都不輸男兒,我更不能放棄。”

蔡薇看著執迷不悟的妹妹怨道:“家裡不少你吃也不少你穿,你為何不能如一般女子留在家裡做事,直到出嫁之時呢?”

蔡芸卻說:“阿姊,如今外人如何看待家裡,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最怕流言蜚語的人,我想,這也是你為何出門隻和春枝阿姊作伴的緣由吧?

我們家是沒有安靜待嫁的那種日子的。讓我與阿父一同打獵,說不定事情會有一絲轉機。即使沒有,家裡總比以前更能掙錢,我們說不定能搬到鎮上去住。就算不掙錢,我打獵也練了力氣,家裡以後就多了一個人保護,阿父不在家時,我們就不用如往常那般害怕。”

蔡薇心中震驚,二妹竟然能有理有據說出這麼長的一段話。

二妹提及打獵是為了家裡時,她心中有些羞愧,二妹不顧及聲名與身子做這些,她這個長姐卻隻想著低頭逃避、不管不顧,直到出嫁。

忽聞小妹笑言:“二姐你真厲害,不過你彆一個人保護,等我長大也要上山打獵,我要和你一起保護家裡。”

門簾掀開,武平女拿著一小碗藥酒進屋,她聽到女兒的話,笑道:“二女,我來給你膝上揉上藥酒。”

眾女隻見阿母用雙手浸入藥酒中,雙掌相互揉搓,又在蔡芸膝上發青處後,手掌使勁揉搓膝蓋,直把回家後沒叫過苦的蔡芸揉得嗷嗷叫。

蔡芙聽著二姐的魔音穿耳,看著她膝蓋發青的那塊變得腫脹發紫,疑惑問道:“阿母,二姐膝蓋怎麼變嚴重了?”

武平女答道:“我給她揉開,會好得更快。我隻慶幸你二姐沒摔破皮出血,那就麻煩了,不能沐浴沾水,不能揉搓,好得慢,一動就痛,還容易留疤。”

“是阿父膝蓋摔破皮出血過麼?”蔡芙問。

“是啊,你阿父也不是天才獵者,打獵吃了不少苦頭,他如今也會受傷,隻是你們不知道。”武平女道。

蔡芙聽到忙對蔡芸道:“二姐,你聽得到麼?阿父都常受傷,還傷得厲害,因而你已經很厲害了,我覺得二姐你應該是獵者中的天才。”

蔡芸聽到嚎得更大聲了。

蔡薇蛾眉皺下, “打獵要吃這麼多苦頭,可二妹……”

武平女給蔡芸揉完,問:“膝上感覺如何?”

蔡芸懵道:“熱熱的。”她試圖動下腿,立即麵色痛苦。

武平女安慰:“會有些痛,但你沒事彆動。你阿父他以前被我揉開後變得魔怔,真是越動越痛,越痛越動。”

見蔡芸乖巧點頭,武平女轉頭看向憂心忡忡的蔡薇,溫柔道:“大女,世人娶妻從來不止看女子是否賢惠持家。鄉人務實,二女能打獵賺錢是讓夫家得全了好處的事。你們的婚事也不必愁,真心求娶的怎會因妻妹學武退怯?”

她目光巡視一圈,繼續說:“而且女子不可全身寄托在男子心上,比起嫁人生子依靠旁人良心度日,技藝才是安身立命之道。你們阿父身為男兒,焉能不知其他男兒心中如何想法,人心易變,他正是有這個顧慮,才問你們要不要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