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澈(1 / 1)

自顧衍眾目睽睽之下將霍青青拉走,霍青青就總覺得學宮裡不少學子看她的眼神不對。也非什麼鄙夷,無非就是帶著探究。

霍青青向來不在意他人目光也就由他們去了。

今日跟霍青青同住一個院子的兩人都上課去了,天璣院裡隻餘下她一人。霍青青把自己關在房裡大半日,霍十一進來時見飯菜未動,無奈歎了一口氣。

“姑娘。”他叫了一聲。

霍青青似是沒聽到一般,蹙著眉看著鋪開在桌案上的卷宗和名冊。

此時,她又落筆圈出圖上一處。

正是她所在的天璣院。

這幾日南宮澈並無異常。

按林豫所說,前年,也就是兩年前左右,南宮澈就已經有叩拜賦生神的舉動。無論是清醒或不清晰,都已經表明,長生教那時已在學宮內。

南宮澈也是命宮帶煞者,在學宮裡安穩呆了這已經是第三年。而另外兩個已被殺害的學子,也均是在學宮之中三年者。

這一點便可證明,長生教請神是今年才開始。

若是南宮澈當真所言為新生,那麼兩年前長生教就已經開始布置。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們若一直潛藏在學宮裡,那又是以何種身份?

長生教、南宮澈。

這兩個到底有無關聯?

如今隻剩下一日,學宮內也未見異常。

“之後從屋裡推開門走到院子的樹下挖了幾下,然後朝著月亮叩了三個頭。”

霍青青又想起林豫的話,南宮澈的院子,她還未派人查探。長生教既是奔她來的,南宮澈若是與長生教有瓜葛,想必也會動手。如今……怕是又得尋顧衍了。

“姑娘,吃飯。”霍十一將她攔在門口。

霍青青蹙著眉看他:“晚些吃一樣的,有些事不能耽擱。”

“屬下不管其他的任何事,屬下是受老爺之命,如今錦屏不在,屬下要照顧好姑娘。”霍十一握著劍,依舊擋住霍青青去路,不卑不亢。

霍青青歎了一口氣,眉頭舒展開來,看向他語氣緩下來:“帶去顧大人那邊,我與他同吃,可好?”

屋子裡一時靜默下來,霍十一思量片刻,隻問道:“姑娘不避嫌麼?”

“嗯?”霍青青挑眉,唇角帶笑:“我與顧大人還有什麼好避嫌的?”

那日裡射藝課之後,那些學子雖未說出口,但私底下怕是早就把她和顧衍劃一起去了。既如此,倒不如坦坦蕩蕩,還能借此一起探探虛實。

霍十一見她不似說笑,便微施一禮:“那屬下稍後便讓人將飯菜熱好送來。”

“嗯,十一,這些時日辛苦你了。等此間事了,我讓爹多放你幾日休沐。”霍青青推開門喊了辰砂:“辰砂,走。”

霍青青一路走得急,行走間青色衣袂飄揚,剛走到半路,林豫從一處修竹裡冒出來:“青青妹妹,你這是去哪兒?”

“今日身子有些不好,告了假出來隨意走走。”霍青青端詳著眼前的林豫,他還是那身束得規規矩矩的自己改的武服,今日也不知怎的,腰間常掛著的鳥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簇暗紅流蘇。

林豫見她模樣不似作假,咧開嘴笑著開口:“今日外間風大,青青妹妹不若還是回去吧。夜裡彆亂走,小心……撞上鬼。”

“嗯。”霍青青眼眸微眯,看著眼前的林豫,笑道:“林學長說得極是。”

“隻是,若是撞上鬼,是它吃我還是我咬它還不一定。”

霍青青話音剛落,疾風從高空俯衝下來,直直撞向林豫,隱在暗處的辰砂長劍前指,速度極快。

一時間,林豫抽出腰間劍竟將疾風和辰砂一並攔住。疾風一擊未中,鳴叫著重新飛上雲霄,盤旋在碧空上不時側頭看地上站著的霍青青。

辰砂被他的劍一震,神色一凜,反手打出朵朵劍花同時疾退開去擋在霍青青麵前。

霍青青笑著拱拱手:“我且問問青州一行,來者可是隕長老?”

“林豫”嗤了一聲,撕下臉上一層麵具,露出一張瘦削的三十餘歲中年人的麵龐:“聰明的丫頭,可有時候太聰明,就是蠢了。”

他出劍刁鑽且快,很快又逼至霍青青麵前跟辰砂纏鬥在一處。霍青青骨哨吹響,疾風撲著翅膀再次加入戰局。這處離天權院還遠,霍青青思量之下握住袖中短匕,細細看著那中年人的一招一式。

辰砂同他戰在一處,談不上輕鬆,隻能堪堪擋住他的攻勢。

霍青青短匕出手的瞬間,霍十一長劍也至。

那中年人詭異地自刀劍縫隙之中穿行如遊魚。他反手一劍帶起罡風,聲音尖細微啞:“賀乾帶出來的好兒子,我倒想看看,有多能耐。”他怪笑兩聲,身形竟似慢慢消散去:“哦,忘了你們霍家……”

等這方重歸平靜。

霍青青蹲下身子以短匕挑起落在地上的那幾簇暗紅的流蘇。

流蘇原本是青色……

“辰砂,帶著疾風去找林豫!”霍青青喝了一聲,自己快步往天權院去了。

霍十一緊緊跟在她身後。

方才那人沒存殺姑娘的心思,應當隻是借了林豫的臉孔來接近姑娘。

霍青青一路走一路思索。

這個時辰,不是射藝課,他應當在的。

果然,她還未至院中,就見著顧衍拉開門,他看到她時愣怔一瞬,很快走過來,臉上掛起笑意:“我正要去找你。”

“南宮澈。”兩人異口同聲,說罷都笑了,顧衍腰間佩刀,行至霍青青前麵一步:“去你的院子談。”

霍青青點點頭。

顧衍忽然停住腳步,微微往旁邊讓了一點:“跟在身後做什麼?”

“在想事。”霍青青應了句,她知曉顧衍什麼意思,遂朝前邁了一步與他並肩:“你何時知道的?”

顧衍瞥她一眼:“你能知道的,我未必不能查到。”

“也是,顧大人威武。”

“霍姑娘,少說好聽的哄人。”顧衍覺得霍青青站在他身側的感覺很好,他的步子不緊不慢,全看霍姑娘。

路上也沒說太多,幾人挑了一條小道,能直接到天璣院後院。

顧衍也不知是說笑還是認真,他站在霍姑娘身側,微低下頭同她說了句:“下次彆這麼著急,等著我來找你便是。你看今日,還得多跑這一趟,麻煩得很。”

霍青青將他擋開,自己先一步踏進院子裡。

屋內。

霍青青取出方才她勾過的學宮地圖,上麵將七個院子都畫上了圈,正是北鬥七星的排列。

“我方才就在想,若是兩年前開始謀劃,為何直到今歲才動手。”霍青青點著這幾處院落:“南宮澈院子裡,顧大人是否探查過?”

顧衍靠上椅背,指節敲擊在桌麵:“查過,沒有異常。”

“我比你早來一日,你應當知道,那兩個學子死的屋子和他們的院子,我都帶著伍行查了一遍。你沒查?”顧衍看過來。

“隕長老已至。”

顧衍聞言微微直起身:“你見到了?”

“嗯。”霍青青提了袖子,給顧衍倒上一盞茶:“方才來找你時,遇上了。他變作林豫的模樣,他說,想看看賀乾教的好兒子。”

屋子裡,顧衍垂眸淺嘗一口茶水,迎著霍青青的目光緩緩笑道:“看來……是賀乾的老熟人啊……”

顧衍哼笑一聲,放下茶盞抬手握住霍青青的手腕:“霍姑娘,你說……此次長生教來人,會不會並非隕長老一人?”

隕長老既然擺明是奔著他來的,那何人是為殺霍青青?

霍青青眉頭微蹙,如今隕長老易容成林豫的模樣找上她,想來是已經不藏了。那誰又負責長生教請神賦生?或許前麵兩個學子是隕長老的手筆,那這一次呢?

“既然他是來找我的,那霍姑娘這方就可以輕鬆些。”顧衍鬆開霍青青的手腕,看著霍姑娘臉不紅心不跳,隻悶著頭想事覺得有些挫敗了。

“今日我聽伍行說了個事,霍姑娘聽不聽?”

“顧大人聽到什麼了?說來我聽聽。”

顧衍倒也不賣關子,指尖點在桌麵上慢慢說來。

“伍行這幾日在學宮中同學子們相處得甚好,今日晨間就傳回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那齊雲,在我們到學宮的前兩日,曾來尋過南宮澈。兩個人本還在好好談,到後麵就起了爭執。兩個讀書人,爭執起來言語刻薄,最後自然是不歡而散了。”

“直到學宮招新,齊雲以第七名的成績入學。當日來時便去了南宮澈院子門口,也不知那時南宮澈在不在,她進去後,裡麵沒有人聲,在裡麵呆了那麼一刻鐘就出來了。”

“齊家號稱淇河風雅,骨子裡還是那恪守成規的性子。尤其於男女相交,管教甚嚴。直到齊雲和南宮澈一事。這二人說來也曲折,齊雲與南宮澈本是青梅竹馬,淇河南宮,也曾輝煌過。如你那日所說,一紙婚約,兩人相戀。自幼便呆在一起。”

“可南宮家時運不濟,南宮老爺子因病去了之後,南宮墨池得罪了人,南宮家便沒落下去,隻剩下那一身文人骨。可這個世道上,文人骨能當飯吃嗎?這一紙誓約,延續近百載,早已是物是人非。齊家就齊雲一個獨苗,雖是女兒,卻也自有風骨。而南宮澈於文一途本就無甚天賦。又急於求成不得要領,一直苦學無果。直到十五歲那年,他費儘心力,考入學宮,在學宮之中亦是中下遊。曾多次將自己關在房內,時日一長,就養出怪異孤僻的性子。”

霍青青抬頭,正對上顧衍含笑的眼眸。

顧衍挑眉接著道:“那時候,南宮澈十六歲。”

正是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