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1 / 1)

大煜開蒙年紀小,而像霍青青或是其他世家比普通人更早一些。

霍青青三歲開蒙,六歲熟讀詩書。早年見陳之齊的時候,已是八歲了,霍青青小時跟雪團子一樣,長得玉雪可愛,又伶俐,討人喜歡得很。

陳之齊一生隻有一個早逝的妻子,沒有留下一兒半女,他第一眼瞧見霍青青的時候,就覺得喜歡。

要知道,他當年還未辭官,多少人請都請不來,卻格外喜歡留宿在霍府,一問便是給霍家小丫頭開蒙教習。

漸漸的,他便發現,霍青青記性極好,加之聰慧努力、心思活絡,他能教她的日益減少。

也是後來,覺得朝堂安穩,才辭官。

當年青州學宮建立,他想讓青青入學,可惜被霍書一信搪塞回來。

青州學宮多招收十五歲的學子,成績拔尖者,在學宮之中滿五年,便會舉薦入朝。

第二日裡,霍青青多留意了命宮帶煞的另外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一人是戶部郎中之子,而其餘兩人均為民間清白百姓之家。

“青青妹妹還有沒有想知道?”林豫跟霍青青並排走著,一邊走一邊跟霍青青說許多學宮內的事。

霍青青思索片刻,看著興致勃勃的林豫含笑道:“豫哥,南宮澈你熟悉嗎?”

“南宮澈?”林豫跟踩著尾巴了一樣,他停下腳步站在霍青青麵前四處張望一番,確認了周遭沒人才壓低聲音道:“青青妹妹可彆跟他往來,他怪得很。”

“哦?”霍青青來了興趣,也學著林豫壓低聲音:“有什麼怪的?”

林豫拽了下霍青青的袖擺,拉著霍青青到一處修竹後。

“他剛來學宮時,門門功課都墊底,後來沒多久,約是前年吧,課業突然開始拔尖起來。”林豫擰眉,似是掙紮:“我當時的課業不好,想著看看人家怎麼學習的。結果……”

他頓住,一雙眼認真地看著霍青青:“青青妹妹,爺爺同我說讓我跟著你是因為命案一事。這件事我爺爺本來沒告訴我,但是出事那日,我聽到奇怪的聲音,就爬起來。但是……後麵什麼都沒看到。”

“我隻知道,等爺爺帶著人出來的時候,跟著的侍衛抱著兩卷草席。我等他們走之後,躲在門外瞄了一眼。”林豫見霍青青毫無懼意,才放心地接著道:“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破碎的血肉,他們是後來才回來繼續清理。”

“說出來也不怕青青妹妹笑話。我那日之後,做了整三日的噩夢,飯也吃不下,緩了許久才緩過勁來。就是這三天,讓爺爺懷疑了,我也沒法,就攤牌了。”他尷尬地撓頭,扯出一個笑:“當時,爺爺沒說什麼,隻囑咐我不要說出去。一切等皇上那邊安排。”

“爺爺昨日同我說,我既然如此文不成武不就,不如先跟著青青妹妹和顧指揮使長長見識。”林豫一說起話來,就是喋喋不休的,他見霍青青也在認真聽覺打心底裡高興:“陳爺爺還說,青青妹妹比顧指揮使都有能耐。”

霍青青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陳爺爺也真是……”

“好了好了,既然青青妹妹承認帶我了,那我就繼續說剛才那南宮澈。”

霍青青瞥見暗處的辰砂朝她示意,微微頷首。

林豫又看了看四周才轉過來繼續道:“那夜裡,我蹲在他院子的樹上,看得真真的。他大半夜起來,推開窗子,像是魘住一樣,嘴裡還嘀嘀咕咕念叨著什麼,之後從屋裡推開門走到院子的樹下挖了幾下,然後朝著月亮叩了三個頭。”

“雖然那夜裡,我離得遠,但我自幼習武耳力好著呢……”

林豫話還未說完,就聽到一陣細碎的響動。

“誰?”林豫轉過頭去,見著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從竹子後繞出來。

是齊雲。

齊雲沒有說話,隻淡淡地看了林豫一眼。

霍青青將林豫輕輕一拉,自己站在林豫身前,朝齊雲笑道:“齊同窗沒去上課?”

她這話問得倒是合理,今日開課,除去必修的四書政論六藝之外,還有其餘自己選擇的課業。這個時辰,主課早已結束,該是其他課業的時候了。

齊家被稱作淇河風雅,為淇河文人之首。齊雲自小便習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養出一身書卷氣。去年她便到了入學宮的年紀,隻是家中本有頗有聲望的教習師傅,況且齊家也無心朝堂,隻望偏居一隅安穩度日,齊雲便一直在家中學習。

直到今歲,才說服齊家主,總算是參加了學宮考試。

若是沒記錯,齊雲的答卷排在第七。

齊雲沒有看霍青青,目光越過她看向後麵的林豫。

齊雲生得高挑瘦削,清秀得很。她也是一襲學宮青衫,腰垂碧青絲絛。此時看著林豫,秀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站在幾步開外,聲音輕淺:“林學長應當知道,不該在背後妄論他人。”

“是我問的,林學長在給我答呢。”霍青青攏著手麵帶笑意:“昨日入學宮,南宮師兄來為我引路。今日恰好林學長在,就多問了幾句,齊同窗勿怪。”

齊雲端詳著霍青青的臉,看著不似作假,麵上比方才冷了些:“是我錯怪林學長了,我道歉。”

說罷,她便轉身走了。

“青青妹妹。”林豫見著齊雲走了,才自霍青青身後出來,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在背後說小話確是不該。但是……我知曉你是來查案子,總覺得南宮澈那次的動作,是不是會有所關聯。恰巧你問到他,我才說了這麼多。”

他歎了口氣,無奈攤手:“誰知道會碰上齊雲。”

“這又有什麼說法?”霍青青好奇起來。

林豫說得不錯,南宮澈那般行為確是奇怪,林豫想到了告訴她無可厚非。隻是,這齊雲又與南宮澈有什麼瓜葛?

“青青妹妹,你真是難為我了。”林豫擰眉,半晌才一咬牙:“算了,就當是青青妹妹查案所需,說給青青妹妹聽聽得了。”

“其實這也不算秘密。”林豫帶著霍青青在石凳上坐下。

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裡麵裝著幾顆麥芽糖。他數數分出一半推給霍青青。自己撿了一顆丟進嘴裡,才繼續道:“南宮澈也是淇河人,小時就有神童之稱。南宮家往上數兩輩,也是淇河文人爭相學習的書香世家。”

霍青青點頭,她也有些模糊的印象,淇河曾共有三家能排得上號的世家,其中一家便是南宮。

南宮家祖上也曾出過投筆從戎的文人,上得戰場去,便再沒歸來。

“這南宮家曾與齊家定下婚約,自南宮老爺子那裡就定下來,生男結兄弟,生女結姐妹,一男一女便做姻親。這一紙婚約便一直到南宮澈和齊雲才算是圓滿。可自從南宮老爺子仙去之後,南宮家便沒落了。南宮澈在履行婚約前,毅然決定入青州學宮,為南宮家掙一個仕途。”

“這一呆便是三年有餘。齊雲不是沒來過學宮,就坐著馬車帶著帷帽給南宮澈送過幾次吃食。那南宮澈一次都沒收過。”林豫說著,索性雙手撐著頭,看著霍青青:“青青妹妹,後麵的是我猜的,這齊雲一直想入學宮,恐怕就是為了南宮澈。”

“南宮澈此人雖死板了些,但為人正直。若非那日晚間我看到他那樣,隻怕都不會同青青妹妹說離他遠些。”

霍青青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學宮裡的八卦事,而後又想到方才齊雲的冷臉,不免心底無奈。

那齊大小姐怕是誤會了。

晚些找她好好道個歉聊聊吧。

“青青妹妹,還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林豫一笑,就露出那顆小虎牙。

十八九歲的少年郎還沒長開,跟霍青青一樣還有點圓潤潤的模樣,加之愛笑,笑時總會露出那顆小虎牙,甚是討人喜歡。

林豫又撿了一顆麥芽糖,接著道:“那夜裡,我聽見他好像說什麼……新生。青青妹妹看看,於查案,可有幫助?”

霍青青還未答,便聽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疾風像是在躲什麼飛快撲扇著翅膀撞過來。

“嗯?”霍青青趕忙起身一閃,疾風結結實實撞到林豫胸口,把林豫撞得跌在地上。

“什、什麼東西?”林豫呆呆的低頭看懷裡。

疾風從他身上跳下來,張牙舞爪地站在地上,翅膀完全展開,不斷朝著來路鳴叫著。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跑什麼?”顧衍從那方過來,雙手環胸睨著地上的疾風。

疾風吱哇亂叫,不斷在地上蹦噠著,不時歪頭看一眼霍青青再轉過頭去繼續朝著顧衍鳴叫。

霍青青伸手把林豫拉起來,而後蹲下身子,摸摸疾風的頭:“他欺負你了?”

眼瞧著疾風要叫,顧衍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它的喙:“我可沒有。”

“都說了,不小心。”顧衍攤開手,手裡麵還有半截鳥羽:“它突然衝著我就來了,一時沒注意。”

說著他瞥了一眼疾風:“裝,繼續裝。”

不就削掉它半根毛嗎?怎麼還帶告狀的?

疾風看看他,不屑地低鳴幾聲,轉頭就去蹭霍青青。

顧衍都這麼說了,霍青青已經明白了個大概。恐怕是疾風來找她時看到顧衍一人,就想著欺負欺負顧衍,結果顧衍下意識抽刀,直接削了它半根尾羽。

這不,就一路跑來找她告狀了。

見疾風這般區彆對待,顧衍嗤一聲罵了句:“沒骨氣。”

“顧大人怎麼還跟它置氣啊?”霍青青摸摸疾風的背,疾風飛起來落在石桌上乖巧給自己梳理羽毛。

這時,顧衍才看向一旁的林豫:“林老爺子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