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醫院怪談 滴滴滴,七點的鬨鈴……(1 / 1)

滴滴滴,七點的鬨鈴響了,小芸暴躁的毆打兢兢業業的美夢破壞器,企圖賴十幾分鐘,在床上蛄蛹了一會還是起床了。

因為今天是她升到高級病房區的第一天。

其實她有些忐忑,同期的護士還在熬資曆,她就因為嘴甜哄得普通區老頭老太太眉開眼笑獲得主任的青睞,再加上有病人家屬強烈希望,才破格提崗。

當然,工資暫時沒加多少,但比公立醫院要高很多很多還輕鬆,她去公立醫院的同學哀鴻遍野,禿頂的禿頂月經紊亂的月經紊亂,一想到表現不佳她立馬又要滾回普通區,小芸的鬥誌熊熊燃燒。

雖然這份鬥誌隻燃燒了半小時,支撐她快速洗漱吃飯早早的去頂頭上司那兒報道。

說是醫院,其實更像是療養院,坐落於江南錦繡山水中,連空氣都揉進了春日的花香,聽著窗外的鳥鳴聲,處處無不透著勃勃生機。

以後真想在這種地方安度晚年,奈何太窮,以她的財力住普通區的小套間都費勁。

開完例會,上司把她單獨留下來,又囑咐了一遍情況。

頭天她已經看過病曆和事項了,沈墨,男,18歲,惡性腦瘤中晚期,中度貧血及營養不良,左側耳失聰,雙眼視力模糊,有間歇性的躁狂發作,是從一家以治療癌症著稱的醫院轉院過來的。

也就是說,這個人已經被現代醫學無情的宣判,之後的每一天都在等待生命的終結,一點一點的看著生機從身體流逝,死去時好似一具被黃土埋葬許久的骷髏。

昨天是四月一日,是他被判決的日子,命運和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可能是她從事這份工作的時間不長,還未目睹過多的死亡,尚能從冰冷的文字中窺見濃重的悲戚。

她不過一個小小護士,她能做的隻有努力讓病人在最後一段時間過得稍微舒服一點。

病人剛剛轉來,家屬正圍在床邊說話,小芸給病人做日常檢查並掛上營養針就退了出去,在走廊的休息站等待呼叫。

她剛坐下,劉姐和這棟樓的同事也差不多忙完了,休息站頓時熱鬨起來,清明節假期嘛,家屬們都來探病,不需要她們守在一邊護理。

小芸雖然是新來的,但她跟劉姐關係好,調來之前就在這片混了臉熟。

劉姐嘶了一聲,皺眉揉了揉頭側。

“頭疼?”個子有點矮,小芸索性一屁股拍在桌上,側過身給她按摩,“都不找我給你按按,保管睡得香不掉頭發。”

“夜裡做了一宿噩夢,醒來手臂疼。”劉姐捋起袖子查看。

“呀,怎麼青了好大一片,你夢遊去了?”小芸皺眉,找了個冷敷貼上。

劉姐搖頭頗為不解,不光手臂,整個人都相當疲憊。

同事湊了上來,聊起新來的病人,小慧早上見過,誇他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

小芸歎氣:“中晚期,看體征也沒剩多久了。”

“聽說是個音樂世家的,他們昨天搬東西的時候我在一旁幫忙,還帶了台電子琴過來。”

小芸打開手機準備查一查,頁麵半天也沒加載出來,“嘖,網怎麼沒了。”

張姐說:“昨晚信號塔故障,你到後山頭去或許能收到其他地方的信號,這片是彆想了。”

“啊?”小芸的臉瞬間垮下來。

劉姐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乖,今天能修好。”

小芸不死心的刷了刷聊天消息,心想她這個群聊狂熱分子一天不冒泡會不會被當失蹤處理,彆一覺醒來門口就是敲門的警察叔叔。

“下班再說,沒修好得去想辦法聯係一下,唉。”她趴在劉姐背上有氣無力,吸一口漂亮大姐姐身上的香味回複生命值。

太香了,這就去舔.jpg

呼機響了,小芸噔噔噔的跑上去,估計是水快吊完了。

剛進門,她就覺得病房的氣氛有點不對,倒不是針鋒相對,像是沈墨自己豎起一身刺,無聲的拒絕父母的關懷。

小芸怕被無辜波及,夾著尾巴儘量不弄出什麼動靜。

氣氛僵持了片刻,父親歎了口氣,拉著母親的手說到:“走吧。”

母親還想說什麼,被丈夫半拽著走,隻好放下手中的碗勺,回頭喊了一句後天我來陪,儘量吃點東西,有事電話。

小芸收拾好,覺得待不住,準備收拾收拾趕緊跑路,等會再來看看。她還沒來得及走出門,就聽到沈墨嘔吐的聲音,吐完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她衝上去給他順氣,生怕他一不小心背過氣去,那可罪過大了。

小芸這才看清病人的麵孔,他確實很好看,還是有氣質的好看,不過那是曾經,現在的他無處不透著行將就木的腐朽氣息。

挺可惜的,像這樣的人若不是得病,應該活得相當精彩。

沈墨漱完口,靠著枕頭閉目養神,剛才可把他折騰的夠嗆。

收拾好地板,小芸等待吩咐。

“我想自己待著。”沈墨有氣無力到,“把花籃拎走。”

她拎著花籃退出去,不放心又探頭囑咐一句:“想找我請按鈴,我會跑過來的。”

在門外悄悄守了一會,見真的沒事,她跟劉姐一起到食堂吃飯。

排隊時小芸的注意力移到花籃上,精巧的鐵藝籃子一看就跟醫院門口那種大紅大綠的妖豔賤貨不一樣,擺在家裡可以當擺設,不舍得扔,好在她不在乎晦不晦氣。

啊,金錢的芬芳。

見她看著花,小芸問:“你喜歡?等會擺你桌上,開敗了記得把籃子給我,我看中籃子了。”

劉姐笑了笑:“抱歉,剛在想事情。”

吃著食堂一級棒的員工餐,白雲開始吐槽深山老林的信號問題,事先沒存小說動畫片,沒網摸魚都不帶勁了。

劉姐沒接她的話茬,餐盤裡的飯沒吃上幾口就停筷了,像一條遲鈍的幽魂。

“我醒了嗎?”劉姐沒頭沒腦的冒出這一句,明明是對著她說話,語氣又像是問自己。

“哈?”小芸把手邊的冰鎮檸檬水推到她麵前,“喝口清醒清醒,再要不請假睡一覺?”

“不是指這個,好比夢魘,在夢中夢裡醒不來。”從早上起劉姐一直有這種感覺。

小芸仔細想了又想,搖頭,她昨晚睡得好著呢,夢裡愛情事業雙豐收,走向人生巔峰。

劉姐的呼機響起,起身不打算再吃,小芸掏了掏口袋,抓了條巧克力給她,餓了能稍微頂一頂。

早上霧蒙蒙的天氣散去,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要不是上班,小芸都想隨手掏出一把躺椅原地度假,咦,她怎麼用隨手掏這個詞,躺椅那麼大一張,聽起來怪不像話的。

躲在陽光下的無人草坪摸了好一會魚,呼機終於響了。

沈墨說,他想去外麵曬太陽。

想去曬太陽可是好事,最怕他悶在屋子裡自閉,小芸風風火火推來輪椅,見他起床費勁,自己索性直接把他打橫抱起,挪到輪椅上。

謔,沒想她力氣這麼大,不比男護差,那不得多漲點工資,咱可是力速雙A美少女。

“把書帶上,你隨便挑一本。”沈墨望向小書架的一排書。

經過一叢梔子花時,沈墨說這裡就很好。

小芸知道他眼睛不行,坐到長凳上攤開書,眼神剛瞟過引言,心裡咯噔一下,她這書選得不好,簡直是在戳人肺管子。

“我去換一本?”

“無妨。”

……

“突然之間巨大的陰影卷過,悲壯的雷吼,充滿著聲響的可怖的靜默,一陣複一陣的狂風。然而白日的清純之氣尚未受到損害。歡樂依然是歡樂,悲哀永遠保存著一縷希望。”

小芸再次抬頭的時候,沈墨已經睡著,她拿起毯子蓋在他身上。

她百無聊賴的使勁搖了搖手機尋找信號,依舊沒有網,這都下午三點了,今天還能不能行,再不濟配個臨時的混一混,能回個消息就行。

總算從手機裡扒拉出一篇老早之前離線的漫畫,陽光太暖,漫畫也沒撐住掉下來的眼皮,她靠著長椅小憩。

小芸突然打了個噴嚏,睜開眼見到一枝梔子,她是被花粉衝醒的,條件反射性的鯉魚打挺,急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睡著了。”

沈墨笑。

可喜可賀,晚上他總算喝進去半碗粥,沒有吐更沒有惡心。

為了照顧好高級區的病人,小芸住進了保姆間,試了試床,媽的,保姆間的床都比她宿舍舒服。

淦,她為什麼不是有錢人,她想體驗一把皇帝的金鋤頭。

七點了,不知道劉姐有沒有吃飯,拐去休息站探出腦袋:“人沒在?”

“她下午匆匆露了個麵就走了,看她今天迷迷瞪瞪的,出什麼事了?”張姐反問。

小芸搖頭:“我先吃飯,應該是回去補覺了,晚些我去宿舍瞧一眼,信號斷了好麻煩哦。”

張姐點頭。

沒啥心思隨便吃了點東西,小芸捧著杯奶茶往後山去。

走在小道上,她總算感覺到一絲劉姐說的不對勁,就拿現在要去的後山來說,她要找信號回消息,她要回誰的消息呢,白天的第一反應是爸媽和朋友。

可爸媽,爸媽,即使反複念叨,她也隻能從記憶中挖出模糊的印象,連臉都記不清。

還有這種鬼事?不對,她媽叫什麼來著?小芸停下腳步點開小窗,霎時汗毛倒豎。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她的視線好似被打上馬賽克,消息列表在她眼裡成了模模糊糊的一格格。

小芸腿一軟,直接坐地上了。

她是誰,那,劉姐呢?

小芸甚至想著要不要先給自己一刀自我了斷,死在自己手裡總比死在鬼手裡劃得來。

後山,對,後山。

她牙齒打顫,涕淚橫流,跌跌撞撞的跑起來。

仔細想了想,她壓根沒有關於主任、張姐以及前同事的回憶,偌大一個醫院,隻有劉姐是她真正認識的。

小芸想起她曾經看到過的一個命題——如何證明世界不是在5分鐘前被創造出來的?

這條路的儘頭是什麼?是奧卡姆剃刀還是空氣牆?

腦子亂成一團,腳下卻越來越快,超出人類速度的極限,她卻不再驚訝,仿佛本該如此。

小路戛然而止,前方是一片森林。

她一咬牙衝進去,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腦不夠靈光,隻能靠直覺了。

正午的陽光刺進小芸的眼睛,她眯眼適應光線,手機消息提示音炸響,消息條數多到聲音卡到一處去,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時間。

4月3日,11:59。

“白雲,激發玉牌。”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

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來不及點開消息,徒勞無功的掙紮了兩下,意識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