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窗口處一聲巨響，眾人抬眼望去，早就沒了薑冉的身影。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一屋子人愣了好久都未曾反應過來，瑤宇第一個站起身，他擔心少女的安危，跑到窗戶口二話不說就要追出去。
“站住。”文昀沉聲製止，擔心瑤宇衝動聽不進話，又掐了個仙訣將人拉回到餐桌旁。
擔心少女的突然離開與體內濁氣有關，他不敢讓旁人知曉，便隨意扯了個借口：“許是薑局長發現什麼線索了，我先去瞧瞧，你們且待在這裡，切莫打草驚蛇。”
文昀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謅了幾句，偏偏眾人覺得他說得在理，紛紛點頭應下，他警告般地瞪了眼瑤宇，隨後便飛身從窗口追了出去。
薑冉一路尾隨兩名劍修穿梭在集市之中，卻被絡繹不絕的遊客拖緩了步伐，等她追到小河邊，早就沒了那兩名劍修的蹤跡。
青石拱橋旁，有一老翁，獨自品茶下棋，她收起長鞭，走到老翁身側，俯身柔聲詢問道：“大爺，請問是否看到有兩名穿著黑色衣服的劍修從這裡過去？”
等到執於手中的棋子落入棋盤，老翁才緩緩抬起頭來瞥了少女一眼，“不曾看到。”說罷又低頭落了一子。
這般癡迷於棋盤，就算是光明正大從眼前走過也定然察覺不到。
近在眼前的線索就這般被自己跟丟了，少女懊惱一跺腳，把腳邊的石子踹進了河水中。
石子入水，攪得原本平靜的河水漾起了一圈圈的漣漪，薑冉心中煩躁，不願這麼快回酒樓，索性在河畔尋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托著下巴望著緩緩流淌的河水。
水……係統曾經頒布過的指令一條條浮現在腦海之中。
“請把鯉魚精放到小漁村外的清水池塘中。”
“請帶靈力最強的三名蚌族到北海。”
都與水有關！
接著，她又想起了在北海畔取了碧竹性命又尋不到蹤跡的魔族，而今日也是追到了小河邊才完全見不到劍修的蹤影。
這個發現讓薑冉的呼吸都不自覺地加快起來，她扭頭看著不遠處沉迷於棋盤的老翁，還是沒忍住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爺，再請教您一下，城外後山可有河流或者小溪？”
“有。”老翁這次連頭也不願意抬，一邊從棋罐中取出棋子，一邊答道：“後山有條小溪，自山頂而下，你麵前的這條小河就是那溪水彙聚而來的。”
都對上了！消失的地方都有水！
桃花眼中眸光閃閃，薑冉激動地站起身來，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想要趕緊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
正欲轉身，一縷熟悉的氣息悄然而至，她心中一動，驀然回首，果然瞧見文昀就站在不遠之處。
此時正值人間四月天，一樹海棠綻放得正盛，陽光透過繁花間隙，隨著飛舞的花瓣一同落在他的身上，衣袂翩躚，墨發輕揚，俊逸非凡。
在瞧見少女安好的那一瞬間，文昀握拳的雙手倏地鬆開了，他緩緩走到河畔，平淡的語氣中早已聽不出擔憂的情緒。
“我還當薑局長尋到了什麼線索，原是跑這兒躲懶來了。”
興奮的情緒在臉上凝了片刻，薑冉白眼一翻便懟了回去：“嘴長在仙君身上，你愛怎麼說怎麼說。”
差點忘了小毛賊是屬炸藥的，文昀壓下微揚的眼角，不再逗她，順著她的話隨口問了句：“你可是發現什麼了？”
薑冉本就是要回去分享線索的，男子一問，她哪裡還藏得住，立馬和盤托出：“與魔族與劍修相關的地方都有水！你和芙照都說他們善於隱匿蹤跡，或許有沒有什麼法術是可以借助水來隱匿的？”
文昀沒想到少女真的尋到了線索，他仔細回想了近日與魔族發生的一切，也漸漸發現了端倪。
“有一種水係術法名喚水幕結界，隻要在水中開啟此陣法，便可將氣息與水化為一體，用追蹤之術也難以探尋。不過—”
“不過什麼呀，你趕緊說。”薑冉不耐煩地打斷了男子長長的尾音。
“不過隻有龍王的兄長敖華修習此術法，而此人，千年前挑起戰事企圖篡位東海龍王，戰敗被生擒，後又因勾結魔族被天帝賜死。”
若是在半月之前聽到這話，少女定然不以為意、一笑而過，可在見到碧竹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鬼也能修魔，修了魔的鬼會擁有不滅的軀體，用它們的話說，便是永生了吧。
【滴滴滴，任務三推進順利，很高興看見您將金鳥族小公子及時帶到青橋城，這是您最積極配合任務的一次。】
“少廢話，說重點。”薑冉對係統一點耐心也不再有。
【很簡單，請您帶上金鳥族小公子，即刻前往後山，不要多帶人噢！】
想要阿原，白日做夢！
這句話薑冉並沒有對係統說，可它在下線之前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逆反的情緒，直接發起了懲罰以示警告。
劇烈的頭疼再次席卷而來，雖經曆了多次，可少女依舊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疼得閉上雙眼。
隻是這一次的疼痛並未持續太久，不過片刻，一股清涼之意便驅散了疼痛之感。薑冉疑惑地抬眸望去，隻瞧見男子指尖靈力流轉，而他的靈力似乎對抑製係統的懲罰有奇效。
瞧見少女緩緩睜開的雙眼和漸漸撫平的眉心，文昀收起靈力，他猜測應是她體內的濁氣又下了什麼指令，便試探地問道：“薑局長有什麼計劃？”
薑冉環顧四周，彎腰從地上撿了塊小石頭，遞倒男子身前，“文昀，你可不可以把石頭變成阿原的樣子？”
魔族果然在打金原的主意。
他並未回答少女的話，而是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兩人的距離隻剩下一尺之遙，空氣仿佛凝了一瞬，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若有若無地交織在一起。
薑冉愣了一瞬，正想將人推開，隻瞧見男子狹長的鳳眸紅光一閃，霎那間，空氣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瞬時包裹住自己，眼前的靈力之光暴漲而弱，待強光斂去，她看清站在麵前之人，差一點沒收住下巴。
臉龐白皙如玉，青絲高束如瀑，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揚，眼角處還綴著淡淡的的紅暈，正笑得眉眼彎彎。
這……竟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你—”話音才剛出口，薑冉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中驚愕難消。
怎麼……是那登徒子的聲音！
薑冉摸了摸臉頰，又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物，咬牙怒吼一聲，順手把手中的石子朝男子扔去：“文昀你在做什麼？！快給我換回來！”
“你彆急，我隻是用了幻形術罷了。”文昀掐了個訣，那塊即將擊中的自己的石子靈光一閃，成了金原的模樣，撲扇了幾下翅膀落在肩頭。
學著少女的模樣，文昀扯下腰間的長鞭。這長鞭本是用生牛皮製成，卻未經精細鞣製，觸手生澀，他揮了幾下，嫌棄地收了起來，言歸正傳道：“你要帶金原去哪裡？我替你去。”
“這怎麼行？！”薑冉脫口而出，直接拒絕了，這不是胡鬨嘛，係統會隨時頒布新的指令，他去不就露出破綻了？
“文昀你彆鬨了，快給我變回來。”
帶著怒意的聲音落入耳中，男子卻不急不躁地掐了個訣，一枚小巧外形如狐狸頭的白玉赫然出現在少女手中。
“這傳音石送你了，薑局長有任何指示，可隨時通過它給我傳信。魔族向來詭計多端，濁氣傷害性極強，你沒有靈力，還帶著石頭所化的假金原，豈不是去送死？”
回想起碧竹用魔氣操縱鬼魂掐著自己脖子的那一幕，薑冉沉默了片刻，男子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濁氣並非是自己所能對抗之物，如今有機會能進一步探查魔族的線索，若是自己前往，怕是真沒能力抓住他們。
握著傳音石的手緩緩收緊，她終是鬆口道：“你先去後山，若我想到彆的線索了再傳音給你。”
文昀眼中含著笑意，朝她頷首應下，化為一道流光，往後山而去。
*
後山的烈火熄滅後，芙照當即就用靈力治愈了滿山樹林，雖丟了不少樹靈，也做不到讓它們恢複如初，卻也瞧著綠意盎然，萬木吐翠。
文昀走在林中蜿蜒的小道之上，周身散發的清冷氣息再配上少女本就英氣的裝扮，讓人遠遠瞧見就退避三舍。
偶有一兩個浪蕩子被薑冉的外貌吸引，忍不住多瞧了幾眼，都被文昀那道冷入骨髓的視線給嚇了回去。
進入密林深處，就不再瞧見行人了，山中的鳥鳴聲變得稀疏，就連山獸的氣息也變得淡薄，整片林子，寂靜得一點兒也不正常。
一道靈力之光落在身前，文昀指尖輕點，流光化作少女的聲音，讓他前去西北山穀的溪流旁。
文昀照著指示尋到山穀中的溪流，也聽話地將石子化成的金原放在了河畔邊，隻是做完這一切，他並未離去，而是尋了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藏身於樹冠之上。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小溪水流明顯變得湍急，文昀透過樹葉的間隙，瞧見水中漩渦逐漸顯現，水滴飛濺，霧氣彌漫，一道黑色的身影破水而出，陽光之下，衣擺上的金色牡丹栩栩如生。
半眯著的桃花眼中滲出一抹殺氣，文昀卻沒有著急現身，隻是將手中撿來的石頭，輕輕放在身旁的樹杈上，屏息觀察。
那名劍修飛身一躍，便已到了岸上，漩渦平息，溪水又恢複了平靜的模樣。
徑直走向站在石塊上的金原，一把將它抓起，在手觸碰那一瞬間，他明顯怔了怔，一道濁氣拂過掌心，那隻色彩斑斕的小鳥在眨眼間變成了一塊石頭。
“這臭丫頭居然敢耍我，找死！”
戴著黑色半指手套的大手用力一握，手中的石塊瞬間碎成了粉末，那劍修周身濁氣漸長，身邊的草木霎那間枯了一片。
就在他打算抬腳去綁了那不聽話的薑冉之時，卻發現地上隱隱似有一道陣法，而自己正站在那陣法中央，身體被一道幽藍的靈力禁錮在原地，不得動彈。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從樹冠上跳落，文昀撣去衣袍上的樹葉，又學著薑冉的樣子，長鞭一揮，直指劍修。
“可讓我逮著你了！你要金鳥族小公子究竟想要做什麼？”
劍修本還有些慌亂，可當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出現的薑冉後，隨即便輕蔑一笑：“彆裝了，你不是那臭丫頭。”
沒再刻意收斂氣息的文昀渾身上下都透著精純的仙氣，劍修已被鎖魔繩捆住，他也不欲再裝，索性換回了自己的模樣。
隻是還未曾開口，看到那劍修眼底的笑意緩緩淡去，繼而帶著嘲諷的聲音落入耳中。
“仙君竟還有空與我在此浪費時間，我要是你，就趕緊回去，說不能還能在那臭丫頭斷氣之前，再見上一麵。”
文昀身軀一怔，當即掐了個仙訣，可半晌都沒等到少女的傳音，心瞬間沉了下去。
糟了，小毛賊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