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星期六上午八點十分,太陽……(1 / 1)

幻想變奏曲 鐘陽 11362 字 11個月前

星期六上午八點十分,太陽升了起來,塔姆山也跟著沾了光,在晨曦的照耀下愈發的雄偉壯闊,美不勝收。濃霧籠罩下克裡斯小鎮也緩緩地張開眼,看這看那的……

心靈的平靜也沒了,前一晚淤積地積水也沒了。隻因環衛工人一晚上沒睡,修好了地下排水渠,不知道他們想了什麼辦法,濕漉漉的地麵也乾巴巴的。昨晚汗流浹背,一點也不冷。今天要辦場盛大的歡迎儀式,慶祝某位大人物的回來。故事發生在克裡斯小鎮的中心廣場上,一個臉色紅潤的主持人端著致辭稿,他清了清嗓子,聲情並茂地念:“今天的故事會為克裡斯小鎮帶來無上的榮光,隻因執筆人是巴洛斯特·馬蒂亞先生。我們許久未見的親人在我們猝不及防裡來到我們的身旁,在不可思議後,他熱情拍了拍我們的肩膀,用著古老的智慧來講出他的光輝曆程。今天,在這個晴朗的一天裡,他還會延續他的傳奇,像當年他奮不顧身的不辭而彆,到今天的匆匆到來,他會寫出一部儘善儘美的巨著。我們克裡斯小鎮的大作家回來了……”

雷蒙大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就連空氣裡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氛,像是在迎接救世主似的恭迎巴洛斯特的到來。報紙社刊印的速度太慢了,戴著圓頂帽的賣報郎終於將手裡的廢紙全清空了。這則轟動的消息很快就人儘皆知了。奧斯托·卡羅利並不知情,他還趴在地板上睡著,他知道了不會很高興,所以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小鎮上的各家編輯社也忙的不可開交。上午九點十分左右,一束彆樣的光線透過窗簾,悄無聲息的來到桌旁。埃布爾·斯蒂芬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抽著煙,喝著酒。他穿了件黑白條紋外套,一件牛仔褲,時不時摩挲著他下巴的小胡子。他辦公室裝飾極具個人風格,寬綽的房間裡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書架上放著鑲有金箔邊的典藏版書籍。地板上鋪了張紅油地毯,大大小小的橡木桌上放著幾摞報紙,看起來年份久遠,有些字跡都模糊不清了。

牆上掛了一張他本人的肖像畫,模樣俊俏,眉清目秀,這是一張側麵照,他身子向□□,腦袋向右,眼神不可置信的盯著前方。這是他年輕時照的。他麵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報紙,是今早報刊的頭款新聞,報紙頂頭醒目的寫著:“新時代的到來”,大標題下麵印著的彩色相片正是他許久未見的巴洛斯特。他吐口煙圈,目光從嫋嫋升起的迷霧落到了桌麵上報紙,他瞪著晨報,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又放下。緊接著他打開桌子下麵深處的抽屜,裡麵擱著一個小信封和一個銅盒子。

他拿出盒子,打開。又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裡的是個女人。她在紫藤的簇擁下格外的嬌豔動人,她儀表端莊,氣質典雅。她穿了件純白的、點綴有玫瑰花瓣的長衣裙。她坐在一條長木椅上,雙膝上放著一本小冊子,用欣喜而明快的眼光看著他。埃布爾·斯蒂芬難得擠出了一抹微笑,是發自真心的,不添加一絲一毫的虛偽。他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入盒子裡,合上鑲著珠寶的蓋子,輕放在那方小世界裡。他拿起信封,眼神不悅的盯著那黃皮信遝,隨手把信封丟進了桌麵上放著的小目錄的夾縫裡。他起身,不甘心的關上抽屜,將夾在中指和食指的煙頭戳滅在煙灰缸裡,來到辦公室另一側的落地窗旁,拉開那遮天蔽日的紅色大帷幕,俯視著樓底下那灰色的地麵。扮演著小醜的馬戲團晚上要來演出,他們濃妝豔抹,套著動物頭套,招搖撞騙。其中在一輛大型卡車上,兩個穿著變色龍套裝的男人坐在車上談的熱火朝天,他們密謀著如何實行騙術而讓人們情願相信。其中一個男人笑著說:“你聽說過能一口吃掉十幾個人的黑貓,那種會鸚鵡學舌的猴子,還有不會學老鼠叫的貓頭鷹,沒有吧,其實我也從未聽人講起過,我想他們肯定非常有意思,聽起來就很棒。沒錯,我們就要在舞台上扮演它們,即使這是假的,但觀眾的嬉笑聲會忘記欺騙,隻要我們演的足夠像。”另一個男人聽了不經大笑起來,誇獎他是個大笨蛋,兩人在商議過後同意了這種表演。

埃布爾·斯蒂芬沒能去觀看這種另類的表演,他沒有興趣。他還有要緊的事要做,非常重要。他拿起電話筒,撥通了奧斯托·卡羅利的電話。戴維斯·瑪麗昨天晚上沒有回家,她竟然在奧斯托·卡羅利家住了一晚,還是奧斯托·卡羅利主動提出將唯一的一張床讓給她。她睡眼朦朧的挺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思緒需要整理一下。她回想起了兩人聊到了三更半夜,後來還是奧斯托·卡羅利拖著耷拉下來的眼皮,催促她回家去睡覺。她坐起來,穿好衣服,疊好被褥,踢上鞋子。

她開了門,奧斯托·卡羅利□□上半身躺在地板上,那條蓋在身上的毯子也不知讓他踢到哪裡。她低下頭,看著他躺在腳下。他睡姿極為難看,屁股向後使勁撅,勾著頭,腦袋枕著右手小臂。她有點不開心了,起因就是奧斯托·卡羅利昨晚沒有向她表現出圖謀不軌的意圖,他甚至沒打算將她留在家裡過夜,隻是草率的說了幾句客套話,就準備將她掃地出門。等到她說了些太晚了,回不了家,外麵黑乎乎的,自己一個人怎麼回去,萬一不小心碰到壞人怎麼辦這一類的話。聽了她的話,他同意她借住一晚。瑪麗一進門就發現了房間裡就一張床。

“總不能躺在地板上吧。”她心裡想。她身體不會抗拒奧斯托·卡羅利,她很想與他相擁而眠,這也是她的目的。她暗地裡樂開了花,可誰知,他不冷不熱的說了句:“我躺在地板上,裡麵就是床。”他確實是感到勞累了,想要躺會兒,這種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況且從某種意義上他已經得逞了,這才忽略了她。而她則認為奧斯托·卡羅利還把她當成是一個小姑娘,他必須先哄她睡覺,給她加講點故事,就差給她換尿布。完事後,他才會洗漱後欣然躺下。瑪麗理所當然的將昨晚當成了成婚之夜,她很重視那天,實際上她期待的渴望要大於真實的卡羅利,之前說過,她沒有哪一天不在做夢,想著他們可以在一起滾床單。這是個願望,是個想象,到手卻不值錢了。

她踮起腳尖,輕鬆的避開了他的四肢,來到了洗浴室裡,簡單的洗了把臉,就來到了廚房。她掀開了鍋蓋,發現裡麵空空的,在櫥櫃裡找了罐咖啡。至於還找到了什麼,馬鈴薯的皮膚上長滿了小豆芽,白麵包變黑了,還硬邦邦的。她接了點水,要衝點咖啡喝。她要下樓到商店裡買點麵包和牛奶,用她自己的錢。她活蹦亂跳的下樓梯,臉上的高興呼之欲出,請相信吧,這一天她都會這樣。

奧斯托·卡羅利的大拇指頭按了按太陽穴,他睜開了眼睛。他暈頭轉向的,在桌子底下找了半天才摸到鞋子,穿上後,就光著膀子走來走去,他在想下一步該乾點什麼。他用力拍了拍後腦勺,從現實意義上看,痛感會使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他不該渾身戰栗,內心失衡。

就像某個清晨時分,他叼著煙,看著窗外,薄霧出現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層陰影,那好像是一個倩影。他急切地想弄清那熟悉的身影,隻因他似有若無的好奇心,他想親吻她的額頭,他想。於是,他想著不知從哪刮來一陣狂風,把他的房梁碾碎,經過爬山虎加強的牆壁也裂開,那個跟奧斯托·卡羅利朝夕相處的寫字台終是扛不住想象的玩弄,也壓成了齏粉。他的房子支離破碎,幻化成了灰塵翅膀。他依仗著那對翼翅,飛到天空,直到他可以觸碰到她的指尖才罷休。但這隻是個故事,雖然還是卡羅利本人編的。更難以忘懷的,行吧,這件事是一個噩夢,是醒來後讓你後知後覺、曆曆在目、驚恐不已,使你回味無窮的記憶。

奧斯托·卡羅利的大腦會過濾掉這些東西,他記不住的,根本原因或許是他太過於專注,隻把心裡的那點寶貝護好,其餘的東西不僅礙事,還占地方。他們會被驅逐、討厭。奧斯托·卡羅利就像站在交叉口的交警,攔截那輛粉紅色的敞篷車,起初,他煩的要死,隻因女司機態度太惡劣,還嚴重超速。後來,他想開了,不管不顧,扮成隱形人,任由你疾馳而過,隻要你彆來打擾我就行。這種心態使得他可以應對任何突發情況,但在今天,他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貝琪,看她還在不在,雖然他確實有可能這麼想,但那時候兩人並沒有住在一起,毫不相乾。他咧嘴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伏案在桌子上。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奧斯托·卡羅利右肘支在寫字台上,手掌頂住腦袋,另一隻手拿起電話筒。

“好久不見,奧斯托·卡羅利。”

“你好,今天不是個打電話的好日子。我親愛的好朋友。”

“我是埃布爾·斯蒂芬,有件要緊的事需要你的完成,關乎你的前程。”

“前程?是嗎,那可太好了,我很看重前程,但經你嘴裡說出,我有點不喜歡了,至於原因嗎,你試著想想。當然,我不討人嫌,這一點你也清楚,所以,除非是關乎你身家性命的事,其他的你最好彆來煩我,你知道,我馬上就完稿了,就差那麼一點點,今天可真熱鬨那。”

“巴洛斯特曾是克裡斯小鎮最好的作家,你不會不知道吧。他回來了,這對你來說是個威脅,同樣也是你有力的競爭對手,你可難辦了。”

“巴洛斯特嗎?當然,他很招人喜愛。實不相瞞,就在幾天前,我們倆見過麵了。他確實很不友好,還是一副義正言辭的嘴臉,不過,這跟我沒關係。我不在乎,隻要給我多點空閒兒,我會奪回他的頭銜,甚至我會超越他。啊,這算是你派遣我的任務嗎,我還是真是勞苦功高啊,那一遝還沒花完。果然富裕的開頭,就是成功的開始,不對,好俗啊,分明是在快樂中尋找答案才對嘛。”

“這樣嗎,好吧。再見,奧斯托·卡羅利,那我等候你凱旋而歸的消息。”斯蒂芬掛斷電話。奧斯托·卡羅利放下電話筒,拿起地板上的煙盒,捏著最後一支煙,卻沒找到打火機,可能是昨晚掉水池裡了。

戴維斯·瑪麗大口的喘著氣,提著包裝袋,裡麵是買來的牛奶和麵包,踉踉蹌蹌的爬上樓梯。她點快些,因為水馬上就燒開了,她要在奧斯托·卡羅利醒來前沏好一杯咖啡,端到他麵前。她指尖觸碰著門把手,手指轉了一圈,門開了,看見卡羅利躺沙發上一臉驚恐的神色。

“歡迎回來,親愛的小公主。”奧斯托·卡羅利咧著嘴笑著說。

“你睡得好嗎?有沒有做噩夢。”貝琪說把包裝袋拆開,取出了瓶裝牛奶,還有剛在烘烤箱裡加熱好香噴噴的果醬麵包,放在桌麵上,說。

“噩夢,這其實是一件好事,不是嗎?至少這一天都不會因為麵對無聊的事而感到厭惡。不過,依然有煩心事如約而至的找你,避不可避。不過還是感謝你買的吃的。”奧斯托·卡羅利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起一塊裹著蘋果醬的麵包,銜在嘴裡,口齒不清的說。瑪麗端起冒氣的水壺,移步到廚房裡,放好在案板上。她踮起腳尖碰到了那大罐咖啡,擰開蓋子,舀了兩大勺子在啤酒杯裡,倒好水。她隻能用白瓷碗當托盤,端著就放到了桌子上。

奧斯托·卡羅利瞅她勤儉持家的樣兒,很不得勁,覺得從這一刻起,他曾引以為傲的封閉日子被四月份溫暖的陽光衝破了,就好像心底的全部秘密被輕而易舉地剽竊,心裡空空的,很不是滋味。不過,他還是很高興,因為有一個勤勤懇懇的年輕漂亮女仆幫忙操持家務,他總歸是清閒些,不對,是誌同道合的密友。就如同當下。

“太感謝了,真的。”奧斯托·卡羅利看著瑪麗滿臉欣慰的說。

“你不用說感謝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她嬌羞的說。

“那你接下來想去哪玩哪,我願意為你效勞。”卡羅利說。

“真的嗎?那等我回去換件衣服。”那杯咖啡嘗也沒嘗,她就會火急火燎跑下樓,飛奔到她家裡。

奧斯托·卡羅利癱坐在沙發上,空氣裡有股臭烘烘的味道,很難聞,但沒有人會拒絕這一次勢在必行的出行,更何況也沒有人願意因為這點臭味就打攪了愉快的雅興,即使氣味真的讓人嘔吐。奧斯托·卡羅利依然不慌不忙的實行他那自認為完美無缺的計劃,先見麵,一起吃飯,再共同遊玩,最後滾床單,簡直是完美啊。

“反過來的順序也出不了岔子,依然進行。”他想。瑪麗在衣櫃裡來回的挑選衣服,她想要在烏泱泱的人群中人們的目光隻能盯著她。她必須是視線的焦點,她精挑細選看中的衣服一定是光芒萬丈的,一舉一動都得撩撥著奧斯托·卡羅利的興趣。隻因她想在奧斯托·卡羅利麵前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和大多數女孩一樣。她在衣帽間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件百褶裙加針織衫,配了雙小黑皮鞋。她脫掉學生服、短裙、長筒襪,不管不顧的扔到的地板上後,就對著穿衣鏡顯擺起她的身材來。她玉體光滑,皮膚光亮,閃著晶瑩剔透的色彩。她拉開窗紗,就呈現出這樣的光澤。

她看著鏡子裡的那張喜笑顏開的樣子,不由的皺起眉來,並沒有不高興,隻是她本質上不是一個可以一直笑下去的人,她應該把整張臉嚴肅起來,那平滑的額頭也該起點裂縫才行,不然她還是貝琪嗎?之前說過,她一整天都將因為奧斯托·卡羅利紳士般應邀而百倍興奮。她套上百褶裙,扣上皮鞋帶子,光著腳丫原地轉了兩圈,挎著一個粉紅色小包就出門了。奧斯托·卡羅利為了這次約會也做了大量的準備,他將冷酷無情的時間進行了完美的切割,在什麼時間出門,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同她睡覺。等等。為此,他不惜親自登門找了斯蒂芬,借他的轎車用一用,他爽快的答應了。那是一輛價格不菲的敞篷車,開著很是引人注目。

奧斯托·卡羅利把車子停在瑪麗家樓下,坐在主駕駛位上等候她的大駕光臨。貝琪下了樓,掀開車門,坐好。疾馳而過的車速會引來回頭客的光顧,因為飛馳而過會留下金錢的車輪印,過往的旅客真切地想看清車裡坐著是什麼人。他們先是在梅爾德商場逛了一上午,奧斯托·卡羅利從來沒有想過帶一個女人去逛街是一場災難,不亞於他精神崩潰,而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他不明白為什麼一件簡單的襯衫會有那麼講究,毛衣也不是保暖這一個功能,這顛覆了他的認知。他此刻隻能隨意找個地方就躺著,不管彆人怎麼看。

終於,熬過了漫長的一上午,他們在琳達餐廳裡吃了奧斯托·卡羅利覺得最安心的一頓飯。他們坐在二樓的單獨包廂裡,麵對麵坐著。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各類美食,可他想消停會,抽根煙。一上午的同處,足以了解一個人的行為日常,但要透析她的身心絕無可能,他還是想了想。

奧斯托·卡羅利其實也沒想那麼多,他不需要對她到手的獵物指指點點,他也用不著猜她的壞習性,但有點小事仍值得他細細品味,隻是他想不明白那個出現在他記憶裡的瑪麗究竟在哪?兩個是同一個人?他看著正麵對麵跟她一起吃飯的女朋友,她微笑,沒錯,這一天她嘴角就沒合上,至少在他眼裡是這樣的,也挺好。她不想去探究兩人之間是何性質的關係。奧斯托·卡羅利認為,他們應該屬於是雇傭關係,這個看法在昨天晚上就說明了,而且她也認同這種關係,隻是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難道真的是因為愛情?也許吧。我們不需要把事情理解的那麼清楚,有時候要死板些。奧斯托·卡羅利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她遲早是要還得,就今天晚上就行。奧斯托·卡羅利看著她吃的津津有味,她不時的抬起頭來看看他,然後害羞的低下頭。奧斯托·卡羅利也開始大口咀嚼,像隻餓狼一樣。吃完飯後,貝琪說想去看電影,他卻說電影要晚上看,其實奧斯托·卡羅利不想計劃被打亂,但其實也沒亂,見麵、吃飯、逛街、滾床單。他沒有在白天看電影的習慣。他的列表上寫著下午要去遊樂園玩,但說實在的,他根本就想不出他坐在旋轉木馬上上會是怎樣的狀況,表情絕對很難看。

於是,他開車駛出了雷蒙大道,他們將車子停在一處公園旁,在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裡打發無聊的時間。奧斯托·卡羅利眼瞅著瑪麗,她沒有吭聲,沒有張嘴,甚至連呼吸聲也微弱起來。她低著頭,歪著嘴角,右手放在桌子上,看著咖啡杯裡漂浮的一層的顆粒狀,眼神閃爍著疑惑的光。

“你看上去有點不耐煩,難道是有人惹你不高興了,這可不行啊,接下來時光如果不去浪費,那可對彆人不公平。你接下來想去哪?”奧斯托·卡羅利語氣溫和的對她說,但語速很慢,他正試著洞悉她在想什麼,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沒有啊。我隻是在想今天真的好興奮。”她仰起頭,紅著臉對他說。

“是這樣嗎,原來如此。那可真是不走運了,希望我今天運氣可以好點,不用背負那麼多的壓力。要不去旁邊的公園走走。”奧斯托·卡羅利有氣無力的說。

“好啊。”她看著外麵優美的花園說。奧斯托·卡羅利和戴維斯·瑪麗挽著胳膊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上,依次排列的大樹似乎沒有儘頭,走到公園裡,才看清那樹梢上站點幾隻嘎嘎亂叫的麻雀。花粉帶著花香在空氣裡撲騰,從鼻尖到肺葉是一個過程,好在開頭的蔓延就截止了。不用擔心迷路,指引的藍蝴蝶為了走丟的人回到故鄉,情願以身犯險,在路過的行人頭頂上飛來飛去。奧斯托·卡羅從衣兜裡掏出了盒煙,叼在嘴裡,取出隨身打火機,點燃。他眼神的餘光還是在瑪麗身上,那神情是會跟著她步履的變化而變化。她走的很慢,或者說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周遭的花圃上。每當她瞧見了好看的花朵時,就壓低身子,湊近,目光深邃的不放過任何細節的死盯著那支已快凋零百合花,她瞪大圓溜溜的眼睛,看著露珠壓在花萼上,那原本就柔弱不堪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住這重量,搖搖欲墜。

“她要凋零了。”她驚呼的說。

“那可真可憐,不過她的棺材一直在地麵等她,不用擔心。”奧斯托·卡羅利用平靜的語氣說。

“你真狠心,一點也不懂得嗬護她。”她咬著嘴唇,斜著眼,用餘光看他,有點生氣的說。不過,她生氣的樣子是咧著嘴的,這是在會心一笑時才展露出的標誌動作。奧斯托·卡羅利想不出她為什麼生氣,總不能是他不會憐香惜玉。她使勁看了眼他,向右轉了半圈,就又自顧自地的圍著那圓形花壇走。她短發剪得恰到好處,剛好把她那一對小巧精致的耳朵露了出來。她此時異常活潑,或許這才是她真正的麵目,她還年輕嘛。奧斯托·卡羅利就這麼屁顛屁顛的跟在她後麵,不發一言。他看著她嬌小的背影在夕陽的襯托下越來越渺小,她的身體好像恰好與地平線平行,整個身心同她那件百褶裙煥發出熾熱的光芒,是的,沒有冰冷透骨的椎刺感。隻會讓你抑鬱的心情愉悅起來,就像是屋頂皚皚白雪後融化後,化成了春雨去滋養乾旱的莊稼。

奧斯托·卡羅利大受震動,不禁為貝琪這一特彆的能力大受震驚,也為貝琪的溫暖所感動,想用手心的僅有的溫度去保護她,可稍縱即逝的美好哪能敵得過直達天堂的瘋癲快樂,他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能再跳出來,還有接下來完美的計劃,哪一件事都比不上“她”。瑪麗結束了忙碌的巡查工作,找了個小涼亭坐在椅子上,奧斯托·卡羅利也隨行,那樣子真就像個童話故事裡公主的貼身護衛。

她手臂垂直,掌心放在椅子上,踢著腿,垂下頭,時不時捋捋她額前那一綹青絲。奧斯托·卡羅利坐在她右邊,是挨著她坐的。他有點不耐煩了,這一點從他一條線的眉頭到如今的橫眉對立可以看出。然而,他還是將他原就不多的忍耐力也全給了貝琪,算是償還她今晚的報酬吧。

“原諒需要一個限度嗎,還是說是無止境的包容。”她向奧斯托·卡羅利發問說。

“如果真是你舍不得的東西,那包容包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奧斯托·卡羅利依一臉真誠看著她,說。

“是這樣嗎?也行。”她抬起頭,動腦筋的想了想,看出來她是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她莫名其妙的扭過來,盯著奧斯托·卡羅利,那杏仁色瞳仁也在為她的心思猶豫不決,等到那淡淡的光澤覆蓋著眼球,她這才摟著卡羅利一側的脖子,在他右半張臉親吻了一下。

“真是猝不及防的襲擊,不過,意猶未儘啊。”奧斯托·卡羅利摸著他的臉蛋說。一旁的瑪麗神情平淡,耷拉著腦瓜子,仿佛凶手另有他人。他們在晚上六點鐘的光景裡逃離了這個曖昧的聖地。奧斯托·卡羅利把車子開出了公園,輪胎沿著陡峭的山路即將回到雷蒙大道。他握著方向盤,盯著擋風玻璃,搖開車窗,混著汽油味和腥臭味的大風猛地灌進車裡,瑪麗用衣袖捂住鼻孔,抵禦這難聞的氣味。車子平穩。這條路建在陡峭的懸崖邊,一側就是凹凸不平石壁,不時降下的碎石渣也砸死了不少幸運兒。另一側的山坡底下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楊樹,在樹木的包圍下也有幾戶棚屋,他們一直住在這裡。拐過灌木叢般雜亂的彎道,就下山了。

他把車停放在一個公共車庫,在附近找了間老舊的旅館,晚上就睡在那。奧斯托·卡羅利付完帳,旅館的男服務員就把房門鑰匙給了瑪麗,他要出去辦點事。奧斯托·卡羅利趁著閒工夫,找上了斯蒂芬。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非得找他,但他覺得他應該來一趟,並不單純是為了他高額的工資單,具體原因是他受不了和貝琪共處一室的那一戲劇場景。他想著貝琪坐在床上呆呆的望著他,隨即她一臉驚慌的被推倒在床上,一雙纖細的雙手化身為鷹爪,粗暴精確的撕開了那守護了她十幾年的鎧甲,頓時,她□□的躺在房間的核心位置。漆黑的房間一片寂靜,唯有貝琪婀娜多姿的銅體映著月光的光澤,將整棟大樓努力包裹著,那感覺就好像這個裝置一旦破壞,整棟樓層就觸發了大地震,眨眼的功夫就轟然坍塌,滿目瘡痍。她蒼白的麵孔驚慌不已,眼睛嘩啦啦的流著眼淚,沒有人沒有安慰她。

她發絲也淩亂不堪,兩鬢也溢出汗水。她害怕的拚命反抗。她手腳被繩索牢牢束縛,唯一有力撲騰的雙腿也成了愛撫的對象。她隻能無聲地□□,麵如死灰,絕望的心情使她瞪大眼睛,神情平淡的看著他,無能為力,想死的心都有了。壓根體驗不出獨屬女人的快樂。所以,他的大腦必須時刻想著另一件重要的事,可以與他的寫作相提並論,屆時,他裝成是一個地痞流氓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作案,跟她一塊完成這通往上帝的唯一道路。他把車子開出地下車庫,穿過窄窄的街道,過了前麵的馬路,遇到紅綠燈停了會,就來到街對麵的辦公大樓門口。他把車子放在了過道上,下了車。

整棟辦公大樓的玻璃窗上像是鍍了層鉻,閃閃發光。奧斯托·卡羅利穿過馬路,在兩個穿著警徽袖章保安的凶狠注視下走進了大樓。大廳主要由四根棱形大理石柱支撐,分彆屹立在大廳的四角方向。大門兩邊整齊的擺著仙人掌球盆栽,也不用盯著修剪,倒也省事。一抬頭,就會看見裝潢在廳門口的環形牌匾,牌匾字跡有力的鐫刻著“斯蒂芬編輯社。”除此之外就是你徑直走向的櫃台,以及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工作人員。我來到她跟前。

“我找斯蒂芬有有要緊事要商量,麻煩喊他下來。”奧斯托·卡羅利語氣平淡的說。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不歡迎橫衝直撞的家夥,如果你是一個有禮貌的客人,請到那邊靜靜等候。”她聲音很小,幾乎就聽不見。她也覺察出自己的音調太小,而她也懶得再吱聲。於是,她顫顫巍巍抬起食指,方向是大廳門口的一個加長版沙發上。

“那邊坐的全都是點名道姓找斯蒂芬。”她困倦的說。奧斯托·卡羅利朝她指的方向望去,他轉過腦袋,看著這個小自己半個腦袋的女工作人員。她打了個盹,眼皮撐著眼睛,滿臉困惑的看著奧斯托·卡羅利。

“還有事嗎。”她不耐煩的說。奧斯托·卡羅利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沒搭腔。他扮成了一個房地產中介,成功騙過一樓編輯部的安保人員。他在螺旋狀的樓梯口來回踱步,想著要怎麼上三樓。如果真的要找份下半生的工作,那麼當個編輯也挺好。奧斯托·卡羅利靠著這相同的臭味,不僅跟他們打成一片,還從一個長著扁平下巴的男人那裡打聽到了斯蒂芬辦公樓的下落。

“他住在三樓,整個樓層隻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他就擱那。”他說話語速很慢,幾乎是張開嘴說一句,合上嘴又說一句。他老態龍鐘,口齒不清,咿呀學語說了老半天,可算是聽清了。奧斯托·卡羅利道謝過後,就急不可耐的找上他的債主。臨走前,老人朝他揮了揮手。奧斯托·卡羅利直奔一樓過道的樓梯,他原想乘坐電梯,可看到電梯外擠滿了人,他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爬了兩層樓梯,中間絆了一下,不小心磕到了膝蓋了。在一陣磕磕碰碰裡,他來到了斯蒂芬的辦公室門口。

“真是個奢靡的家夥,”奧斯托·卡羅利左顧右盼,看著那寬敞乾淨的過道,偌大的樓層裡僅剩的一間房子,心裡想。不僅寬敞,還安靜的可怕,仿佛斯蒂芬主宰著這片古戰場,他的喜怒哀樂都會左右戰爭的勝負。他敲了敲門,沒動靜,又按了那小方塊的黑色按鈕。門鈴的聲音平息後,還是沒有腳步聲響起。

奧斯托·卡羅利右手握著門把手,轉動手腕,隻聽嘶嘶地聲響,門開了。他有點不解,但又想起那個滿臉皺紋的男人說的話,一下又明白過來。他進門,大門敞開,沒關上。他站在繡著鴛鴦圖案的地毯上,頭發被吹的雜亂無章,隻因印著波浪條紋的帷幕讓風刮得嗚嗚作響。他好奇的打量著這間小型圖書館,不免嫉妒起來。他抬頭看著天花板,水晶吊燈即使在白天也不謙虛的彰顯著它絢麗,一直忽閃忽閃,奧斯托·卡羅利卡羅利把紗窗閉上,關上窗戶,它瞬間黯淡起來。把窗戶重新打開後,他就開始瞎轉悠起來。他坐在真皮靠墊的椅子上,把兩腿擱在橡木圓桌上,雙手十指相扣,思量片刻。他視線又聚焦在了一側的桌角上,他拿起桌角邊上的一本小文件夾,上麵寫的都是克裡斯小鎮幾年來出名的作家,他的名字也在其中。

一張黃皮紙信封滑過他的大腿內側,掉到了辦公桌下麵的地板上。奧斯托·卡羅利打量著自己的名諱,後知後覺間才意識到什麼東西掉了。把文件夾擱在桌子上。他垂下目光,彎腰撿起了那封信。正道他想拆開信封,滿心期待的打開裡麵書寫的所有的秘密,這也是每個寫信者最想看到的,即使在斟字時心情異常煩悶,並想著寫完這封信便就此離去,永不相見,但每一封信都有屬於自己的主人,寫信者並不是沒有目的浮想聯翩,他們打心底的希望讀信人可以看到信件的內容,說不好奧斯托·卡羅利就是那個揭秘者。橡膠鞋底碰到地板會有清脆的咚咚響。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把照片塞在在外套的內衣兜裡,把文件夾完完整整的放在它應該待得地方,又將桌子椅子擦拭好。其實根本就沒亂也滅臟。他起身擺好椅子,就躲在了凹凸不平的框架後麵。裡麵放的全是那種畫框,擋住他的存在。埃布爾·斯蒂芬邁著大步子來到他的小彆墅,也沒管門是誰打開的,踩著他的紅地毯穿過窄小的木板過道,兩邊的書架摞滿了他收集的民間故事集,突然,他腦袋猛地向左歪,瞥了眼旁邊書架,隨後就徑直走向他的王座。

奧斯托·卡羅利躲在書架後麵,慌忙地抽出身子,平靜一下自己的呼吸,也幫斯蒂芬冷靜冷靜。透過擋板和豎立擺放著的幾本長篇小說的中間空隙,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一步一步朝他辦公桌走去。從他走進房門,遇見藍色大帷幕,朝它點了點頭。到他穿過橫排的書架,猛的回頭看它一眼,此段路程裡,他盯死了斯蒂芬。長時間盯著一個人是會被發現的,即使是你站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奧斯托·卡羅利切身的感受到了做賊心虛的感覺,儘管他很想立刻跳出來,大聲吼叫他:“那個,我們今早剛通過電話,斯蒂芬。”可無緣無故被冤枉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他不想在交談中處在一個劣勢地位,他很反感。同時,他也不認為這是一個偷竊行為,他並沒有盜竊他的任何私人物品,家具完好無損,辦公室的抽屜裡連鈔票的影子都沒見到,談何企圖。還有點價值的書籍他途徑時或許會順手拿上一兩本,其他的就算了。不過,等到法院公堂審判輪到他發言時,他會說:“我去偷書,這不犯法吧。”後麵聽審的觀眾定會哄堂大笑,認為他在說些俏皮的言論。他不喜歡為自己的過錯的找理由,何況這並不是一件嚴重到需要到看守所才能解決的問題。斯蒂芬也不會因為這種無緣無故的拜訪而惱怒,即使他不在家。兩人的交情並不會因為他偷偷的溜進他的家門而斷絕交情,斯蒂芬知道要想以報當年的情敵之仇,必須要好好的發掘他的才能,這樣才會了卻他心裡的一樁舊事。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那封信證將在幾個月後重見天日。

斯蒂芬踱步到他堪比衣櫃大小的酒櫃,拉開保護玻璃,拿了一瓶高度數威士忌,取出一個酒杯,就移步到他的椅子上,找個舒服的姿勢坐下。倒完酒後,就把酒瓶放在麵前的咖啡桌上,拿起杯子,呷了起來。他從咖啡桌底下的盒子裡取出一根雪茄,又從外套兜裡拿出了火柴盒。抽出一根,擦燃盒子側麵的紅磷,成功的點燃了含在嘴裡煙頭。青褐色的棕葉冒出了淡淡霧氣,隨著他呼吸的加重,房間裡全是嗆鼻的咳嗽聲。奧斯托·卡羅利借助霧色離開了這裡,他捂著鼻子咳嗽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