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奧斯托·卡羅利會……(1 / 1)

幻想變奏曲 鐘陽 13999 字 11個月前

奧斯托·卡羅利會說:“她來了,他來了……”他一麵大聲高喊,一麵搖晃著腦袋。

奧斯托·卡羅利看著麵前的白色牆壁,在房子剛建成時是油漆工拿著刷子將老舊的牆壁塗成白色的。牆壁現在是黑乎乎的,不用想彆的,肯定是他乾的,因為這間房子隻有他一個人住,還有就是他一旦開始胡言亂語時,就會做些讓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就比如說現在,他坐在一張木製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看著麵前臟兮兮的牆壁,他想起就在幾分鐘前他拿著一瓶黑墨水潑到了牆壁上。他很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平白無故的將墨水瓶蓋擰開,然後隨手扔了出去,潔白的牆壁瞬間變得黑乎乎的。他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將窗簾拉開,肯定有陽光照在他身上。

此時正值四月份,天氣不冷也不熱,陽光暖人心脾,不應該久久的待在屋子裡,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可以到處去旅遊觀光。陽光照在他身上,他敞開懷抱,光線儘情的將他那被各種欲望擊穿的身體帶來精神上的苦悶湮滅。他形銷骨立,脖子又粗又長,四肢像鹿腿似的又瘦又小。他是高鼻梁,四方臉,有著一頭臟亂的頭發,頭發很長,如果不將頭發撩到一邊或者紮起來,根本就看不清任何東西。他麵容憔悴,萎靡不振。他身上沒一點力氣。他長得並不帥,隻能說普普通通,瘦削的身體和虛弱的氣息使得他看起來總是無精打采。但他身上有一種文藝氣息,這是他長期寫作和白日做夢後留下的後遺症,懷春的少女都喜歡這種。

奧斯托·卡羅利看著一棟小房子,那間房屋離他家很近,他們隻隔了一條窄小的小巷子。那間房子的主人叫戴維斯·瑪麗。每天上午七點五十分,奧斯托·卡羅利都會站在窗口邊看到有人掀開窗簾,將那密不透風的窗戶打開,然後探出一個小腦袋來看他。他憑什麼斷定瑪麗會看他,這源於卡羅利對自身魅力的絕對自信,他對自己很滿意。

“我是一個天才,一個令所有人羨慕嫉妒的天才,一個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崇拜的大作家。”他一直這麼覺得。他關上窗戶,拉上簾子,然後走到床邊,打算倒頭大睡。他不會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他之所以會每天清晨忍受即將昏倒的瞌睡勁,就是為了享受這種若即若離的曖昧關係。他從晚上七點鐘工作到清晨五點鐘才打算睡覺。

有幾天,他將兩人心照不宣的約定忘得一乾二淨,這是因為他剛好遇到了他寫作中的困難期,為此,他白天睡大晚上努力工作的好習慣徹底打破了。每當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時他就變成了正常人,就有了正常的作息規律。儘管在潛意識裡他還想著這件重要的事,可強壯的身軀也承受不住晝夜顛倒的摧殘,服用了幾片氨基比咖啡因後還是堅持不住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那幾天瑪麗老難過了了,整日鬱鬱寡歡,連續幾天裡她都鬨著小脾氣,她的倔強使得她沒再扒著窗沿邊偷窺奧斯托·卡羅利。但這隻是暫時的。奧斯托·卡羅利也同樣焦慮不安,他繞著那張用櫃子拚成的大床走來走去,他走了幾步,就停下來,看看那一扇始終沒為他敞開愛意的窗門,心裡想著幾天前的一次出乎意料的閒逛。他平常很少出門,並不是因為他很窮,也不是因為他孤獨成性,害怕見人。儘管他確實一度窮到連飯都吃不起,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也不敢昂首挺胸的向前走。但這都不是導致他不出門的罪魁禍首。他似乎並沒有閒來無事就溜出家門的觀念,這樣看來他貌似是一個有規劃的人。恰恰也相反,他是最沒有原則的人,至於為什麼不隨意的到處閒逛,他覺得大概,可能是因為他認為的奧斯托·卡羅利不是一個無所事事的人。他不喜好出門,隻憑著臆想活著,向往自由的心一直不曾停歇。他隻喜愛文學。那次出門也同上文提到的寫作困難期有關,他總會掉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山穀裡,沒有人幫他,他隻能自己想辦法,不過,好險的是他每次都能化險為夷,因為是他是自願跳下去的。他當時急需靈感來填充他空洞的靈魂,那種心靈空空的感覺他表示很難受,但充實的喜悅卻是任何快樂都無法比擬的。所以,他走出了家門。

那是一個看著要下雨的午後,他來到一家咖啡廳,這是他不需要花費太多錢就能找尋靈感的場所之一,之前他在夜店裡待了一晚上,他試著在妓女的身體裡找尋上帝的密碼,因為上帝每晚都會來這裡。但他失敗了。一個矮瘦的門衛將奧斯托·卡羅利和他那台破打字機一起扔了出去。

“沒錢,還來這裡扯什麼文學,真是可笑的理想。”一個穿著妖嬈的女人嘲諷的說。

計劃失敗以後,不得已,他隻能來到這家偏僻的咖啡廳。他坐在靠近門口的單人小桌子,那是一個小型的圓木桌,是兩人桌。這應該是留給服務員休息的地方。他這個坐位很好,因為每一個來這裡喝咖啡的男男女女都得經過奧斯托·卡羅利的審問,他可以從他們的衣著、妝容、乃至他們的細微動作來分析他們心裡在想些什麼,這是一個偉大作家的基本條件。比如吧,一個穿著工作裝的女服務員端來了咖啡,她年紀看上去很小,應該隻有二十幾歲。她身體結實,頭發是燙的金黃色。鬆鬆散散的披肩發是最美麗動人的,可惜還得用皮筋紮起來。她膚色白白的,嘴唇薄薄的,鼻梁長著雀斑。她用那種經過專業訓練的微笑向奧斯托·卡羅利示意。

“先生,您的咖啡。”她把咖啡放在桌麵的白色托盤上,並熟練的對卡羅利說。

“謝謝。你今天氣色很差呀,臉色暗淡,應該是缺少男人的滋養吧。昨晚沒睡好吧,黑圓圈很重啊,記得晚上要多睡覺,還有就是你長得還挺漂亮的,不要自卑嗎,以後記得不要打那麼厚的粉底……”他一板一眼的說著。就當他開始長篇大論的分析時,他連忙止住嘴,好像是意識到了不能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到了女服務員陰沉著臉,那神情冷漠的大眼球快要從眼眶裡蹦出來了,隻要他再多說一句話。

“祝你體驗愉快。”貼心的服務素養使得她沒有發脾氣,更沒有說臟話,但在禮貌的說完後,她頭也不回的就走了,一刻也不想久待,仿佛奧斯托·卡羅利就是隻傳播瘟疫的害蟲。

奧斯托·卡羅利看著她越走越遠,直到她消失不見。他無聊的坐了幾分鐘,因為其他人更無聊……他打量著他旁邊的一個夥計。他應該是位已婚的中年男士,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戒指,那戒指看著價值不菲,他手指細長,但還是能看到手指關節處老繭橫生。奧斯托·卡羅利猜他是個鰥夫,但也可能和他是一樣的工作。中年男士剛來那會兒,沒有空位能坐了,他審視了一眼咖啡廳的其他人,有說有笑的,沒人看他。他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奧斯托·卡羅利右手邊椅子上坐著他。他身軀威猛,穿了件鬆垮的長衫,那衣服破破爛爛,像是煙頭灼燒過的,有很多小洞洞。他麵容清秀,即使是邋裡邋遢的,也還是掩飾不住他英俊的臉龐。他很高傲,在他坐下之後,就用俯瞰的眼光瞧著眾人,可奧斯托·卡羅利覺得他是在找服務員,因為從他來到這家咖啡廳,到他在奧斯托·卡羅利旁邊坐下後,沒有一個人問他喝點什麼。他成了隱形人,即使是長得那俊俏也不行。奧斯托·卡羅利認為他應該穿件體麵的衣服,至少得乾淨,他該洗一下臉,不然人們會看不起他的,活生生的窮酸樣。終於,有人還是注意到了他。還是之前那位漂亮的燙發女服員,他直接無視了奧斯托·卡羅利,徑直來到他身邊。服務員十分有禮貌的向他麵露微笑,似乎是為剛才的服務不周到表示歉意。

“先生,很抱歉啊,耽誤了您這麼長時間。我們絕對不是有意為之,實在是店裡客人太多,我們忙不過來,再重複一遍,十分抱歉。”女服務員愧疚的說,可他還是不為所動,低著頭在思考,不發一言。服務員見他不為所動,認為他可能在生氣,慌忙地又說:“先生,如果您的怒氣實在無法平息,今天您在店裡的全部費用一律免單,你看如何。”他神情慌張,彷佛如果這件事沒平息,她就闖下了彌天大禍,無法挽回。他抬起頭,看了看服務員,莞爾一笑後說到:“對不起,我剛才在思慮重要的事情,沒聽到你說的話,實在是抱歉。”服務員聽到這裡,馬上破涕為笑,滿心歡喜同時又嬌羞的說到:“你真是有修養的男士,我相信你的妻子也一定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一定是看到了他上戴著戒指。兩人聊了幾句後,女服務員對這位雖然衣服簡樸卻舉止高雅的男士越來越喜愛,紅著臉向他告彆後,扭頭正好看見奧斯托·卡羅利饒有趣味的盯著她的撇嘴笑,她神色厭惡卻又帶著勸慰的語氣對奧斯托·卡羅利說:“不可否認,人和人之間確實是有差距的,一個看著光鮮亮麗的人卻有顆卑劣的內心,而臟亂的外表下卻有個高尚的靈魂。而人們卻在到處宣揚知識即修養,外表即內在,確實是謬誤。她轉過身子,對他說:“紳士的先生,我祝願你永遠幸福安康。”

她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將褶皺的衣裙捏平,就走了。

奧斯托·卡羅利對於剛才那個女服務員講的修養道德,什麼卑鄙,可恥啊,總之,對,就是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他通常是當耳旁風,因為對於這種看似具有深刻道理意義的話語,他聽的太多了,已經麻木了,再加上他本就是從事這項向人們傳授真理的工作,所以,他很清楚那份說辭隻是為了愚弄那些無知的人而準備的,因此,對於她的說教,他聽了隻會想笑。他有很多答案可以駁斥她這番義正言辭的言論,可經由她說出這種頗具分量的話,還是挺有意思的,但更有趣的事在等著他那,他怎會有空搭理她。隻是一個花癡的女人罷了,她說什麼奧斯托·卡羅利都不信,他始終堅持自己是正確,那不就行了。但是他也對這種觀念的衝突感到厭煩了,因為無論是用真理駁斥對方,或是在氣勢上壓垮對方,抑或是轉移話題、偷換概念等等,都無非是在爭強好勝,來證明自己無知的觀點是正確的。奧斯托·卡羅利還是喜歡一個人坐在咖啡廳裡喝咖啡,看人們談話,享受愜意時光。他會將他看到的、想到的一一記錄下來,並回到家裡將他們的故事編輯、整合,直到用打字機寫滿一張張稿紙才罷休。如果還不滿意,那他除了精神不正常做點瘋子的事,也沒彆的辦法了。

此時目標還是在奧斯托·卡羅利和這位優雅的先生身上。其實在巴洛斯特·馬蒂亞進到這裡後,他第一眼首先看的就是奧斯托·卡羅利,因為所有人都在大聲喧嘩,隻有他還注意到這邊有個人,看他一眼。他實在是太累了,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回到家裡了,也不知道羅曼過的怎麼樣。他心裡想。在看到奧斯托·卡羅利時,他就知道兩人是同一類人,儘管他並不認識對方,但同樣都執著於虛無縹緲的幻想和都喜歡不切實際的東西使得他對這個臉色蒼白的人產生了興趣,不同的是,巴洛斯儘管對音樂如癡如醉,但遠沒有達到可以為此拋棄一切的程度,在他心裡一直有一層天然屏障阻隔了蠶食他心靈的黑暗。他永遠愛他故去妻子——查理·芬妮、以及羅曼·馬蒂亞。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對卡羅利的欣賞,儘管巴洛斯特果斷的認為卡羅利那崇高美好的夢境裡一直存在著臟汙,這層看不見糟粕早晚會把他搞得不成人樣,但他還是相信這次意外的重逢一定會給兩人帶來不一樣的感悟。他對卡羅利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卡羅利也理所應當的敏銳察覺到巴洛斯特的蠢蠢欲動,那正在平淡的生活裡突然跳出一個人告訴人們:嘿,快看這裡。奧斯托·卡羅利和巴洛斯特·馬蒂亞都在悠閒地喝著咖啡,誰也不輕易多說一句話。

“你好,我叫巴洛斯特·馬蒂亞。”他率先動嘴,溫文爾雅的對卡羅利說。

“我嗎,奧斯托·卡羅利,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小卡。”他用那種玩世不恭的腔調對巴洛斯特說,巴洛斯特的有條不紊會讓他感到低他一等,他很不爽。

“人們評價一個不入流作家往往會帶有某種鄙夷,這僅是因為他還沒出名,窮困潦倒,這類人大多自命不凡,常用懷才不遇來形容自己的落魄遭遇。但偉大的作家在很早就開始展露出鋒芒,即使是他可能因為各類人際關係沒能出名,那他也並不放棄,因為他相信他的才華並不會拋棄他。他寧願在荒蕪的沙漠裡步履艱難的行走,在浩瀚無垠的大海裡感受世界的渺小,也不願顧忌彆人的鄙夷和嘲弄,寧可在黑暗裡摸爬滾打……但我說的這些隻是個例,大部分的人都隻是平庸的過完一生。隻有經曆過難以想象的苦難生活,你才會當生活的奴隸。但充滿理想的人卻特立獨行,我行我素,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紮根發芽,直到長出另一個世界為止。但在我看來,一個偉大的作家的的確確要孤傲,但他也得有高尚的行為準則,否則他隻能給彆人的精神生活帶來災難。”巴洛斯特眼神銳利看著卡羅利椅子底下的帆布包嚴肅的說。打字機在帆布包裡。他沒想到巴洛斯特會講出這種沒有營養價值的話來,他隻是冷淡地笑笑,“我有天賦這是毫無疑問的,說的都是廢話。”他暗自想。

“我叫奧斯托·卡羅利,我該將我的名字告訴你,我相信這是我們友好友誼的象征,儘管你並不知道我這個無名小卒,不過我還是想說你此前的自以為是。當然,在此之前,我要不吝嗇的誇讚你的敏銳,你總能在最快的時間裡找到事情背後的真相。你說過偉大的作家分為兩種,無論是年少成名,還是前半生碌碌無為,後半生厚積薄發。這兩類都有獨屬於自己獨特魅力,這種無法用肉眼看到的獨特性人格氣質會加持到作家本人的文字上,使得冷冰冷的字句有了人情味,在這裡你會看到跟你同病相憐的人,或是跟你性格上完全不同的人,他讓你看了就流連忘返、厭惡不已,或是滑稽可笑,但不再會讓人們看了就瞌睡犯困,枯燥乏味。在我看來,這就是才情,但是審美水平還是界定一本書的好壞的標準。至於我是否是一個優秀的作家,這不是你能評判的,儘管在某種意義上你的評判就是標準,但我還是願意相信我是一個好的作家。即使是在克裡斯這幾個有名的文化圈裡你不知曉我的名諱,但就像你說的,我真的是懷才不遇,也可能是我想錯了。不過,我感謝你的祝福,我會將他當成是我前進路上的一大動力,但我可能還是客觀的認為你看不上我,但這對我也造成不了什麼傷害。”

“那麼祝你好運,巴洛斯特先生。”奧斯托·卡羅利轉過頭看著窗外逐漸暗淡的天空說。太陽落山了。夜晚是冰冷的,當你走在空曠的街道時,陪伴你的除了那件暖和的格紋大衣,就隻剩下一杯讓你不再抖動的烈酒。奧斯托·卡羅裡背著帆布包踉踉蹌蹌走在馬路上。

“親愛的小寶貝~你走丟了嗎,是來找我了嗎。我好窮,搬了好幾次家,但還是沒有屬於自己的小狗窩,今天好冷,晚間的霧氣好冷,要下雨了,我討厭下雨的老天。我喜歡下雨天,尤其是在我瞎晃悠的時候。”他哼哼唧唧的唱著。他找了個雜貨鋪買酒,也不知道賣不賣酒,他摸著兜裡所剩無幾的幾個硬幣想到。店老板叫詹姆斯·艾文,是個膚色黝黑、又高又壯的大高個,他滿臉大胡子,頭戴棒球帽,穿了件大他體型一倍的衝鋒衣。他熱情開朗,嘴角止不住的大笑。可能每一個店老板是這樣的。他是那種說話聲厲聲厲氣的,叫喚的聲太大了,你總會覺得他在衝你嚷嚷,好像在弄一種你聽不懂的語言在咒罵你。奧斯托·卡羅利喜歡上了他的熱情開朗,但是活潑過頭了就惹人煩膩了。他坐在椅子上,喝著小酒。這是一種度數不太高的苦艾酒。

奧斯托·卡羅利一邊喝,一邊看著潮濕的路麵。

“他叫巴洛斯特·馬蒂亞,小鎮上曾風靡一時的偉大作家,同時也是鎮子上學識最淵博的人。十幾年前就是如此。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見過他的人也少之又少,因為他這些年杳無音訊,很少在公眾裡拋頭露麵。有人猜測可能是因為當年名動一時的自殺案,他的妻子芬妮離奇的死亡。他從此一蹶不振,自此,他醉心於文學創作,不在過問瑣事,將一切全權交給一個女人打理。現今那家書店的老板叫塞爾西·思嘉,是個頗具手腕的狠女人,很有商業頭腦。這些年正是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才使得店鋪越做越大,成了克裡斯小鎮僅有的圖書館。可儘管如此,當克裡斯小鎮的男女老少評價起巴洛斯特時,還是讚不絕口,雖然他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他從一個落魄的窮書生一步步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他的成功經曆小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年有不少好姑娘求著想嫁給他,他跟芬妮的婚姻在當年也是一段佳話。他成功的實現了自己的理想,並過上了好的生活。”奧斯托·卡羅利看著潮濕的路麵想著與巴洛斯特的討論,心情十分落寞。此時天空陰雲密布,雷聲滾滾,就下起了瓢潑大雨。店主人趕緊收拾攤子,他見狀,也幫詹姆斯·艾文將桌子椅子啊搬到他的小房子裡,對了,還有一大箱冰鎮啤酒。艾文為了感激他,打算盛情款待他,之前的酒水錢也不用付了。

艾文躺在破舊的老黃皮沙發上,喝著酒。他喝多了。他講起了故事:“一個喝醉了的晚上,我翻牆進到家裡,透過門縫,我看見我的妻子珍妮·朱恩正和彆的男人在床上□□,我目瞪口呆了,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那一刻,我好像跟周圍發生的一切事脫節了,我不願相信那是真的,也不敢相信,我隻想逃離哪裡,躲在一個連上帝都找不到的角落裡,將自己葬在我初次遇見朱恩的那個午後,將記憶停在那個幸福的時刻。我不相信我的妻子會背叛我,因為我深愛的朱恩是那麼的端莊、那麼的嫻雅、那麼的堅守婦道,從不逾越。你不知道我當時的心情是什麼,我無法解釋。我隻知道那鑽心剜骨的苦痛我他媽的這輩子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那是焦躁的無助。我惶恐的看著他們倆赤身裸體的抱在一起,他們像一對新婚的夫妻那樣甜蜜——他精力充沛,朱恩發出了淒慘的大叫,那聲音尖銳刺耳,既淒慘又瘋狂。最終我的惶恐演化成滿腔怒火,是抓狂不要命的那種,我二話不說推開房門就跟那個男人毆打起來。我們從床上撕扯到地板上,我的拳頭不停的揮舞攻向對方,我感受不到我的兩個大門牙被打掉了,臉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我沒有痛感。我隻憑著滿腔的怒火在戰鬥,隻為了捍衛一個男人的尊嚴。直到我抓住機會,拿起酒瓶狠狠的往他的後腦勺砸去,血流了一地,我也清醒了過來。事後,我拽著妻子的頭發,厲聲道的質問她為什麼這麼做,你猜她怎麼說,不,你猜她乾了什麼荒唐事。她做出了一個動作,一個讓我感到驚恐萬分的動作,她沒有哭泣,也沒有像做錯事的孩子那樣低三下四的祈求我的原諒,更沒有說些我不愛你了,我情願和彆的男人□□的這類讓我痛苦萬分的話來。她平靜的坐在方格塊的地板上,衣衫不整,披肩散發,看著我。她對眼前發生的事絕口不提,無論我怎樣的大聲的吼叫嗬斥她告訴我原因,她還是無動於衷。正當我要甩她一巴掌時,她在笑,沒錯,她在放肆大笑,毫無顧忌的狂笑不止,那聲音響徹雲霄,就像是一群人將你圍起來向你吐口水,你避無可避。後來,我的怒氣不知為何消了,我不知道該乾什麼……後來,我們離婚了……”

“還真是個有趣的故事。”奧斯托·卡羅利看著醉醺醺的艾文平淡的說。

“有趣?你這個窮家夥說話還真是有意思,竟然說有趣,不過,確實很是滑稽有趣啊。但我當時是真的難過啊,是真的心痛啊,直到現在……”他抱著啤酒瓶昏沉沉的說。他睡著了。奧斯托·卡羅利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帆布包,就走了。臨走前,他將一條毛毯蓋在了艾文身上,將門閂合上。街道上冷冷清清,如果你聽到有彆的聲音,這不,剛有兩隻黑白相間的小狗在汪汪地大叫的翻著垃圾桶。雨還在下,不過小了許多。

奧斯托·卡羅利邊走邊回想自己一天的遭遇,他總是這般思緒紛紛,不過他今天思緒更加嘈雜,這也是他此行出門的目的。

“一個故作高深的同行,還是個傳教士,沒有太多花樣,但很有錢;喝醉了翻牆回家,估計也是個浪蕩子,他妻子在暗地裡偷吃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他當時喝的醉醺醺的,有可能是在哄騙我,莫非他胡編亂造,那個偷情男的保不齊就是他自己,自己和彆人家的老婆偷情當場暴露,一群人圍著打了他一頓,不對,我不能這樣想。這倒是個重要的材料,可以記錄記錄……”

他在一個路標牌的指示下向右拐,再往前走個幾百米,再向左進入一個過道裡,最後在閃了兩次後亮起的綠燈的注視下向右拐到了一個小巷裡。那小路崎嶇不平,也不知道找個人修繕修繕,路麵坑坑窪窪的,小石子也不少,每逢下雨天,那些小坑就浸滿了水。這裡還隻有一個小燈泡,是那種用銅絲製成的劣質黃燈泡,一會亮一會不亮的,空氣裡還散播著臭烘烘的氣味,這是因為下水道邊上垃圾已經堆得像城堡似的,一到下雨天,雨水衝刷,排水渠就堵塞,長期以來,就惡臭熏天。奧斯托·卡羅利一麵扶著瀝青的牆麵,一麵用手捂著鼻子,一麵還得來回跳動,憑著微弱的光線,這才回到家。

奧斯托·卡羅利住在一間廉價的二樓租房裡,這是他今年搬的第二次家,他暫時還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因為他想成為作家。他今年三十幾歲,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存款,也不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愛情,因為他不確定什麼是愛情,什麼又是喜歡。他喜歡□□,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情和喜歡。他靠著給報紙社撰寫一些俗不可耐的故事來獲取微薄的收入,就這樣,他還經常入不敷出,每天吃著剩菜殘羹來維持生命活動。他不在乎,他隻關心今天自己寫了多少字,寫的故事精不精彩,今天有沒有使自己激動、狂燥起來,因為隻有身處在這種興奮的持續顫抖的狀態裡他才感受到了生命的意義,在這種情形下,他文思泉湧,字句精辟,文字裡滿是另一個記憶裡的東西——朦朧夜色裡的黃昏、鏡子裡快要滅絕的沙漠、一顆不會生長的河流,和死神擦肩而過的時間。在打字機噠噠的響動下,一段跟著一段的句子出現了,他們是閃爍著智慧的結晶,是真正擁有生命力的文字,他們是會動起來的,他們可以在你耳邊變成音符給你唱情歌,在你的房間裡幻化成蝴蝶翩翩起舞,在你的夢境裡成了你最愛的姑娘與你纏綿悱惻。奧斯托·卡羅利迷戀並情願拜倒在這些咒語裡,他經常整夜整夜的大聲的朗讀:

今天又是悲痛的一天,我在克裡斯的黑夜裡馬不停蹄的耕耘。

他帶著清晨的夕陽在哀悼,我來了,昨天,搬起頭來砸桌子,又來到我的身邊看望我。

我在田野裡唱歌,帶著疲憊的身軀,快了,當他看到我哭泣時的醜陋摸樣時。

回到家後。他又搖晃著頭,站在餐桌上扭動著身軀哈哈大笑。然後,他累了,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他的房子是一間獨立的小世界,除了客廳外,衛生間和臥室共處一室,僅有一個門,還壞了。每到夏季炎熱的時候,屋子裡的牆壁上爬滿了嗡嗡響的蒼蠅。不僅沒有獨立的廚房,椅子和沙發也是上一任房子的主人留下的。不過,他絲毫沒有抱怨,他隻要幾張粗劣的稿紙就能滿足他的欲望。他經常坐在百葉窗下的桌子上寫作,而且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椅子上還有幾顆鐵釘子。他得了痔瘡,找了醫生看了看,那是個戴著眼鏡、小巧玲瓏的女護士給他包的藥。她性格溫順,對待每一個患者都體貼有加,從不抱怨。她叫貝蒂·艾爾莎,是個穿著護士服也擋不住她凹凸有致身材的標誌美人。

一天上午,艾爾莎愛上了他,兩人在患重病的醫護床上確定了戀愛關係。後來因為他拒絕讓她打針,就分手了。奧斯托·卡羅利自始至終都在為他的寫作大計東奔西走,他想以克裡斯小鎮作為故事背景,以他這三十幾年的辛酸曆程為小說情節,企圖構建一部曠世巨著。他的小說主人公還沒有明確的現實人選,這是擺在他目前的重大難題。他會想要以自身為小說的主要原型,但寫了幾章,很不滿意,他會想:“如果我要是主要人物,我怎麼可能會愚蠢的愛上一個不喜歡我的女人,並甘願的、瘋狂的膜拜在她的衣裙下。相反,我為什麼不會愛上她,我沒有不愛她的充足的理由。她有錢,年輕,長得漂亮,性格又好,而且我見到她就喜歡她。無論是生理反應還是情緒上的整夜思念。為此,我應該追求她。”不對,我之前說過在我的生命裡文學才是我的全部,愛情隻是生活的調味品,不要再因為這浪費過多少精力。想到這裡,他就躁動不安,經不住的雙手抽搐,隻好隨意瞎寫。還是要有身邊人,要是有枕邊人就更好了,你可以透過她更好的了解自己,並試著來將你的惶恐不安加持到她身上,從而真正意義上達到你記憶中的渴望。他驚訝於自己的發現,隻靠癲狂刻苦的在幻想裡專研還遠遠不夠,還得需要生活的摧殘,或是你摧殘彆人。

於是,一個陰謀誕生了,他要追求戴維斯·瑪麗,兩人相愛也是一定的。這似乎成了無可厚非的是請求。為此,他必須因為這件事做出一些改變,他來到一家服裝店,精心挑選了幾身衣服,剪個頭發,也買了幾雙好鞋。他搭上出租車,整日遊蕩在克裡斯小鎮的大街上,隻為了追蹤瑪麗留下來的痕跡。一些年輕的、穿著時髦的小年輕們開著不知從哪弄來的車子,不要命似將車速開到九十邁到處撞人,看他們那樣,應該是喝多了。他們平常也是這樣。他們單手握著方向盤,頭也左右張望,就是不看前麵。點上一根煙,腳就隻管使勁踩油門,剩下的交給上帝。他們車速飛快,闖紅燈對他們來說隻能算的上是開胃小菜,他們會試圖跟警察飆一下速度,看看是他們的車速快,還是教養院牢籠的關押時間久。羅曼和彼得坐在車上,彼得坐在後排車座上,然而他的上半身卻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兩腿蹬在後排椅子上。彼得整個人在車上處在懸空狀態。他脖子伸的長長的,恨不得衝破擋風玻璃,飛出窗外。他高談闊論,唾沫星子飛的到處都是。羅曼·馬蒂亞嫌棄的將身體向車窗靠攏,同時還得仔細聽這個“智者”的哀傷言語。

“你知道的,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回學校了,真懷念宿舍裡一覺睡到中午的時光啊。可惜來到高中後,這樣的日子就一去不複返了,剛開始時,我還挺期待我的高中生涯,好不容易脫離了羅拉的掌控,可不曾想,在教室裡的第一天就因為遲到,就回家反省。這下好了,永遠也回不去了。我親愛的羅拉老師也無能為力啊。還是挺憧憬……”彼得譏諷地說。

“聽你意思,你還想回去繼續聽那每天行屍走肉般的禱告。羅曼打趣地說。”

“你想多了,我們即使有想回去的意願,學校也不可能再收我們了。我隻是在懷念、感概。那在夕陽下奔跑的影子還是消失在黑暗深處,即使黎明前的晨曦也無法再將其重現了,時間不會重複,所以,隻剩下懷念了,畢竟,那時候還是有快樂的。”彼得懷念的說,可搭上他那半笑半不笑的麵孔,很難猜出他是真難過還是假難過。

“沒想到,你還感傷起來了。”

“隻是突然想起來了,隻是這樣罷了,我們無法再回頭,隻能頂著茫茫夜色一往無前,不是嗎。”

兩人輟學了,可以這麼說。彼得比羅曼大一歲,今年十七。他們已經褪去了青澀,至少較於他們在初中時期有了很大的變化。彼得從一個調皮搗蛋且不學無數的壞孩子成了一個看上去老謀深算的人,實際上卻是思慮很深。但對於他愛闖禍的這一刻在骨子裡的叛逆卻根本就無法改變。這裡的愛闖禍也不是乾些投機取巧、小偷小摸,或是做些彰顯優越感的低俗事情,(他沒有這個閒工夫)而是指他善於發現生活的美麗,他發現隻有試著做出一些讓人大跌眼鏡的事來,他才能獲得這些快樂。當然,他不想跟任何人作對,但也不屈服任何人。所以,這才會有他犯了錯卻還主動承擔責任的迷惑行為。他做事情一向不按部就班,卻也不喜歡無法無天的混賬們,這是因為他覺得一味的墨守成規隻會使人陷入麻木空虛的境地,而沒有約束的行為也隻會帶來身心的毀滅。更可怕的是,兩者都還自鳴得意的認為自己很聰明,這是多麼的可悲、多麼可恨的事啊。他還認為生活要有激情,而這一點品質正好是羅曼缺失的那一部分,再加上他還是重情重義,兩人的關係也日漸升溫。彼得處在善惡的交彙處,長期以往,他就以微笑示人,這代表他麵對世界時的善良麵孔。他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這種笑容並不是一份討好的笑容,也沒有諂媚求存的故意示好,但也沒有真正發自肺腑的開懷大笑。他臉上就好像戴了一張千姿百態的笑臉麵具,無論情緒如何動蕩,你看到的隻能是一張眯縫著眼睛、嘴角向兩邊張、怪異的笑容。

羅曼也有了驚人改變,這小子還真是完美的繼承了巴洛斯特的俊俏臉龐,越長越好看了,帶上他那退學後就隨手蓄起的一頭飄逸的長發,很有高雅的氣質,跟當年巴洛斯特年輕時展現出典雅感如出一轍。他表情很是嚴肅,帶著點倦怠。他還是高傲的要命,這性格上孤傲似的死黏在他身上,難以剔除。他愈發的感到無聊和迷惘,在之前,他還是有點激情的,像同學之間的聚餐和出門遊玩,他還是可以調動起自己的四肢。他語重心長的對他們說:好吧,快點動起來,一個人在家不也煩悶嗎,就算是強身健體也行。他坐在真皮沙發上,撥通彼得的電話,問他是否前去,等待回複後,這才滿不在乎的前往。隻有每周日下午和塞爾西·思嘉的聚會,他才會稍稍打扮打扮,坐上轎車,欣然前去。而現在,他早已厭倦了等待,他寧願一整天看著房間書櫃裡擺放著琳琅滿目的書籍默不做聲,也不肯出去看看街道上漂浮著怎麼也抓不到的氣球。這麼看來,退學倒也挺符合他心意的,但思嘉還不知情,遲早她會知道的。羅曼雙手握著方向盤,踩著油門,就這樣飄著。看見路口就拐,反正這裡的岔路口他熟的很,走不丟的。他在等彼得,看他有什麼壞心思,不,不能說是壞主意,應該是真正有趣解膩的消磨時間的好去處。彼得提議去塔姆山逛逛,不過,在去之前,他們得把後車廂填滿,他們來到一家看著是這一帶最大的超市。彼得衝進超市,像個劫匪似的搬起了一箱箱啤酒,又跑到冷藏櫃裡拿起了已經切好的各種肉質食品,還拿了幾串草莓和一筐的草莓。最後,買了個燒烤架,還有一箱子煤炭。將東西放到後備箱後,羅曼付完錢,就開車駛向了塔姆山。出了克裡斯小鎮,就是一條延綿不絕的蜿蜒大馬路。車裡放著重金屬音樂,彼得想聽這一款。時速七十邁,打開兩邊得車窗。空氣裡有一種麥子的香味,彼得看著道路兩邊跌倒的麥穗,那是還沒有長熟的樣子,有的還沒發黃。他看到麥田裡有一個矮小的禿頭老人在看他,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彼得也回敬他一個,不需要刻意做任何的臉部表情,隻是看著他就夠了。

塵土飛揚後,就消失了。茂密的樹木又來了,兩旁的參天大樹都交叉生長在一起了,形成了一個類似洞穴的入口。枝葉樹杈枝乾密閉不透風,不會再有陽光透過他們照在我們身上,不過好在,一會就該上山了。該往山坡上攀登。上坡時車窗外的景色就少了許多,除了坑坑窪窪的石壁,就隻有豁然開朗的湛藍天空。過會,天就要黑了,他開足馬力,一個大幅度的右拐彎就來到了一大片平原:踩油門,拉手刹,瘋狂的轉動方向盤,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羅曼駕車繼續開著,他們將車子停在了一處加油站。羅曼招呼彼得下車,彼得臉色蒼白,渾身乏力,他嚴重暈車。他頭暈目眩的,跳下車就開始嘔吐。羅曼·馬蒂亞和加油站老板簡單聊了幾句,他叫皮特,是個身材壯碩的大塊頭。加完油,甩了幾張鈔票,就走了。羅曼就想快點離開,因為馬上就天黑了,他們得儘快安營紮寨。彼得倚靠著車門喘著粗氣,他還是在微笑,不過笑容裡還是夾雜了些難受的部分,羅曼喊著彼得:“嘿,夥計,我們該走了。”彼得站起來,擺擺手,笑著說:“好吧,我們的卻要快點了”。彼得坐上了車,兩人繼續朝著山頂爬去。天黑了,他們驅車趕到半山腰時四周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羅曼趕緊找了個就近的草地紮帳篷,附近還有條小溪,這邊地勢也高,旁邊有個大坡度,剛好可以將整個克裡斯小鎮儘收眼底。下了車,打開後備箱。他們將燒烤架用撿來的三角形石塊支好,拿來了烤肉和還沒清洗就被彼得消化大半的水果。紮好帳篷,床墊、枕頭、被褥也鋪好了。兩人開始麵對麵坐在草坪上喝了起來,忘了買調味料。彼得在叢林裡竄來竄去,那模樣兒,就差手裡拿著一根長矛,穿著獸皮衣物,打扮的蓬頭垢麵,嗚嗚的喊個不停。隻見他手裡拿著他一板一眼說是可以當蘸醬的調料。估計是隨手拽的野草。隻要將其搗碎。

羅曼看著那綠油油的蘸料,死活不想吃,這還不如學牛吃草。但淺嘗後,覺得味道還不錯。兩人又添了幾塊煤,熄滅的火焰又重新煥發生機,他們倆邊吃邊喝。他們狼吞虎咽,開懷暢飲。此刻繁星高照,月涼如水,天空澄澈的近乎透明,隻有一輪圓月眼巴巴的望著你。羅曼躺在山坡邊,喝著啤酒,耳邊回蕩著微風吹過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響,從未停息。抬頭望去,可以輕而易舉地越過低平的山穀觀俯瞰克裡斯小鎮,茂密的叢林包圍著那夜晚的點點星光。數以萬計的小蟲子正鬨騰個不亦樂乎,他們生活在片空地上,毫無牽掛,也不想到外麵的世界看看,真幸運。

“好痛快,心裡好久沒有這麼平靜了,我想一直留在這……”羅曼情不自禁地說。

“留在這不走了,這倒是個好主意。待得久了,你還是會離開,因為你出生在克裡斯小鎮上,那注定是你靈魂的歸宿,你隻是在那裡待得太長了,感到倦怠了,可能你的小時候不是很愉快吧,現在也沒有得償所願過,所以想換個地方找些慰藉。”彼得把盯著月亮的腦袋扭過來對著羅曼說。“你應該聽說過我的父親——巴洛斯特·馬蒂亞。我好久沒有提過這個名字,不免有點惶恐,可這恰恰說明我打心裡沒忘記他,但我不想記起他。我的父親,我母親愛到發瘋的男人,那個我記憶力每天隻知道神神叨叨、一走了之的父親。就在我升入中學時,他就離開我了,消失不見,杳無音訊。不會有人告訴我他去哪了,我當時根本就不想追尋他的腳步,我甚至做過最壞的打算,離家出走。我希望他死皮賴臉的求我回去,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就打消了。後來,塞爾西·思嘉出現了,我的生活才逐漸回歸正常的體溫。她是那麼的溫柔,臉龐上一直閃爍著和藹可親的陽光。她對我無微不至,照顧有加,將我當親生兒子一樣撫養長大,有時候睡醒時我甚至把她當成了我的母親。我母親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去世了,家裡的客廳櫃子也隻有一張黑白照片,除此之外,我對她的一切事還停在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樣子,我一想這事就渾身戰栗。至於其他的,我腦袋空空的,什麼也不知曉。於是,我走過了她生平踏足的任何地方,她在哪出生的,又是如何跟父親成婚的等等。那是我初次見到的我的外祖母奧利斯·艾琳,她現在經營一家小餐館,日子過的也是美不勝收,她體態肥沃,坐在那張單人椅子上難以動彈,她連站著都費勁。不過,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可一點也不遲鈍,她還真是對我關懷有加,我問她母親童年的時光時她竟隻字不提,嘴裡滿是客套話,還問我店裡的生意怎麼樣,每天盈利多少……我又來到了母親和父親相遇時那條街道,現如今是一家雪糕店,老板是一個憨態可掬的年輕人,看著才二十多歲,不僅年輕還熱情好客,還請我吃了草莓味的雪糕,還跟我講起了他的創業經曆,這原本是個汽車旅館,他跟我說。塞西爾·思嘉阿姨跟我的母親是親密無間的好閨蜜,母親生前嫁給父親時所有人都不同意,隻有她鼓勵母親要勇於追逐自己的愛情,不要害怕。母親聽信了她的話,嫁給了巴洛斯特,就死了。我一直認為我母親的死跟父親脫不了關係,不是因為我感情用事,記恨他一聲不吭的就離開我,一走就是十幾年。而是說他走的這些年裡連封信都沒留過,我每天惶惶不可終日,想著他什麼時候能回來,等來的卻是一天天的獨孤。”

羅曼情緒逐漸高漲,最後他是扯著嗓子憤怒的說,像個缺失父愛的叛逆孩子。彼得把腦袋轉過來,笑著說:將自身的難過拋到腦後,你看到的隻是一個哭泣的孩子。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