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很靈活嘛,撞了人就想跑?”
柳不塵側身靠在巷子的牆邊,伸出腳蹬住另一頭,剛好攔住他的去路。
將手裡的衣服隨手一丟,精準的落在他腳邊。
“穿上,不冷嗎?”斜倪了眼□□著上身的小孩,一眼營養不良的身材,脖筋間帶著條紅繩。
那小孩明顯沒想到柳不塵追來的這麼快,警惕地退後兩步,手裡還拿著兩個冒著熱氣的包子。
“包子?”柳不塵疑惑。
“給我一個。”柳不塵理直氣壯。
小孩瞪大了雙眼,似是沒想到這麼大個人還要與小孩搶食。
“我..隻有兩個。”想到麵前人的不要臉程度,又補充道:“我三天沒吃飯了..”
這人穿著錦衣華服,玉冠束起了如瀑布般的長發,腰間配著柄冒著微光的長劍,麵上透著股嬌矜,容貌雖生的柔和但也難掩俊秀本色。
這樣的人,又怎會向他討食。小孩斂了神色,細長的睫毛垂下眼眸,遮住視線。
下一瞬,手裡的包子就被柳不塵搶走。
看著小孩震驚的神色,他啃了口包子,邊嚼著邊說:“看什麼,我又不是不給錢。”
不過這包子還真挺好吃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哪搶的,這麼有水平。
說罷又指了指地上的衣服:“穿好,世風日下..”
隨後從袋裡掏出兩半碎了的金子,向著他扔去。
“拿著。”
那小孩愣愣的接過,雙手捧著碎金錠,原本就大的眼睛因為疑惑又漲大了一圈。
回眸看見水汪汪的眼神,柳不塵感到一陣不自在,有些無所適從:“看什麼看,不是白給你的。”
“我買了個那麼多瓷器,全被你砸了,你說,怎麼賠我?”
對方伸出剛丟過去的碎金子,雙手直捧著,眼神鄙夷。
柳不塵:“……”
“這是我給你的,我才不收。”他’婉拒‘。
“可是我隻有這個。”小孩低下了頭。
看著個子堪堪至胸口的的小孩,柳不塵生了些逗弄的心思,他將腿頂著對麵牆用力一蹬,人從後頭的牆壁上立起來,站穩。
正對那人蹲下,“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顫動了一瞬,然後迅速移開視線。
“我不是小孩。”
他漲紅了臉,又開口解釋道:“我十五..十六了。”
柳不塵敷衍:“好好好,不是小孩。”
感受到柳不塵的敷衍,小孩的臉越發紅了,他生硬地扭過頭,拒絕回答。
因為風餐露宿,他的臉上沾了很多灰塵,糊在臉上,因為擦的隨意,半張臉都暈了開。
平白生了些憐愛的心思,柳不塵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汙漬。
“你可願跟我走?”柳不塵笑意盈盈地開口:“做我柳不塵的小徒弟?”
他想過,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放著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在外麵,到時候帶著回師門,也能有個正經活乾乾。
“做..徒弟?”他本就大的眼睛像是會發光,困惑的神色直白又明了,心裡想著什麼都寫在麵上,腳下也不由自主的朝著柳不塵近了一步。
就在柳不塵反思會不會說得太過突然,有些像循循善誘拐孩子的人販子時,想到這,柳不塵有些急了,這可萬萬不能,絕不能讓他毀了自己一世英名,正欲開口辯解,讓自己顯得像好人。
草,他本來就是好人!
“你還有彆的徒弟?”
“啊?”這是重點嗎?
“我沒收過徒。”他如實回答。
但也快要到收徒的年紀了,柳不塵心裡暗自嘀咕。
卻見對麵那人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好,那我做你的徒弟。”
原本柳不塵說出這話也是腦子一熱,沒想著能被答應,如今真被應了,倒還有些不切實際的恍惚感。
他就這麼收了個徒弟?就這麼隨便的收了個便宜徒弟?
柳不塵抿唇看向他,心裡暗自想到,等上了山得補辦個收徒儀式,不然第一次收徒也太草率了,實在奇怪..
“你叫什麼啊?”那逆徒問道。
“叫師父。”柳不塵按住狂跳的眉心。
“哦,師父。”小孩應道。
“柳不塵。”他開口,隨後有些不滿的蹙眉:“你呢。”
“我叫謝懷仁。”
對這名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柳不塵揉了揉眼睛,但也沒多想,隻是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看著他渾身破舊,擠滿了補丁的破布衣,原本沒什麼潔癖的柳不塵也有些眉頭狂跳。
“跟我走。”他聽到他自己這樣說。
“算了我給你取個小字吧。”
柳不塵麵上突然顯出一絲狡詐的笑意,咳了一聲,故作正經地開口:“就叫春花吧。”
被強行扣上新鮮小名春花的謝懷仁:“…”
“好難聽..”他試圖抵抗。
柳不塵撅起了臉,裝作沒聽見。
稀裡糊塗的到了間製衣坊,隨手拿了件刺繡精美的錦鍛長袍,滿意的扔給了謝懷仁。
“拿去換。”柳不塵拍拍手,去了些灰塵。
見身後人沒動作,轉過身:“我見你這身我就心煩,趕緊去換了。”
謝懷仁這才起身,一步三回頭的走去,最後停在試衣間門口:“我沒錢。”
柳不塵疑惑:“?”
“我人都在這了,你在怕什麼呢?”柳不塵囂張叉腰。
總算將人盼了進去,柳不塵收回視線,一臉端莊地在門口靜候。
不知過了多久,見裡頭還沒動靜,柳不塵蹙眉走向那門前,拍了拍門口虛掩著的布條。
“還沒好嗎?”
裡頭傳來極輕的一聲回答,柳不塵沒能聽清,隻得將耳朵湊過去,又重複了遍:“什麼?”
這回終於能聽清了。
“我不會穿這衣服..”
隻見自己那便宜徒弟越說越沒底氣,聲音到最後更是一點也聽不著了。
柳不塵輕笑一聲,禮貌性地拍了拍門簾:“我可進來了,好徒兒?”
見裡頭沒吭聲,也是徑直掀起門簾,朝裡走去。
入目是一片精瘦的背,透著內裡脆弱骨頭的身板。
柳不塵上前扯住衣服的前腰,以一種懷抱的姿勢,由背後虛掩著他,乍一看,好似被他摟在懷裡。
索性他的動作很快,不過一會,就已將衣服穿戴整齊,如果可以忽略掉便宜徒弟此刻如雞窩一般的頭發,那他現在也是個俊俏公子。
“走吧,跟著我去把掉地上的碎瓷收了。”柳不塵站起身,心裡惦記著那一麻袋生死不知的碎瓷,下一刻感到手被人握住,溫熱的手包裹著柳不塵的四根手指,除了大拇指。
頭一次被人這麼主動親近,讓柳不塵實在有些受寵若驚。垂眸,看著他明顯輕快的腳步。
他心想,收個徒弟也不賴。
“師父..”
身側傳來便宜徒弟的聲音,柳不塵莫名感到老臉一紅,用另一隻手遮住臉,莽著頭應了一聲就往前走。
“小心!”謝懷仁驚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但為時已晚,他已然一頭撞在了牆上,直撞的腦子嗡嗡作響,連退兩步。
“沒事。”他強撐。
太丟人了,柳不塵捂住臉。
因為一切發生的實在太過迅速,新收的便宜徒弟急忙走上前想看看柳不塵傷勢如何,卻看到了他緊捂著臉的一幕,心頭一窒。
隻好努力扒拉他幾乎焊在臉上的手,因為用力,本就瘦小還有些營養不良的小孩幾乎咬牙借力:“讓我看 看。”
柳不塵有些絕望了,掙紮對抗了一會,還是鬆開了手。
看著謝懷仁怔愣的神色,柳不塵越發慌了,顫顫巍巍的問道:“我不會..毀容了吧?”
他搖搖頭。
“起了個大包?”柳不塵試探。
隻見他眼神顫了顫,抿唇,沒有點頭也沒搖頭。
‘包-百變小柳-塵’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又劫後餘生的拍了拍胸口,哄了下自己。
幸好隻是起包,自己的臉還有救。
看到全程的謝懷仁:“……”
“好了!我們去收拾碎瓷!”滿血複活的柳不塵再次起航,跟在他身後的謝懷仁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