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馬上就要宵禁了,不宜出門啊——”
雲葵正在氣頭上,頭也不回地走遠,完全沒理會水瑤的提醒。
晚欲雪現在還是無能為力的凡人,就敢背地裡算計她,等日後翻身成為了君主,豈不是又要屠她滿門?
當然,她不會給晚欲雪返回神域的機會。
雲葵徑直來到雜役峰的後院,路過準備就寢的弟子看到她殺氣騰騰的,立馬眼不見為淨躲避得遠遠的。
她當門一腳就踹開了晚欲雪的房門,裡麵一陣寂靜,根本就沒有人影。
早已過亥時,怎麼晚了,他還能去哪裡?
雲葵攔住一個瑟瑟發抖的弟子,指著空落落的院子,問道:“他人呢?”
“我...我不知道啊,今夜不是我值班,你去問彆人吧。”
弟子磕磕巴巴,抬頭怯怯地看著雲葵,眼色不斷地往後瞥去,明顯是在說謊。
此刻的雲葵臉色陰沉,像極了女弟子口口相傳的母夜叉,連路過的靈犬都要夾著尾巴走人。
雲葵的耐心有限,攥住他的衣服提起,“我再問你一遍,他人呢?”
小弟子肢體不聽使喚地往下跪去,心虛道:“去...去打掃藏書閣了。”
靈山的藏書閣坐落遼闊,仰之彌高,上有三層入雲霄,飛簷鬥拱,下為園林布局,精致有序。
但打掃起來很麻煩,很多弟子都不願去,自從晚欲雪來後,他們就這種臟差亂的活全部推卸給晚欲雪。
誰知道玉衡殿的雲葵大晚上不睡覺,跑來打聽晚欲雪的去處。
麵對他們的遮遮掩掩,雲葵蹙了蹙眉,沒空去追究,朝藏書閣的方向而去。
低垂的亂雲從深邃的天空掠過,露出了如銀的月輝,灑落在玉階上一片,涼風吹亂紛亂的樹影,帶來簌簌紛亂的聲響。
晚欲雪熄滅了最後一盞燈芯,頓時,藏書閣陷入無儘的黑暗。四周也都沉寂無聲,他關好殿門,朝著來時的方向離去,剛走下一層,突然察覺到拐角處有窸窣聲。
緊接著看到一抹衣角,一個人影隱隱約約顯露出來,握著一把泛著冷光的寒劍緩緩走來。
那劍格外鋒利冷凜,讓人心驚膽戰。
冷月當空,樹影婆娑,他終於看清了來人。
少女高深莫測,還有幾步之遙忽然停了下來,肩膀上飄忽的幾張小紙人露出了森白的牙齒,齊刷刷地直視著他,紙做的眼睛陰森可怖,戾氣騰騰。
晚欲雪身形一怔,頓時改變了方向折返下樓,甚至都沒來得及多猶豫一刻。
“敢逃!”雲葵厲聲道。
幾個小紙人全部會意,緊追著晚欲雪而去,齜牙咧嘴地叫囂著要把晚欲雪撕成碎片。
小紙人前後夾擊,再加上夜黑風高前方路況看不清,晚欲雪被橫飛攔住的小紙人擋住了視線,踉蹌地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小紙人蜂擁而上,隔著衣服要撕咬晚欲雪的肉,但牙齒看著鋒利,實則不然,連衣服都咬不破,隻愣頭愣腦張著嘴咬著他的衣服不放。
這一跤摔得並不輕,晚欲雪的臉上出現輕微擦傷,他忍痛地站起了身。
雲葵冷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走下來,低睨著他的狼狽。
“殿下。”他沉聲道。
雲葵當胸一腳又將他踹得倒了下去,他蜷縮在地上,幾欲吐血。
“誰借給你的膽子,你竟敢暗算我?”
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受不住雲葵這麼一腳,疼痛導致他胸口起伏,他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滿臉都是屈辱之色,咬緊牙關道:“我...沒有...”
雲葵不信他的辯詞,怒視著他,“沒有?那我衣服的血液是怎麼回事?你彆告訴我你不知道!”
圍獵那天,雲葵除了與他有過接觸以外,再無他人。
那血漬除了是他的,還能是誰?
晚欲雪艱難地站起身,絲毫沒有展現出慌亂,解釋道:“我那日看到殿下遇到危險,才貿然出手相救。我並不知道我手上會有血液,若是冒犯了殿下,是我思慮不周,以後不會了。”
他說完一句話,頭上已經起了一層冷汗,雙唇毫無血色。
雲葵冷哼,“你當真不知?”
“不知。”
雲葵道:“我如何信你?”
晚欲雪睫毛簌簌顫抖,他一個凡人能力有限,如何讓人信服。
月輝下,他看著雲葵的眼睛,堅定說道:“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對殿下永遠忠誠不渝,絕無二心,如若...”
他停頓了一下,雲葵接著他的話繼續說道:“如若敢背叛我,你就自剜雙眼,孤獨終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遠在萬劫不複的痛苦中煎熬掙紮。”
雲葵說完這句話,自己都愣住了,她怎麼會說出這麼多惡毒殘忍的詛咒。
縱然她很恨晚欲雪,巴不得也刺殺他99次,但她從來不惜用這麼惡毒的手段去下咒對待他人。
可轉念一想,雲葵又不覺得了,晚欲雪可是神族後裔,也是六界最神秘的存在,擁有創世之力,這種詛咒對他而言,應該毫無恐嚇力罷。
在雲葵的腦回路中,像什麼“不得好死啊,不得善終啊,”之類的話,才是最大的詛咒,少女始終認為孤獨終老在死亡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畢竟,她可是最怕死了。
想到這裡,雲葵又覺得自己不惡毒了,她寬慰自己。
再則,晚欲雪這沉悶不討人喜的性子,說不定很享受孤獨寂寞的感受。
這詛咒對他而言,還是太輕些。
晚欲雪也不由地一怔,隨後點頭答應 ,“好,就依殿下的意思。”
雲葵揮手,小紙人儘數消失不見。晚欲雪如釋重負,鬆開了眉宇,也沒那麼痛苦了。
雲葵看到他的衣服都被浸濕,風一吹,他身子顫了顫。
雲葵道:“今日隻當是個教訓,萬事你都要記得,我為尊,你為卑,尊卑有序,你不得僭越。”
晚欲雪點了點頭。
雲葵盯了他半晌,沒看到他哪裡不對勁的地方,暫時放過了他。
一代神族淪落凡界,蹤跡本就可疑,再加上他心思深沉,雲葵不得不提防著他。
雲葵好奇的是晚欲雪在想什麼,他能委曲求全地留在下界,縱使千萬人欺他辱他,他竟然還能沉得住氣?
還有,他到底經曆了什麼,身上怎麼一點仙澤都沒了?
那日,她衣服上的血液...
應該隻是個意外吧。
雲葵咬著手指,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斜睨了少年一眼。
那天,她第一次遇到晚欲雪還好端端的,再一轉眼他就滿身臟汙,應該就是被人給揍了,然後受了傷,不巧又遇到了她。
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將血染到她身上,卻被血兔當成了滋補品吃了,變異成妖物。
雲葵思忖著。
嗯,應該是這樣,沒有一點武力值的晚欲雪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造反謀害她,這可不是明智的選擇,晚欲雪應該不會蠢到這份上。
雲葵想通後,長長地籲了口氣。
“咚——”鐘聲響起。
雲葵警鈴大作,看遠處高樓上的大鐘來回擺動,完了,她忘記時間了,此刻宵禁開啟。
宵禁期間不可肆意走動,這條法則自靈山成立以來,一直是最嚴厲的法則之一。
雲葵意識到又闖禍了,提著裙擺就趕緊往外衝。
但已經來不及了,值班的弟子巡邏到這裡,察覺身後有異樣,大聲嗬斥道:“誰,誰在哪裡?”
雲葵屏住呼吸,希望彆被發現。這個時候施法藏匿身影一定會被對麵的結界暴露身份,雲葵隻求那幾個弟子趕緊離開。
就在聽見腳步聲漸近,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帶著她轉了個圈躲避開了。
一隻小靈貓跳了出來,衝著值班弟子喵喵叫喚。
“我還以為是人呢,原來是一隻貓啊。”
“瞧你大驚小怪的。”
值班弟子相互嘲弄了一番,走遠了。
暗角裡,雲葵掙脫開那人的手,轉頭看到晚欲雪,臉色又沉了下去。
雲葵道:“你怎麼跟過來了?”
晚欲雪環顧四周的結界:“路過而已,殿下彆緊張,我沒有靈力,這裡的結界對我無效。”
他這個舉動也是幫了雲葵,可雲葵沒有給他好臉色,他也不在意,看到雲葵相安無事,他便轉身穿過結界要走。
他來去自如,隻要沒有被值班弟子發現就相安無事,但雲葵不一樣,她今晚是不能離開藏書閣了,但凡她一動,結界就會觸發報警裝置,她一定會被當場抓走。
眼看白衣少年越走越遠,他走得好安閒自若,仿佛之前與他說的尊卑有序,他是一點也沒往心裡去。
他是沒想到他的主子還在這裡麼?
雲葵甕聲甕氣道:“你就這麼走了?”
晚欲雪停下來,側首,“殿下還有話要說麼?”
雲葵才不會感覺愧色,反而很鎮定,“我今晚出不去了。”
晚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