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1 / 1)

屋子裡藥味濃烈,苦澀濃重,苦得人四肢百骸都扭作一團。

水瑤幫著解下白綾,雲葵回過神,睜開水潤琉璃般的眸子,隻覺得外麵白光刺眼,不適地眨巴幾下。

水瑤好笑道:“公主,昨天是十五,你是不是又忘記了?”

雲葵點頭,她記性不好,總是忘記了十五還要藥熏。

如果長時間沒能上藥的話,雲葵的視力會直線下降,五米之外男女不分,十米之外人畜不分,夜間更是看不清。

這隻是開始,到後期還不會不自然地流血淚,眼睛刺疼出現排異現象,甚至會失明。

熏製的藥材都是唐靖給她特意配置的,水瑤隻負責熬煮,但雲葵昨晚一夜沒回來,所以給耽擱了。

雲葵感覺水瑤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問道:“有話就說。”

水瑤彎下嘴角,湊近她道:“誒,公主,煎藥很累麼?我很好奇你昨晚在雜役峰留了一宿到底乾嘛了?”

雲葵回頭看了她一眼,絞著衣袖上的流蘇,一言不發。

水瑤看出雲葵臉色不對勁,趕緊閉嘴,準備起身去洗衣服,卻聽見雲葵冷冰冰地說道:“我讓人咬傷了。”

水瑤:“......”

水瑤隻當作玩笑話,雲葵定是疼糊塗了,才與她這麼說。

水瑤抖落衣服裝進木盆準備去洗,一顆圓潤的琉璃珠子掉了下來,她把雲葵喊出來,問道:“公主,這是你的麼?”

雲葵仔細看了幾眼,那顆琉璃珠子質地一般,還帶著一股廉價感,雲葵擺手:“不是,我也不知道哪來的,你丟了吧。”

也是,空桑境可沒有這麼廉價的飾品,水瑤嫌棄地丟掉了。

她剛坐下,看到洗衣服的水變成了淡紅色,又喊住雲葵:“公主,你受傷了?”

水瑤洗的是雲葵的衣服,昨日參加完射藝回來,雲葵匆匆換了件衣服就去雜役峰了。

整個比賽雖然很長,但雲葵敢肯定她沒有受外傷。

院落牆角的桃花開了,一簇簇的,粉裡透白,沁人心脾的香味惹得小蜜蜂和花蝴蝶前來觀望。

雲葵用劍削下一節木枝,製作成一把桃木劍,也沒認真想水瑤的話,心不在焉隨口回答道:“沒有啊。”

水瑤盯著木盆裡的水起疑,那這水...

*

妖物一事沒有查出結果,最終歸於獵場布置疏忽,比賽沒有維持下去也就沒有勝負,但長老們為了安撫眾弟子,給每個殿內都送了嘉獎。

玉衡殿得到了一麵流光鏡,據說這麵鏡子能看到命定之人的前世今生。

幾人都很好奇,圍著一探究竟,嘗試了幾遍也沒有開啟,訕訕道:“會不會是長老們糊弄咱們?!”

倒不至於是糊弄,興許是能力還沒達到,又或者不是與鏡子無緣,暫時打不開而已。

幾人把鏡子搬到倉庫,沒再過多理會。

卯時未到,水天相接處泛起了朝霞,飛鳥陸續盤旋出現。

雲葵背著一柄小木劍前往去大殿上早課,自從射藝比賽結束後,時至今日,這還是雲葵第一次規規矩矩來上早課,想必場麵一定很精彩。

大殿裡已經陸陸續續地來了很多弟子,他們圍在一塊,看見雲葵到來,不屑地扭過去頭,都不去搭理她。

雲葵才不在意的他們的目光,她早就習慣了。單淩萱和單聽肆遭暗算的一事早就在靈山傳得沸沸揚揚,當時比賽結束後,天色也深了,洞口結界自動打開,單聽肆背著昏迷的單淩萱徒步回到靈山。

即便比賽沒有結果,天璣殿的得分也排在後麵,這一得分成了天璣殿有史以來最慘敗的記錄。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歸結於天璣殿得意弟子遭人暗算。他們把失敗的源頭對準雲葵。

這讓雲葵本就不好的形象又增加了一層,人人都道她嬌縱任性,欺辱同門,與步微月差遠了。

今日,步微月比她早到半個時辰,她穿得很明豔,一身緋色衣裙,發絲如瀑,唇若朱丹,比外頭的桃花還要好看三分。

相比較雲葵,沒有母後管教,衣服都是按著自己的喜好隨意搭配,藍色長裙,搭配粉色曳地披帛,腰間的流蘇搖搖晃晃,整個人就像個夢幻的小水母。

誒...

步微月也正在其他弟子說話,看到雲葵出現,眼裡的溫柔隨之散開,說道:“阿葵,早啊。”

雲葵打量了她一眼,隻微微頷首沒說話,繞開她入座。

早課的桌子都是兩人並排坐在一塊的,而且數量有限。因前段時間雲葵告假,所以她那位置一直空著,今日忽然到來,與她坐在一塊的青衣小弟子很詫異。

青衣小弟子不情不願坐下,嘀咕著:“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是來,煩死了...”

雲葵捏斷了手裡的筆杆,扭頭冷聲道:“你愛坐就坐,不願意就滾!”

青衣小弟子:“.......”

與雲葵一同告假的還有單聽肆和單淩萱,不知何原因,單聽肆沒來上課,但他妹妹單淩萱卻來了,早課剛點卯完,她姍姍來遲。

單淩萱一眼就看到雲葵,恨不得當機立斷,一節課下來,她頻頻回頭用眼神警告雲葵。

雲葵才不會被嚇唬住,她就直勾勾的挑釁。

若不是授課仙師還在上麵講課,她就要衝上來與雲葵動手了。

雲葵製作小木劍就是為了對付她,今日敢來上早課,就料到了單淩萱會圍堵她。

靈山除了教授書本上的心法外,也會允許弟子之間相互切磋,在實戰中掌握要領。

這次,雲葵的對手仍是單淩萱,她接過兩把靈劍,丟給雲葵一把。

雲葵沒接,反而拿出提前備好的桃木小木劍道:“不必,我用這個。”

台下弟子:“.......”

一般剛進門修煉的小弟子為了增加實戰效果,防止誤傷才會用木劍比試,雲葵怎麼還用木劍呢?

看不起誰呢?單淩萱心暗,她這次一定要讓雲葵好看。

上一世每次比試中,單淩萱這人可是為了贏不擇手段,每次都會偷偷耍心機。

但這次無論她有沒有嗑藥,雲葵都勝券在握,她已經知道單淩萱的劣勢在哪。

單淩萱眼裡閃過狠厲之色,道:“天璣殿單淩萱,請賜教。”

她話音剛落,不等雲葵回話,就提劍而來。

雲葵轉身避開,她那一劍直劈在地上,裂開一道縫隙。

可見她殺紅眼了。

幾招下來,台下人都能看出雲葵處於劣勢,但少女麵色淡然,不亂陣腳。

兩劍相擊,劍身嗡鳴,雲葵的靈器招架不住單淩萱手裡的銀劍,竟生生斷成了兩半。

眾人:“!!!——”

單淩萱得意一笑,可下一瞬,雲葵一掌打在她心口上,她飛了出去。

單淩萱狼狽下台,眾人倉皇回頭。

空門大開,就會讓對手趁虛而入,雲葵就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更何況單淩萱是陣修,在劍法這方麵本就有缺陷,但她好麵子,不肯承認,所以每次都靠耍小聰明來掩蓋。

雲葵力道剛剛好,既沒有重傷了單淩萱,還給了她一份薄麵,也贏得了比賽。

“你——”單淩萱目眥欲裂。

雲葵逆著光轉過身,掃過台下一眾人,乾脆利索道:“還有誰,不服儘管來戰,我雲葵奉陪到底。”

台下弟子竊竊私語,沒有人上前,雲葵繼續道:“看來是沒有,若以後要是還有人敢詆毀玉衡殿,我定不輕饒,我說到做到。”

雲葵走下台,單淩萱憋紅了臉,想要反駁但什麼也說不出。

這件事本就不光彩,雲葵用的是沒有靈性的木劍,還能勝過了她,這要她以後麵子何存?

單淩萱今天就是聽說雲葵過來,她才趕點來圍堵她,本想給雲葵一點顏色看看,沒料到最後狼狽的竟是自己。

看雲葵要走,單淩萱蠻橫地推開扶著她的人,衝雲葵喊道:“站住!”

雲葵一頓,轉身準備聽她想要辯解什麼,卻見她振臂一揮,揚出一團白色的粉末,粉塵細膩,瞬間進入雲葵眼睛和鼻腔裡。

雲葵大意,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藥粉已經發作了,刹那間眼睛和喉嚨傳來陣陣燒灼感。

“!!!”

在眾人的尖叫中,單淩萱氣得沒了理智,一劍刺中了雲葵的肩膀。

仙師前來阻止,但也為時已晚,雲葵肩膀流出了血,眼眶泛紅,咳嗽不止。

“你!”仙師氣得指著單淩萱。

比試切磋本就是為弟子創造鍛煉機會,怎麼還能動起真格呢。

“胡鬨!”仙師訓斥,“你、你給我去誡堂反思,等天璣仙尊來了,我再訓誡你。”

雲葵被人帶下去治療,單淩萱則是去訓誡堂領罰。

自始至終,步微月站在樹下遠遠看著,眼裡本是一番嘲弄,但在看到雲葵被單淩萱刺傷的刹那間,扶著樹的手不自然地收緊。

她沒上去查看雲葵的傷情,冷哼一聲。

罷了,合該受著!

*

醫師在給雲葵清理眼睛,雲葵疼得直哼哼,惹得薛宇笑個不停。

單淩萱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隻是單純地想要報複雲葵,還不至於要她的命。

那白色粉末來路不明,雖不致命,但刺激性很強。醫師清理完後,雲葵的眼睛紅腫腫的,像極了一隻受委屈的兔子。

“彆笑了,有什麼好笑的。”

薛宇笑得合不攏嘴:“不是,師姐,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嘁,一時大意罷了。”

醫師拿出兩副藥叮囑道:“一副小火煎製,一副用來熱敷。”

薛宇接過,扶著雲葵回玉衡殿。

雲葵剛躺下,壓住了肩膀上的傷口,痛得又叫出了聲。

“公主,你沒事吧?”水瑤心疼得不得了,她與雲葵一同長大,最見不得雲葵受一點委屈了,“這個單淩萱也太卑鄙了,本來修為就不如你,還死不承認,嗚嗚嗚,可憐公主你一個人了。”

明明白天出去還好好的,晚上回來就成這樣了。

雲葵的眼睛剛藥熏過,現在又發腫成這樣,這雙眼睛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雲葵也跟著暗罵單淩萱,罵完後坐起身,揉了揉肩膀上的傷。

“公主,你彆動了,又流血了。”水瑤眼睛淚汪汪的,說著就要去解開雲葵的衣服重新處理,“剛包紮好,可不能亂動。”

雲葵低頭看著水瑤給她處理傷口,忽然想起了什麼,昨日水瑤問她在射藝比賽中有沒有受外傷,她那日穿著黑色的衣服,即便受了外傷,也看不出才對。

受傷?血液?

雲葵倏然想起了什麼,她等不及水瑤重新包紮上藥,就提著劍出門了。

外麵早就夜如靜水,水瑤焦急道:“公主,怎麼晚了,你要去哪裡啊?”

“雜役峰!”

雲葵咬牙切齒,好啊,好你個晚欲雪,是真想要了她的命!!!

既然如此,那就新賬舊賬一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