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命人直接踹開大門,領著侍衛往裡衝,將沿途遇到的侍從嬤嬤都一並擒住,以防他們通風報信或是趁機溜走。
鎮國公穿過垂花門,徑直來到內院,兆喜恰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一盤冬棗,剛準備偷吃,就被侍衛摁倒在地,手裡的冬棗散落了一地。
鎮國公捋著胡須走向他,沉著臉問道:“沈容沈大人在何處?”
兆喜一臉茫然,朝正房努了努嘴。
趙念安仰頭看向那間房,房門緊閉著,門口無一人伺候。
老夫人由劉姨娘攙扶著從後麵跟上來,她順著鎮國公的目光望向那道門,深吸口氣道:“國公爺請進吧,今日無論孰是孰非,都該還安親王一個公道。”
鎮國公走到門前,親自踹開了房門。
沈容正盤腿坐在蒲墊上,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他猛然抬起頭去,見門前來勢洶洶擠滿了人,呐呐問道:“國公爺大駕光臨,有何要事?”
趙念安衝進屋子裡,四處察看,確定無人藏身,紅著眼道:“國公爺您瞧,我就說是他們冤枉沈容,沈容才不是那種卑鄙小人。”
鎮國公眯起眼,涼涼問道:“你一個人在這裡乾什麼?”
沈容還未出聲,角落裡出來傳來微弱卻尖銳的狗叫聲,一隻長得像狐狸似的小奶狗突然竄了出來,擋在沈容麵前向著鎮國公大叫。
沈容一把將它撈進懷裡,訕訕道:“這狗模樣雖漂亮,卻極凶悍,我將它養在這裡訓幾日,等養熟了再帶回府裡。”
鎮國公冷笑:“怎麼,安親王府還養不了一條狗?”
沈容輕撫著狗兒的毛發,微微垂著臉,羞赧道:“再過半月是夫人生辰,我想將這小狗訓好了送給他。”他舉起手邊一件舊衣,笑吟吟道:“我每日拿些夫人的舊物來給它聞,如此它以後便不會衝撞了夫人。國公爺,你們到底為何前來?這般興師動眾所為何事?”
鎮國公暫不出聲,隻用眼梢瞟向老夫人。
老夫人與劉姨娘皆大驚失色,她顫顫巍巍倒了下去,又緊緊扶著拐杖站起來,沉聲道:“國公爺,方才這麼多侍衛圍著這宅子,想必是容兒已經收到了風聲,把人藏起來了。”
沈容蹙著眉站起身,手裡還抱著那小狗,他滿麵愁苦道:“什麼人?什麼風聲?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鎮國公不理會他,吩咐侍衛將所有人押到庭院,他要親自審一審。
趙念安幽幽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跟著鎮國公去了庭院。沈容放下手裡小狗,也跟著去了外麵。
庭院裡有七八人跪倒在地,皆是穿著粗布棉衣的仆役,其中屬兆喜穿得最光鮮。
侍衛稟告道:“回國公爺,宅子裡所有人都在這裡,沒發現年輕女子的蹤跡。”
跪在地上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仆役,隻有一位姑娘稍顯年輕,她穿著綠色的棉襖,上頭打了幾個補丁,模樣膽怯跪在地上,深深將腦袋埋了下去。
劉姨娘輕輕拍了拍老夫人的胳膊,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向那位姑娘。
未等老夫人出聲,鎮國公已然察覺到了那名女子,他抬步走去,在那女子麵前站定,冷著臉道:“你仰起頭來,告訴老夫,你叫什麼名字?在宅子裡做什麼活計。”
“小人、小人叫李畫兒,是個廚娘。”李畫兒仰著腦袋,一臉驚慌看著鎮國公。
鎮國公板著臉道:“廚娘?老夫瞧你姿色不差,你當真是廚娘?”他轉頭看向沈容,沉聲問道:“她是廚娘?”
沈容露出苦笑:“這、這下官怎會知道,下官還不至於空閒到關心廚房的事情。”
鎮國公看向兆喜,怒目道:“你來說。”
兆喜苦著臉道:“她是廚娘,是安王府裡帶出來的,這宅子原本空置著,老爺這幾日過來訓狗,小人便從安王府帶了幾人過來伺候,今日的午膳也是李畫兒準備的。”
李畫兒忙不迭說:“小人真是個廚娘,會做幾個小菜,也會做些點心,在安王府裡給大廚們打下手,尋常也做些粗活。”
鎮國公蹲下身,湊近李畫兒嗅了嗅鼻子,聞見她身上不曾有香粉味,倒是有股油煙味,他又叫李畫兒伸出手來,見她掌心滿是老繭,十分粗糙可怖,便不再起疑。
鎮國公喃喃道:“真是個廚娘。”他狐疑地看著沈容,這人再不濟也不至於同廚娘勾三搭四。
老夫人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眼珠子轉了轉,慢吞吞道:“容兒啊,這廚娘是否就是你情之所許的姑娘啊?祖母知道你性格平易近人,你喜歡廚娘出身的女子,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何不能說出來呢!”
沈容突然蹙起眉,厲聲道:“祖母慎言!孫兒知道自己不討祖母歡心,您要冤枉孫兒什麼都可以,隻這一件事不行!孫兒與夫人情深似海,早已有過山盟海誓,我們之間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詆毀。”
侍衛又來稟報:“國公爺,四處翻找查看過,沒有任何女子衣裳飾物,幾件貴重的衣裳也都是男子製式,看身量似是安親王的舊衣。”
鎮國公幽幽看了老夫人一眼,負著手道:“老夫人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老夫人冷笑一聲,用拐杖敲了一下地,咬牙切齒道:“就算被人跑了,也不能證明老身所言為虛,國公爺不如審審這個兆喜,他是沈容的近身侍從,伺候了他十幾年,與他同進同出,想必他一定知道實情!”
兆喜連磕了幾個響頭,驚慌失措道:“小人沒有說謊,李畫兒確實是廚娘,小人說的都是真的。”
“誰問你這個?”鎮國公彎下腰,審視著兆喜的眼眸,冷聲道,“你告訴老夫,沈容是非有一位情深幾許的老相好?”
兆喜茫然道:“老爺寒窗苦讀了十年,哪來的老相好。”
鎮國公不慍不怒問道:“可這老夫人說他有一位惦念了許多年的女子,還與她交換了定情信物,如今就存放在一個櫸木盒子裡,而這些都是從你兆喜嘴裡得知,你告訴老夫,那女子是誰?如今又藏在何處?”
“小人嘴裡?”兆喜小心翼翼看著沈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鎮國公突然發怒道:“看他作甚!如實說來!”
兆喜彆扭道:“老爺是有一位惦念了許多年的人,是有一件信物擺在櫸木盒子裡,但是小人不知道是誰,也沒什麼老相好,從前也是我們老爺一廂情願罷了,老爺性格自持,從來不與誰逾矩。”
趙念安眼神怔愣望著沈容,半晌突然抬腳踹在沈容小腿上,氣惱道:“這是什麼鬼東西,你快點說清楚!”
沈容疲憊地歎了口氣,走近去哄趙念安,卻被趙念安一把推開,沈容無可奈何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了,就因著我曾經的一廂情願,你們如今汙蔑我養了外室?”
老夫人冷笑道:“你到底還是說了,什麼一廂情願,我看你是水到渠成,把人養在宅子裡卻不敢承認!”
沈容望著老夫人那張得意的嘴臉,驀然紅了眼睛,他自嘲笑了幾聲,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老夫人見他神情低落,越發堅定自己的揣測,揚聲道:“沈容!你怎麼不回答!”
沈容雙眸中醞滿了淚水,幾欲滴落,按捺了許久方道:“您今日穿了誥命服,還領了鎮國公來,想用一段捕風捉影的故事來置我於死地,祖母,沈康是您的孫兒,我沈容難道就不是嗎?”
老夫人沉了沉臉,正色道:“我沒有你這樣大逆不道,毫無孝道的孫兒!”
沈容苦笑著合上了眼睛。
恰此時,侍衛拿著櫸木盒子快馬加鞭趕了過來,順道把安王府裡伺候沈容的奴才一並抓了過來。
雙喜被人押著進庭院,他倉皇失措望著沈容與兆喜,著急問道:“兆喜,你又犯什麼錯了?你怎麼老是不聽話?”
鎮國公眯起眼看了他一會兒,拍了拍腦袋道:“老夫記起來了,你叫雙喜。”
雙喜害怕地點了點腦袋。
鎮國公從侍衛手裡接過櫸木盒子,他拿著盒子朝沈容搖了搖:“是這個嗎?”
沈容黑著臉,想從他手裡拿過,鎮國公倏地收回手,含笑道:“看來是它了,鑰匙拿來。”
沈容無奈道:“在安王府。”
鎮國公叫人把小鎖砸了,雙喜吃了一驚,連忙去撲,抱著那侍衛的胳膊道:“不能砸,砸壞了怎麼辦,裡麵是我們少爺的寶貝。”
侍衛甩開他的手,用刀柄砸了幾下便開了,一枚暗沉的長命鎖赫然出現在盒子中。
鎮國公拿起那枚長命鎖,端在手裡打量了一會兒,問雙喜道:“這是誰的長命鎖?”
雙喜訕訕道:“老爺沒告訴小人,小人也不知道。”
鎮國公將那長命鎖給笙字輩的侍女一一過目,她們言辭一致,都說見過,但不知道是誰的。
鎮國公嗤笑道:“沈容啊,你這些奴才倒是忠心。”
沈容緩緩走近鎮國公,從他手裡拿走那枚長命鎖,他放在手裡摩挲,苦笑道:“這是我夫人的長命鎖。”
他話音一落,老夫人頓時慌了神,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腳下一軟,扶著拐杖慢慢跌了下去。
劉姨娘趕忙扶住她,將她摟在懷裡。她長長歎了口氣,懊惱在心頭彌漫開來,竟然中計了......
趙念安逐步走向沈容,看著他手裡的長命鎖,翻來覆去看了半晌,沉著臉說:“怎麼是我的長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