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沈容倏地笑了,擁了擁他,緩緩……(1 / 1)

大佞臣 沉默的戲劇 3463 字 11個月前

沈容倏地笑了,擁了擁他,緩緩說:“從這裡坐馬車去侍郎府隻需要一炷香的工夫,你坐轎子回後院需要兩刻鐘,等你回了後院再坐轎子回角門,那時候我也該回來了,你便接了我一起再回去。”

趙念安噗噗地笑了幾聲,又連連打了哈欠,疲懶道:“那我豈不是一直坐在轎子裡,可得給轎夫好多賞銀呢。”

沈容笑了笑道:“回去就睡吧,時辰不早了,我去去就回,不必等我。”

趙念安頷首,又與他親熱說了會兒話,方依依不舍進了門。

眼看著他沒了身影,沈容才回到馬車裡,由兆喜駕著車往侍郎府去。

侍郎府外管事候了一整夜,臨近亥時才把沈容候來,沈容與兆喜一道進了門,馬車由府裡的侍從駕去了馬廄,等沈容走遠了,管事將門合起來,緊緊上了門栓。

劉姨娘自陰影角落裡走出,沉著臉問道:“都吩咐下去了嗎?”

管事弓著腰道:“都吩咐了,近來皇城中盜匪驟多,深更半夜誰來敲門都不讓開,不懂事的也都趕回了房,叫他們悶頭睡覺聽見任何動靜都不許出來。”

劉姨娘勾著唇道:“是啊,誰家正經人中秋節不在家睡覺,跑來彆人府裡敲門,定是賊匪裝成良民哄著開門,咱們可得注意了。”

那端,沈容與兆喜由侍從引著往老夫人院子裡走,小路上靜悄悄的,隻侍從與兆喜各提了一個燈籠,搖曳著鬼火般光亮。

沈容淡淡問了句:“人都去哪兒了?”

那侍從雖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人,卻也不知道許多,隻知今日要綁了兆喜,其他都不清楚,聽問,便老實回道:“府裡許多奴才日前都被打了屁股,如今還未痊愈,老夫人叫著多休息,又是中秋節,便早早都歇下了。”走了幾步又說:“老夫人甚是思念容少爺,想與您單獨見見,也怕人多惹您煩心。”

沈容點點頭,並不說什麼,隨著侍從進了小院,一路穿過擺滿鮮花的院堂,又經過供著佛龕的香火堂,然後才來到主屋門口。

老夫人拄著蛇頭杖站在門口,目光沉沉望著地堂,夜色朦朧下,那根櫸木製成的拐杖在月光下仿佛現出了原形,陰森地吐著蛇信子,將那充斥攻擊性的目光深藏於陰暗之中,靜靜等著沈容靠近,給予致命一擊。

老夫人聽見腳步聲,豁然抬起眼去,臉上瞬間出現激動又慈祥的笑容,她展開雙臂,邁著蒼老的腿急急向沈容跑去,聲音哽咽道:“容兒,你來看祖母了。”

沈容眼神動容,他快走兩步,抬手扶住老夫人,懇切道:“祖母在裡麵等就是了,何必站在外麵。”

他扶著老夫人往屋子裡走,侍女掀開簾子請他們進去,轉身又去沏茶。

外間裡,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兩人各坐一邊,沈容端著手一時間沒有說話,他沉沉看著桌上兩碟子月餅,圓如月盤掌心大小的月餅,餅皮用刻了‘月團’二字。

沈容自嘲般笑了笑,月圓人團圓,月圓人團圓......

老夫人輕輕歎了口氣,含著淚道:“容兒,祖母知道你心裡有些怨氣,是我嬌慣了康氏,縱得她無法無天,從前她就與你母親不睦,如今又與安親王不睦,是她的錯,也是我的錯,祖母向你賠罪,向你賠罪......”她忽然扶著椅子站起來,朝著沈容躬了躬身體,喃喃訴說著自己的過錯。

沈容起身扶她坐下,微微歎著氣道:“祖母辛苦,孫兒心裡知道,祖母放心不下這座宅子,放心不下祖父建立起來的基業,孫兒明白你的苦心。”

“你明白就好,祖母不指望你消氣,不指望你與懷蔭與康氏和解,但是至少,咱們祖孫兩人,今後能否重歸於好,祖母也想好好看看你,你如今長大了,長進了,祖母想多看看你的臉,記住你的模樣,黃泉路上才能與你祖父提起你。”

沈容咬著嘴唇,忍住心中落寞,許久他頷了頷首道:“孫兒日後多來看你。”

老夫人喜笑顏開,她將裝著月餅的碟子推到沈容麵前,含笑說道:“咱們來吃月餅吧。”

沈容用手撚起那塊月餅,餘光瞥見老夫人焦灼的眼神,他緩緩放下月餅,對著老夫人笑道:“祖母,孫兒今夜飯菜用的多了些,如今吃不下許多,您也上了年紀,月餅甜膩,不該多吃,咱們分著吃吧。”

老夫人忙攔住他道:“月餅怎能分著吃,那豈非不團圓了。”

沈容撲哧一笑道:“祖母記錯了,是梨子不好分著吃,月餅本就該一家人一道吃。”他不等老夫人製止,將月餅掰成兩半,一半遞給了老夫人,親熱道:“祖母先吃,孫兒再吃,如此才規矩。”

老夫人笑笑說:“咱們祖孫倆還說什麼規矩,你先吃著,祖母先喝口茶潤潤。”她仰頭看著外麵,問道:“怎麼還不上茶?”

老夫人催了幾遍,侍女方端著茶過來,沈容揭開茶蓋,裡麵是解膩的普洱,色重味濃,香氣濃鬱。

老夫人笑說:“知道你今夜定是好酒好菜,特意叫她們備了普洱茶,給你解解油膩,來,容兒嘗嘗這茶。”

沈容溫溫笑著,他轉頭看著老夫人的眼睛,那雙眼睛明明笑著,卻不見半點笑意,唇邊的笑容似是快要揚不動了,嘴角一點點地往下落。

沈容收回視線,看著手裡的月餅,淡淡說道:“孫兒六歲那年的中秋節,祖母還記得嗎?”

老夫人思忖了半晌,笑著搖頭道:“祖母老咯,哪能年年的中秋節都記得。”

沈容苦笑道:“祖母怎麼能不記得,那是祖父過世後的第一個中秋,也是父親拜相後的第一個中秋,父親當日借口祖父喪期,取消了府裡的中秋飯,叫各小院自己吃,中秋那日,孫兒四處不見他,找了他一下午,晚飯的時候找到了祖母這裡,您與父親康姨娘沈康四人正坐在一道吃團圓飯,孫兒也想進來吃,被沈康打了出去,我被他打破了腦袋,父親像是沒看見似的,隻罵我頑劣,中秋節不在自己的院子裡好好待著,四處閒逛活該磕破了頭。”

老夫人見他舊事重提,歎氣道:“康兒那時候才八歲,他懂什麼,你父親也是不想小題大做,把事情鬨開了難以收場。”

沈容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他抿著嘴,眼角緩緩落下淚來,嘴裡卻是淡淡道:“母親是多餘的,明明是你們把她騙來了相府,卻覺得是她搶走了康氏的名分,我也是多餘的,我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身體的一部分,生來就搶走了沈康的一切。祖母,若是我不曾考中探花,不曾光耀門楣,永遠窩在侯府的後院埋頭讀書,您還記得世上有我這個人嗎?”

老夫人含恨敲打著桌子,哽聲道:“沈容啊,你究竟為何,什麼事情都要鬨個明明白白,什麼事情都不肯吃一點虧,你總說你自己,但你何曾想過,康兒又何錯之有!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你就不能忘了嗎?!”

沈容的眼淚就像流乾了一般凝固在臉上,他扶著額頭癡癡地笑,笑得似是魔怔了一般,充滿了頹唐之氣,他笑停了方道:“即便我忘了又如何,忘了,總還有新鮮的來,月餅有毒,還是普洱有毒,依你的謹慎,該是兩相皆有毒吧。”

老夫人大驚失色,卻又不願妥協,驟然板起臉道:“你縱使不喜歡我這個祖母,也不應該汙蔑我謀害於你。”

“府裡的人全都歇下了,正門口的管事侍從仆役全部換成了你小院裡的人,連秣駟的車夫都是你院裡的仆役。”沈容捂住臉,擦去眼角的淚水,“祖母,從今以後......”

他未注意到身後黑影來襲,一根木棍就著他的後腦勺使勁敲了下去,沈容悶哼一聲,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身體無力倒在了桌麵上,老夫人嚇得大叫一聲,顫巍巍站了起來,腳下一個趔趄又摔在了地上。

羅大石沉著臉看著老夫人,冷冷道:“事情已經敗露,既然如此,不如打暈了他,老夫人要做什麼繼續做。”

老夫人喘著氣看著一動不動的沈容,心裡又慌又急,一瞬間整張臉憋得通紅,仿佛是要中風了一般,身體搖搖欲墜不由自己控製,半晌她顫抖著舉起手,指著沈容道:“快扒了他的衣服,把他扔到屋裡去。”

門外兆喜聽見動靜,正想進去看看,突然從四麵八方衝出來十幾個仆役,手裡拿著棍棒麻繩,二話不說圍了上來,兆喜暗道不妙,他雖會些拳腳工夫,但到底不是方德子這般正經習過武的,必然敵不過十幾個粗壯大漢,他一邊抵抗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少爺!少爺!快跑!少爺!”

兆喜被按倒在地,叫喚聲被一塊破抹布堵住,他被迫匍匐在地,隻能仰頭看著房門,嘴裡發出嗚咽喊聲。

沈康與沈懷蔭在側屋悄悄看著,沈康心急如焚道:“兆喜是被製住了,但不知道裡麵如何了。”

沈懷蔭道:“就算是動了粗,隻要過了今夜,一口咬定他們同過房,你的腦袋就保住了,你記住,從此以後,無論何時你都不能承認這個孩子是你的。”

羅大石扛著沈容去了裡間,他將沈容扔在床榻上,對怯怯站在一旁的方小姨娘道:“過來幫我一起扒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