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仁厚,沈容如今為他所用,自然也有辦法借用他的勢力,隻是沈容不想太子主動牽扯於內,他將來是一國之君,不該為了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費神,如此沈容費了一些周折繞過太子把皇後拉入局內。趙北辰張揚,與他舅舅一般喜歡煽風點火,同時他也聰明,知道如何討巧,有了皇後起頭,趙北辰與賢貴妃自然不甘落後。
沈容留了一絲餘地並沒有把事情做絕,他也想看看睿王在宮中到底有多少人脈。
皇後五月初十要辦茶宴的事情並沒有引起相府關注,她不過是請些女眷進宮喝茶,雖有一些皇親重臣家眷,但到底人數不多,午後喝了茶,晚上再去相府吃喜宴,半點不衝突。
沈容一早起來沐浴更衣,今日沈康要打他的臉,他也不能敷衍,總得好好奉陪了才是!
趙念安換好了衣裳,坐在椅子上看著沈容梳頭,沈容極少穿豔麗的顏色,常服大多是淺色,若是出門踏青偶爾穿些深色的衣裳,每每換上豔色的衣裳,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仿佛要把誰吃了一般,渾身充滿了一股掠奪的氣息。
趙念安癡癡看著他,突然說道:“那日侯夫人為你相看,你穿了一件蘇芳色的衣裳。”
沈容張開手,由雙喜伺候他穿上燕脂色的華服,聞言笑說:“你還記得?”
趙念安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複又垂下,抿著笑慢吞吞說道:“那日我害怕極了,總覺得你叫人看去了。”
雙喜見他們似是要說話,偷著笑悄悄退了下去。
趙念安站起身,親手幫他將腰帶係上,沈容就勢環住他道:“夫人總這麼誇,為夫總有一日得丟了自知之明。”
趙念安今日也穿了赤紅色的衣裳,含笑說:“咱們像是去打擂台似的。”
“沈康迎親不叫我去,叫了刑部新認識的幾位同僚,說是親近似兄弟,如此倒也好,我也暢快,你今日彆與女眷坐一起,好好陪陪我,咱們就坐著喝喝酒吃吃菜,也看看熱鬨。”
“甚好,走吧。”
兩人牽著手往相府去,一進門迎頭就碰上了康姨娘,未等誰出聲,康姨娘自己先開了口:“容兒來了,裡麵茶廳先坐吧。”她今日得意,不想與誰齟齬,見了沈容也是好聲好氣的。
沈容笑笑點了點頭,牽著趙念安進了茶廳,他們來得早,如今剛過巳時,迎親的隊伍要等未時才出發,門堂裡熱鬨成一片,個個都是喜氣洋洋的模樣,正在緊鑼密鼓地收拾準備。
趙念安小聲問道:“她怎麼出來了?”
沈容道:“祖母說她是姨娘也是親戚,今日出來走動走動也是應該。”
兩人進了茶廳,這會兒時候還早,茶廳裡隻有參謀院陳一言大人已經來了,正兀自坐著喝茶。
沈容與他寒暄了幾句,和趙念安在小圓桌前坐了下來,陳夫人撥空來了幾趟,叫人端了幾碗湯圓過來吃。
趕巧兆喜也進了門,提著食盒走到桌前,端了兩碗小餛飩出來。
趙念安吃湯圓,沈容便叫著陳大人過來一起吃餛飩,三人圍坐在一起默默吃著早點,倒也和諧。
沈容吃完餛飩,隨口問了句:“陳大人今日怎麼一個人?沒見兩位舅舅。”
陳一言臉上訕然,答非所問道:“我夫人去幫忙打點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沈容點點頭,未免他難堪,不再繼續問。想必是沒請兩位舅舅,又或是沒放在第一日。
因著迎親是在下午,早來的都是幫忙的人,賓客都要等吃過了午飯才陸續過來,陪沈康提親的幾位刑部官員倒是來的極早,聽說沈容與趙念安在茶廳,撥了空過來拜見,沈容見他們十分青澀,細細問了,方知道是沈康如今的手下,隻是趁著空閒過來,馬上就得回去,沈容問了兩句便放他們走了。
沈康如今在刑部督守司任五品刑吏,刑部八司彼此關係複雜,糾葛紛爭眾多,沈康進了刑部儼然是另一番天地,是闖出一番作為,還是被人踩著過河,都得看沈康造化了。
中午的時候老夫人叫小廚房燒了幾道小菜,叫了沈容與趙念安去她小院吃一些,說是先墊墊肚子,實則她是想好好忖一忖趙念安今日態度,若是他麵色不好看,也趁著這時候籠絡籠絡。
兩人聽了傳起身去了,笑吟吟攜著手,老夫人見狀頓時笑開了顏,笑說:“你們今日倒是氣色好,還都穿了新衣裳。”
沈容笑說:“到底是喜事,也得穿得喜慶些。”
老夫人笑容滿麵道:“沒錯沒錯。”
沈容親自扶著她坐到桌前,老夫人又說:“前頭亂糟糟的,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叫了你們過來小院吃,吃好了咱們再去前頭看熱鬨。”
沈容問道:“父親母親怎麼不過來吃一些?”
老夫人笑:“今日忙成什麼樣了,哪有工夫正經吃飯,隨他們去哪裡墊幾口,咱們吃咱們的。”
老夫人院子裡的飯菜清淡,往日都是魚蝦居多,今日叫著小廚房炸了幾個肉圓子,用三分肥七分瘦的肉糜混著馬蹄脆藕搓成肉圓,吃起來倒是有幾分新奇。
趙念安吃著肉圓子說:“那日的八寶鴨吃著倒是不錯。”
老夫人高興極了,連忙說:“一會兒席麵上多吃點,若是愛吃,等回頭叫了廚子單獨給你做。”
趙念安笑著說:“那倒是好。”
老夫人見他今日柔順體貼,心情大好,想必他一會兒也不會叫誰難堪,若是太子和三皇子來了,還能幫著招待。
飯吃了一半,侍女來報,吉時快到了,前頭康少爺準備動身去迎親了。老夫人著急站起來,似是想去前頭看看,可瞧趙念安今日吃得慢條斯理,又不想催他,一時間臉上竟是出現了許多焦急神色。
趙念安用餘光瞟了她一眼,說道:“沈容,咱們這會兒少吃些,留著肚子晚上吃。”
老夫人臉上立馬笑開了,沈容笑道:“夫人說的是,那咱們也一道去前頭湊湊熱鬨。”
侍女連忙去傳轎子,老夫人坐著轎子過去,免動腿腳,沈容與趙念安牽著手慢慢走在後頭。
兩人到了門口,沈康正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康姨娘站在陳夫人跟前,與沈相並排站在一起,手裡攥著絹帕正在拭淚,端的是一副慈母的模樣。
陳夫人麵色難堪,笑不是笑,哭不是哭,整個人又疲憊至極,看著倒像是病懨懨的。
沈康走後,康姨娘輕輕靠在沈相肩頭,含著淚說:“康兒長大了,終於是娶妻了。”
沈相摟了摟她,自豪地笑道:“過幾年就輪到蓮兒了。”
兩人含情脈脈對視一眼,緩緩轉身進了府。
經過陳夫人身旁時,康姨娘囑咐她道:“叫喜娘看著點時辰,一會兒花轎回來彆誤了吉時。”又問:“咱們喜餅喜果什麼時候發?”
陳夫人咬著牙道:“迎親路上發一些,賓客等走的時候發,這條街上的鄰裡百姓空了發也不遲。”
沈相道:“百姓的先彆發了,睿王府離這裡不遠,迎親隊伍不消一個時辰就回來,彆哄搶擋了路,今日三十幾桌,賓客也得留幾百份,喜餅喜果備的量足否?”
陳夫人道:“一共備了三千份,賓客一千份,餘下兩千拿來發給沿途賀喜的百姓,再有就是鄰裡街坊、喜娘幫工,還有咱們相府和安王府上下。”
康姨娘翻了個白眼,嗤笑道:“安王府發他作甚,平白糟蹋了二百多份喜餅,這少說也得二十兩銀子,怪不得你不會持家,該省的不省。”
陳夫人抿了抿嘴,繃著臉道:“容兒成親也不曾少咱們相府喜餅。”
沈相沉了沉臉道:“容兒辦喜事,咱們相府裡發喜餅是應該的,康兒辦喜事與安王府何乾?王府的喜餅你先扣著,若是發剩下有多再送去便是。”
陳夫人隻能應是,她正黑著臉,北遠侯府的馬車到了,北遠侯大笑著從裡麵出來,直接從車轅上跳了下來,然後轉身喊道:“蘭兒來,父親抱你下來。”
蘭兒掀開簾子出來,看也不看就往下跳,幸得北遠侯眼明手快接住了她,陳夫人在旁看得心驚肉跳,這倆父女卻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沈相笑著迎上來道:“侯爺來了,怎麼不見侯夫人?”
“她進宮喝茶去了,我先帶蘭兒過來。”他今日本不想來,也不想帶著蘭兒來,隻是侯夫人一早答應了沈相夫人,會把蘭兒帶去吃喜酒,到底是當父親的,不能不顧及女兒心情,特意帶了她過來與沈禾見見。
沈相與他寒暄幾句,請他去茶廳坐坐。
北遠侯抱著蘭兒去了,陳夫人也叫嬤嬤把沈禾帶過來,北遠侯見沈容與趙念安都在,扔下蘭兒給他們,自己走了,嘴裡說著晚上吃飯再過來,也不知要上哪裡廝混。
沈容知道他坐不住一下午,也隨他去,悄悄與趙念安說:“說不定他這會兒回侯府去了,晚上都未必過來。”
趙念安納悶道:“孩子都不要了?”
沈容笑說:“咱們養著算了。”
趙念安瞧了眼蘭兒漂亮的小臉蛋,笑眯眯說:“那也不錯。”
兩人竊竊私語說著笑,蘭兒和沈禾擠在一張椅子裡玩鬨,陳一言坐在旁邊喝著茶,眼神慈愛看著她們。
陳夫人拿了些點心過來,兩個孩子又一並拿著吃了,蘭兒話癆一些,沈禾都順著她,兩人玩在一起倒也不調皮。
午後賓客逐漸多了起來,花轎也快回來了,沈禾被叫去坐床,蘭兒打著瞌睡撲進趙念安懷裡,含含糊糊說:“表哥。”
沈容哭笑不得道:“真是困迷糊了。”
趙念安把兆喜叫來,讓他去傳轎子,抬嬤嬤和蘭兒去王府,讓她睡一會兒再過來。
申時二刻沈康迎親回來了,沈容舒展身體站起身,笑道:“走吧,咱們也去看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