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事宜雖都交給陳夫人打理,但有些事情她也不敢托大,都得與老夫人商量,沈容成親的時候擺了一百桌,沈康成親相爺自然也是這個意思,隻是他們相府地方不大,若是要擺一百桌就得去王府借地方,老夫人壽宴還好說,如今沈康成親,趙念安自然是不肯的,相府如今也沒有了修院子這個由頭,陳夫人再三說了銀子上的事情都由相府來,便是如此趙念安依舊是不肯,也不尋由頭,不肯就是不肯,非要刨根問底他也有話講,隻是陳夫人也知道奈何不了他,即是不肯也就不多問了,沈相惱得很,咬咬牙決定學侯府連請三日喜宴。
擺三日喜宴倒是無妨,隻是侯府當日擺三日喜宴,第一日請皇親官僚,第二日請軍營兄弟,第三日請鄰裡街坊。相府這擺三日請的都是皇親官僚,沈容也想知道知道,沈相究竟要怎麼排座位。
相府裡的廚子手藝普通,挑不起喜宴這三日的擔子,陳夫人本想去王府借人,可想來趙念安也是不會肯的,似是被沈容說中了,因著這十萬的聘禮,趙念安這次是惱極了,近來連初一十五都不肯來相府吃飯,按照陳夫人原本的想法,沈康的聘禮拿八萬也綽綽有餘,既能省下些銀子,還能給沈容趙念安留些顏麵,如今銀子送出去了,還得罪了趙念安,沈相不持家自然不當回事,但許多雞零狗碎的事情若是沒有王府幫襯,她得多費不少銀子,還得忙得昏天暗地。
陳夫人吩咐管事拿著當日沈容喜宴席麵上的菜單去了酒樓,掌櫃的細細打了算盤,給開了一百兩一桌,這菜單上許多食材本身就珍貴,也不是尋常人家吃得起的,若不是要定一百席,也未必是這個價格。
管事也伶俐,知道這席麵難成,另拿了幾副菜單回去。陳夫人又拿去給老夫人過目,老夫人折中挑了五十兩一席的。
訂了席麵還得備喜酒、喜餅、喜果、茶葉......這銀子就跟流水一樣,東西還沒有準備齊全,一萬兩就已經用得七七八八。
之前沈容成親時有許多東西都是宮裡采買了送來的,用完後都送去了王府,原本都可以去借來用,那些小物件雖零碎,宮裡也都是挑頂好的買,如今都要自己去買,事情瑣碎不說,林林總總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陳夫人每一筆銀子都清楚記了賬,大額的花銷也都請示過老夫人,到後來銀子實在不夠使,隻好再去向老夫人張口,事已至此,老夫人也不能叫這親事半途而廢,一萬兩銀子都花出去了,也不差這後麵三五千,便又掏了五千給陳夫人。
沈容每日經過相府門口都是人來人往,鄰裡街坊都知道相府要辦喜事,時常過來看熱鬨。
趙念安最近日子過得清靜,閒暇時間就去侯府走動走動,偶爾也與林倩兒一道吃吃茶,這丫頭平時來他府裡總是要這要那,見了好東西就不撒手,她婆婆卻說她省吃儉用,是個持家的好能手,倒是把趙念安整糊塗了。
四月的時候,朝中百官都收到了相府的請柬,沈相每日上朝都昂首挺胸一派神氣,同僚們見了他也都與他道賀,喜氣洋洋等著喝喜酒。
趙北辰看著他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心裡憋不住氣。剛下朝聖上還沒走遠,就聽見他兒子嘹著嗓子大聲說:“恭喜相爺,瞧你這高興的樣子,相府裡頭第一次辦喜事吧?”
聖上豎著耳朵聽了一嘴,憋著笑快走兩步,離開這不見血的戰場。
振威大將軍一巴掌按住他外甥的肩膀,喝道:“胡說什麼?沈容去年不是剛成親?”
彼時沈容還沒來得及走遠,聞言隻好悻悻轉過身,含笑看著他們。
趙北辰眼珠子滴溜溜轉,故作恍然道:“我給忘了,沈大人娶了我二哥,害,去年也沒瞧見相爺這麼得意,還當是你相府多久沒辦喜事了呢。”
沈相麵色鐵青,卻隻能溫溫笑著說:“臣一時得意忘形,叫殿下笑話了。”
刑部太尉垂著眼嗤笑了一聲,快步往外走,趙北辰挑完事就得意,連忙跟上去道:“太尉大人彆走啊,我還有話與你說呢,等著我。”
沈相忍著慍怒搖了搖頭,振威大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相爺莫怪,我這外甥年紀輕不經事,嘴巴又快,說話不過腦,你念在他是個直腸子彆與他計較。”振威大將軍說完抬腿就走了。
北遠侯哈哈大笑,經過沈相身旁時酣笑道:“他罵你呢!聽得懂嗎?”
鎮國公笑笑,負著手往外走。太子臉上無甚表情,跟著一起走了。沈容見狀立刻跟了上去,裝作有話與他說的樣子。
沈相冷冷笑了一聲,都是些趨炎附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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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念安難得一個人來侯府,侯夫人與宋言陪著他說話吃茶點,等沈容下了朝過來接他,順道一起吃頓飯。
如今正是春天最好的時候,窗外的風吹進屋子裡帶著一絲淺淺的涼意,又攜著花香與泥土芬芳,明媚的陽光透著板欞窗灑進來,在黃花梨的桌案上倒映出板欞窗上鏤空的花紋。
三人坐在一起閒話家常,趙念安一邊看著一本連環畫,一邊吃棗泥糕,侯夫人與宋言正在打絡子。
侯夫人隨口說道:“那日陳氏親自過來與我說,叫我喜宴那日一定過去,還叫帶著蘭兒去。我本是不想帶蘭兒的,我與侯爺去去也就是了,那個沈蓮慣愛欺負人,蘭兒脾氣也潑辣,我怕她們又鬨起來。”
趙念安看著書道:“也就是沈相喜歡小題大做的,原本小孩子吵吵鬨鬨有什麼的,他偏喜歡把事情鬨大。”
侯夫人歎了口氣道:“我瞧著陳氏也有些可憐,那日來問我喜宴的事情,我也挑著些與她說了,咱們侯府連兒帶女有八個孩子,雖是有些家資,可也架不住孩子多,常寧去下定的時候,我也老實與親家母說了,聘金隻能給十萬,倒也不是家裡沒有銀子,隻是後頭還有七個,年紀都不小了,也得給他們都留一份,自然了,也不會越過了常寧去。”侯夫人親熱看了眼宋言。
宋言含笑道:“十萬也不少了。”
侯夫人笑了笑,又說:“你說咱們侯府好歹家底厚些,相府什麼情況,還給沈康拿十萬,容兒成親前,那老夫人與我們說得好聽,似是都掏乾淨了才湊了聘禮,如今問你拿了六萬,另外四萬也不含糊,陳氏與我說,喜宴還要大辦,還叫我介紹喜娘與她,我介紹個什麼勁,高低錯了一點,又來怪我。”
趙念安吃完了棗泥糕,宋言又遞了梨子過去,說:“吃這個。”趙念安點點頭,拿了一個啃。
侯夫人又說:“成親要張羅的事情一大堆,我也是請了親戚來幫忙,外頭的人總歸不如家裡人貼心,陳氏自己個兒忙前忙後,她平時也不與人走動,也沒個人幫襯她,我瞧她人都瘦得沒型了。也是她耳根子軟,好拿捏,從前老夫人在大鐘寺禮佛的時候,她瞧著還像個樣子,雖然辦事不周到,但還有點主母的樣子,如今反倒窩囊,畏畏縮縮的。”
趙念安道:“有時候看她可憐,有時候看她煩,她女兒沈禾倒是討人喜歡。”
“是嘛,蘭兒也喜歡跟她玩兒。”侯夫人笑笑說,“蘭兒脾氣大些,要人慣著,和沈禾倒是玩得不錯,言兒,剪子遞給我。”
宋言把剪子遞給她,緩緩說道:“這次沈康成親,相府沒請我家裡父母。”
“真的啊?”侯夫人瞪大了眼,搖搖頭說,“沈懷蔭屬實是小家子氣。”
宋言道:“我們本來也不與相府走動,那次沈老夫人壽宴,也是他們突然來請,既然請了,也不好駁麵子。”
侯夫人道:“特意請了一大堆人來給老夫人作臉,也是為了造勢,方便相看,如今你們瞧,這不就成了嗎?”
宋言道:“這老夫人聽上去好生厲害呢。”
趙念安點頭:“可不是麼,天天把沈容當傻子耍,用得上他的時候,他是嫡子合該多出一份力,用不上他的時候,他是次子理當吃虧些,左右話都被他們說去了,你回他兩句就是不孝子,多說一個字都是頂嘴。”
侯夫人冷笑:“依我看就得臉皮厚一些,撒了潑去,給他們慣得!”
趙念安隨口道:“隨便吧,我不想這些,反正有沈容在,他高興就成,其他都無妨。”
侯夫人笑眯眯:“你說我們侯府怎麼運氣這麼好,常寧與容兒都娶了這麼好的夫人。”
趙念安被她說得臉紅,嚼著梨子悶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