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倩兒麵頰一紅,怯生生道:“母親說差不多了。”
趙念安道:“那就好,你去了之後不要再像從前那般任性,要聽話懂事些,好好過日子。”
林倩兒連忙掩麵喝酒,遮住她羞紅的臉。
蘭兒吃飽了飯,吵著要去外頭看雪,宋言隻好抱著她去,侯府兩位妹妹也跟著一並去了外頭賞梅。
待人走了,趙念安才說:“本以為你不願意,沒想到你答應得爽快,反而叫我嚇了一跳。”
林倩兒歎了口氣,她側過些身子,看著趙念安認真說道:“表哥,倩兒自小什麼都與你說,也不必瞞你,倩兒心裡喜歡睿王世子,他也與倩兒情投意合,睿王妃雖刻薄了一些,但世子溫柔體貼,與她不同。”
趙念安怔怔看著林倩兒,林倩兒見他眼神古怪,連忙擺手說:“倩兒自然與他沒有逾矩,隻是吃茶時說過幾句話,他與倩兒說,睿王妃性格強勢,婚姻大事由不得他做主,又暗示倩兒等他娶妻之後,想納我為妾。”
沈容側過頭不說話,默默喝了杯酒。
林倩兒緩緩又道:“倩兒無論如何都不想為人妾室,且還要等他先娶妻,那要等到猴年馬月。”林倩兒突然又紅了臉,嘴角翹起一點弧度,低聲說:“那日母親叫公孫侍郎來家裡吃茶,我躲在屏風後悄悄看了,他雖是模樣一般,可十分風趣幽默,又討父親母親喜歡。”
趙念安笑道:“我看是討你喜歡吧。”
簾子突然被掀開,侯府妹妹們冒了個腦袋,笑吟吟喚道:“倩兒姐姐,來與我們一起玩雪吧。”
倩兒連忙答應,站起身往外走。
趙念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感慨道:“倩兒真是長大了,從前她嬌氣任性,比我還不懂事,如今也像個大姑娘了。”
趙念安半晌不聽沈容回他,轉過身看去,就見沈容懶洋洋倚在座位裡,目光幽幽看著前方板欞窗,用一隻手把玩著桌上白玉瓷酒杯,餘光瞟見趙念安轉身,他微微瞟去一瞥視線,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蔑笑聲。
趙念安連忙挪著椅子過去,趴在沈容肩背上,哄著他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喜歡你,你怎麼還能跟倩兒吃醋呢,我如今看她連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你,你又好看又聰明,還總會哄我高興,你每日去上朝我都巴不得跟著你一起去,就怕你被人惦記呢。”
沈容原也是裝的,被他哄了幾聲撐不住笑開了,見四下無人,親了親他的臉,笑說:“倩兒腦子清醒,她與公孫也是相互有意,如此你也能放心。”
趙念安忿忿不平道:“隻是那睿王世子是個混不吝,好好的和姑娘家說什麼日後納你為妾,簡直一點不自重。”
沈容苦惱道:“我隱約記得有個人,兩年前與我說,要納我為妾,我當下就拒絕了他,他卻時常來糾纏,還口口聲聲說一定對我好,隻要不越過正室,頂天了對我好。”
趙念安臉漲得通紅,他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竟是有些眼紅,聲音軟糯道:“我從前也不曾喜歡過誰,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怕你被彆人拐了去,才會口不擇言胡說八道,再說你又不是女子,哪來這麼多講究,怎麼如今你反倒來拿這件事情揶揄我,好似我輕薄了你一般。”
沈容見他是真的惱了,連忙又去哄他,趙念安也好哄,哄了兩句就鬆快了,隻是心裡還有些生氣,沈容又親自給他剝了一盤子蝦,答應以後不再拿從前糗事笑話他。
兩人擠在一張椅子裡吃蝦,沈容湊在他身旁,歎氣說:“我沈容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當初分明是我逾矩輕薄了你,如今想來也沒什麼借口,不過是對你實在喜歡,愛不釋手罷了,總想與你親近。”
趙念安忙說:“我喜歡你輕薄我。”
“你這人!”沈容無奈地笑,趙念安總是如此,無論他做錯了什麼犯了什麼忌諱,趙念安總會袒護他,老天爺到底是公平的,給了他偏心的父親,也賞了他偏心的夫人。
趙念安嘀咕道:“有情人本就該成眷屬。”
沈容把最後一隻蝦喂進趙念安嘴裡:“吃飽了咱們也去賞賞雪。”
*** ***
康姨娘一大早去向老夫人請安,冬日裡天寒,各院裡雖發了炭火,卻始終不及老夫人院子裡暖和,康姨娘一走進去就解了披風,款款行了禮,牽著沈蓮坐到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今日心情極好,與沈蓮說了許多話,又叫康姨娘給她做幾件新衣裳,再過大半月就要過年了,總得添置添置。
康姨娘歎著氣說:“相爺被罰了一年俸祿,沈容成親又花了不少銀子,府裡頭捉襟見肘,各小院也不發銀錢了,哪裡有新布料給她做衣裳?”
老夫人叫侍女帶沈蓮出去,對康姨娘笑說:“份例的事情一會兒再說,我先與你說說正事,康兒的親事,我如今心裡已經有了人選,是睿王家的庶女賈千怡。”
“庶女?”康姨娘略微有些不滿意,“睿王府自然是高門大戶,隻是庶女......”
老夫人知道她心思,緩著說道:“睿王隻有一個女兒,不管嫡女還是庶女,自然都是最尊貴的,等咱們與睿王府結了親,康兒就是睿王唯一的女婿,他還能不幫襯著?”
“那倒是,如此說來也對。”康姨娘親熱著說,“姨母肯定是疼我們的,定是挑的頂好的人家。”
老夫人道:“壽宴的時候我仔細看了,模樣貌美,儀態端莊,很是不錯,看她裝點打扮也貴氣,想必在睿王府也是備受疼愛,且庶女有庶女的好處,若是嫡女,睿王府未必願意嫁來咱們家。”
康姨娘滿意極了,沈容尚了皇子雖一時得意,但天長地久,都得看夫人麵色度日,到底是不自在,也叫人笑話,如今住去了安王府更是像個贅婿一般,哪裡有什麼好,還不如娶個正經夫人進門,伺候公婆養育子女,那才是福氣。
不多時,陳夫人與沈禾一道來請安,見康姨娘也在,幾人坐下一道說了會兒話。
因著馬上要過年,陳夫人有不少事情要操持,今年一整年府裡都過得緊巴巴的,年初沈容成親,後來又修院子,幸好老夫人做壽沒叫相府拿銀子,這才勉強撐過了一年,近來相爺罰俸日過了,加上沈容與沈康的月俸,府裡頭一個月能有近七百兩,熬過這一年,倒比從前寬裕多了。
幾人說了會兒閒話,老夫人笑道:“咱們後院修繕費了不少功夫,府裡頭也許久沒有走動了,不如趁著年關請城中夫人小姐來喝喝茶,也叫相府熱鬨熱鬨,彆總是冷冷清清。”
陳夫人溫溫笑著點頭:“母親吩咐,兒媳照著辦就是。”
老夫人吩咐陳氏拿著她的名帖去請睿王妃家眷,又請了幾家親眷,為著不叫睿王妃覺得被怠慢,老夫人又吩咐陳氏把趙念安一定請來作陪,陳氏無可奈何,悶悶地應了。
趙念安也入門大半年了,與其說他難伺候,不如說他喜怒無常,好說話的時候好說話,該挑刺的時候也半點不含糊,但總歸也沒有親近的時候,多半情況下都是淡淡的。但陳氏也不惱他,趙念安再驕橫,對沈禾卻算不錯,時常給她帶些糕點和小玩意,與她說話也柔和,從不給她擺臉色。
說完了茶宴的事情,老夫人又道:“陳氏,如今快過年了,也該叫姨娘孩子們都裝點裝點,總不能正月裡還穿著舊衣裳,這灰撲撲的也不好看。”
陳夫人道:“兒媳想著呢,正準備給府裡上下都製新衣。”
“你也忙,下人們的衣裳你看著辦,姨娘孩子們的就撥了銀子,叫他們自己折騰去吧。”老夫人沒等她答應,直接說道,“沒孩子的姨娘撥五兩銀子,你與康姨娘各撥一百兩,康兒與容兒如今都做了官,容兒自有王府那頭打點,康兒你再給他撥一百兩。”
陳夫人苦笑,雖說給她一百兩,可如今她管家,銀子哪裡都不夠使,都得自己拿了嫁妝來貼,給她一百兩與一千兩有什麼區彆,她也不敢放開了使,說到底不過是叫她給康姨娘拿一百兩銀子罷了,沈容月俸二百七十兩儘數交進了相府,如今府裡不給他發一兩份例,他吃住都是趙念安嫁妝,怎能抬得起頭做人?也不怪趙念安總要擺臉子,老夫人做壽的錢也全是他出的,就差沒有伸手問他要銀子使了。
陳夫人心裡苦悶,卻也不得不答應,康姨娘臉上帶著笑,哄著老夫人說道:“姨母,其實我瞧夫人當家也辛苦,不如還是像從前那般份例發銀子,如今每月發了許多用不上的東西,到底也是浪費,不如發銀子實在,我尋常花銷不多,也攢一些,日後蓮兒出嫁,我也好給她添妝。”
老夫人思忖半晌,笑說:“還是你考慮的周到,且如今康兒當了官,總要應酬,也不能手邊沒有鬆快錢,那日後每月就按我方才說的發,陳氏,你覺得如何?”
陳夫人愁眉苦臉地應了。去年這時候她母親給她出的主意,叫沈容與沈康把月俸交來府裡,原以為等熬過這一年,能過些舒坦日子,結果老夫人一番話,每月從她手裡扣走二百兩給康姨娘母子,到頭來竟是與從前差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