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長明州亂了半月,端王就近發兵……(1 / 1)

大佞臣 沉默的戲劇 3458 字 11個月前

長明州亂了半月,端王就近發兵鎮壓了亂軍,押著一通叛賊進了皇城。

這半月以來局勢大起大落,群臣上朝惴惴不安,不僅屁股底下的椅子坐不牢,腦袋瓜子也會隨時落地。

尚書院其他撰寫詔書的侍郎忙了個底朝天,倒是沈容清閒,半月不見喜詔,蘇院史把他叫去向其他侍郎學習,也隻是讓他從旁看著,如今局勢動蕩,所有人都繃緊了弦,尚書院上下說話寫字,一字不敢錯,生怕哪裡錯了半分,連累腦袋搬家。

侍郎書吏們在尚書院各處潦草鋪了席子,連院史蘇大人也每日睡在議事廳的小榻上,幸好如今是八月,剛入秋,簡單蓋一床薄被就能將就,沈容雖清閒,卻也半月沒回過家,許書吏每日收的折子能摞到梁頂,沈容此時躲懶未免過於不恥。

趙念安知前朝忙碌,不敢叫沈容分心,隻自己偶爾帶著湯水點心來看他。

沈容坐在板凳上,湊著矮幾吃他送來的雞湯。

趙念安抱著他的腰說:“長明州動亂雖然過去了,但還有許多尾巴要處理,我不好在這時候去向父皇母後請旨娶你,再委屈你一些時候,可好?”

沈容表情淡淡的,似是無甚所謂,放下雞湯方道:“日後再說吧,如今也不是時候。”

趙念安略有些失落,語焉不詳應了一聲。

沈容見他這般模樣,忽的笑了一聲,低下頭去親了他一口,又哄著他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又說:“等忙過了這一陣子,我陪你去看花燈。”

趙念安眉開眼笑,輕輕抬了抬沈容的手肘:“嗯,你再喝一碗,再吃塊點心。”

沈容道:“不吃了,我拿些去給蘇院史,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又連日操勞,我瞧著臉色難看了許多。”

趙念安打趣他道:“你這佞臣,小心人家說你媚上討好!”

沈容幽幽看他一眼,說:“除了對殿下,下官何時不知分寸了?”

趙念安笑眯眯,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說:“你以下犯上,小心本殿下治你的罪。”

沈容捏捏他的臉頰:“快回去吧,不必每日都來,如今乃多事之秋,你就好好待著,不要四處走動。”

“我有分寸,那我回去了。”趙念安站起身,似是不放心,複又坐下,牽著沈容的手叮囑道,“你如今已經是我的人,雖還未成婚,但你且自重些,不許與外男過於親近,知道嗎?”

沈容忍俊不禁,點頭稱是。

趙念安放心下來,三步一回頭離開尚書院。

沈容把湯盅交給手下書役,請他熱熱再送去給蘇院史,趙念安拿來的雞湯加了八珍與參須一起燉,又放了些紅棗枸杞,補氣也提神,蘇院史上了年紀,日日熬著不敢睡,眼看著憔悴了許多。

沈容淨了手,去與許書吏說了會話,然後才去往侍郎議事廳,吳侍郎見他來,點著他的腦袋說:“這臭小子來了。”

沈容見他手上捧著雞湯,訕訕笑了一聲。

孫侍郎也笑:“就知道給蘇院史拍馬屁,眼裡也瞧不見我們。”

沈容把手裡的糕點盒子放下,滿滿一大盒,皆是精巧細致的糕點,吳侍郎放下碗,拿起一塊糕點,牛噍牡丹般咽下肚,盈盈笑道:“眼裡也不是全然沒有我們嘛。”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沈容無奈笑了一笑,問道:“蘇院史如何了,昨日見他畏寒,似是身子不爽利。”

孫侍郎歎道:“喝了一碗你送來的雞湯,這會兒正在小睡,讓我等一個時辰後叫他起來。”

沈容愁苦道:“這如何使得,便是我等年輕人也受不住一日隻睡兩個時辰。”

孫侍郎吳侍郎也皆是麵容頹唐,頂著大黑眼圈。

幾人無奈搖頭,喝完雞湯坐下繼續忙碌。

吳侍郎手邊擺著一遝折子,上頭有聖上的批示,還有些口諭,由聖上貼身書吏將其書寫成文字,一並夾在折子裡送來。

吳侍郎按照批示撰寫詔書,一式兩份,一份書於蠶絲織布上,另一份抄錄於竹紙之上,日後用於留檔,非喜詔無需典司院過目,改由相部由沈相確認蓋印,竹紙之上除抄錄一遍聖旨內容,還應將聖上折子批示與口諭記錄在旁,兩相複核過後,加蓋吳侍郎官印,交於蘇院史過目,蘇院史過目後加蓋其官印,再將兩份詔書送至相部,待沈相蓋印之後呈至聖上,由聖上畫敕後送去典司院,再由典司院遣官員宣讀聖旨,此後兩份詔書,一份交於接詔之人手中,另一份由典司院留檔,而對應奏折與口諭記錄由尚書院留檔。

沈容坐在吳侍郎身邊,將他寫過的文字一一核對,確保兩份詔書內容一致,也與聖意相恰。

詔書並不難寫,但需要十分細致,不得有一絲一毫的錯處,且聖意難測,聖上批示的每一個字都要細細揣摩,這份差事可謂費神且磨人,連日下來真真是疲憊不堪。

沈容將核對無誤的詔書歸置在一起,等蘇院史醒來再送去給他看。

當日江南巡撫克扣軍糧一案牽扯出無數朝中大員,兵部駐長明州侍郎戴震科自知罪行敗露,於長明州舉兵造反,被端王帶兵鎮壓,與一眾同黨家眷被押送至皇城,朝中與其營私植黨之徒驚恐忐忑,一時間彈劾奏折、表忠奏折如鴻鵠羽毛般鋪天蓋地,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如履薄冰,一步行差踏錯就會被冠上反賊的帽子。

每日上朝連北遠侯也沒了中氣,朝堂之上氣氛極其壓抑。

沈容站在最後一排,忍不住低著頭打了個哈欠。

突然感覺有人踹了他一腳,他悻悻回過頭去,卻對上一雙戲謔的眼眸。

那人上前一步,嬉笑道:“又見麵了,沈大人。”

來人竟是夏九州,沈容見他官服,乃正三品,驚了一聲道:“夏大人,你如今正三品,該去殿內站著。”

夏九州笑道:“裡頭站不下。”

沈容見他這般荒唐,不願與他再說,微微笑了笑俯下頭去。

下朝之後,夏九州走上前與沈容寒暄,他笑吟吟道:“如今我調回皇城,當了參謀院侍郎,與你倒是官職相當。”

沈容溫溫笑道:“參謀院侍郎乃正三品,遠在下官之上,是優差,恭喜夏大人了。”

“你少來誆我,參謀院掌管大小官員升遷,是肥差,但不是優差,少不得被人拉攏算計,這次戴震科一案,參謀院多少侍郎謀吏被拉下馬,嚇人得很。”夏九州故作害怕地拍了拍胸口。

沈容笑:“夏大人過慮了,憑夏大人的聰明才智,自然如魚得水、八麵玲瓏。”

“那也要仰仗沈大人照拂,沈大人畢竟乃當朝宰相之子,背後靠山大得很。”夏九州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此次諸多官員受累下馬,朝廷缺人,參謀院陳大人與老太師一同做薦,薦了你兄長沈康入相部,任相吏一職,正五品。”

沈容淡淡道:“此事我已經知道了。”

夏九州挑眉道:“你當真不怒還是故作坦然?你今科探花不過七品書吏,他沈康隨便買個官就是五品,還是在相爺你父親手下任職,我不信你一點不怒。”

沈容道:“是薦官,非買官,夏大人慎言。”

夏九州道:“用人情買的官也是買,誰不知道陳大人是相爺嶽丈,老太師又與老相爺交好。”

沈容溫溫道:“夏大人知道的甚多。”

夏九州勾唇道:“自然如此,這朝堂之上紛紛擾擾,我若是一無所知,像個沒頭蒼蠅一樣,豈不是早晚要吃斷頭飯?”

沈容輕輕歎了口氣,實在被夏九州磨得煩心,笑笑說道:“下官不與夏大人閒話家常了,近日實在是忙,得空我再請你吃酒。”

夏九州仍是不放過他,跟著他走了幾步,幽幽道:“你倒是密不透風,籠籠統統說了一大堆,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沈容哭笑不得道:“下官不過一個寫喜詔的侍郎,三部四院侍郎銜中,屬下官品階最低,下官能知道什麼有用的。”

夏九州揚聲笑道:“沈大人如此抱怨官階低下,難不成是在向我邀官,如此也好,待我當了參謀院院史,一定向聖上諫言,提你做個一品大官。”

沈容嚇得後背落汗,瞪他一眼道:“你小心口舌生非!”

夏九州哈哈一笑,大搖大擺離去。

沈容無奈至極,一個個真真是少年輕狂,倒顯得他迂腐頑固。

沈容甩了甩寬袖,緩緩走回尚書院。

沈康無碌無為,想要尚公主自然是難,莫要說公主,三品以上官員的嫡女都未必願意,有了這個借口,沈相身為父親,理所當然要提攜他,從前嫡子沈容無官無爵,他若將沈康帶入宮中不免落人話柄,如今沈容乃從四品侍郎,沈相順理成章把沈康帶入宮中,可謂是一視同仁,慈父也。

沈容心中苦澀,他並非因父親偏疼沈康而傷心難過,他痛苦的是,父親如此嘴臉卻變成了公平公道的象征,母親稍有不順卻成了善妒與惡毒。

他低著頭想事情,忽然一抬頭卻發現走到了趙念安殿外,與尚書院方向背道而馳。

他心裡苦笑,連這兩條腿都不聽他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