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沈容這幾日刻意留意了一番,方……(1 / 1)

大佞臣 沉默的戲劇 5906 字 11個月前

沈容這幾日刻意留意了一番,方知聖上有意將他與五公主婚配,得知他腎氣虛虧後便不了了之,萬貴妃家中有一位待出閣的外甥女名叫林倩兒,她有意撮合沈容與倩兒婚事,皇後也不反對,二皇子趙念安心悅倩兒姑娘,自然是不肯,於是變著法折磨沈容。

雖然是些小兒科的伎倆,卻讓沈容明白了一個道理。當朝為官乃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過一句笑話,卻牽扯出一連串的是非。

萬貴妃母家無人,雖深受皇寵,背後卻無人依靠,他隻有趙念安一位皇子,若有爭儲之心,勢必要為自己拉攏人脈,林倩兒與趙念安成婚百害而無一利,若是能嫁入相府,莫說沈容隻是腎氣虧虛,便是斷子絕孫又何妨。

趙念安將他藏起來的行為無疑是有些傻氣,這樁婚事裡,沈容與林倩兒的心意根本無關緊要,思及此,沈容倒是覺得趙念安可愛了起來。

沈容將連夜寫好的字帖送去,趙念安一眼也不瞧他,隻冷冷地應了一聲,卻也不叫他走,想必是隻叫他寫字不甚有趣,苦惱想不出彆的法子來。

趙念安懶洋洋托著腮,半晌卻說:“你覺得我表妹長得如何?”

沈容不便評價姑娘容貌,淡淡道:“昨日慌忙,未曾細看,如今也想不起來了。”

“如此也對,我表妹花容月貌豈是你看的?”趙念安撚了快綠豆糕吃,咬了兩口又放下,徐徐問道,“我問你,你可有鐘情的女子?”

沈容哭笑不得道:“殿下饒了下官吧,下官寒窗苦讀十數載,院裡的門檻都是新的,何來鐘情的女子。”

趙念安狐疑地看著他,“你年歲也不小了,莫不是喜歡赤子吧?”

沈容心念一動,卻是露出苦笑,欲說還休道:“下官自然是喜歡女子的,隻是有些難言之隱罷了。”

趙念安蹙起眉,眼神茫然地看著他。

沈容見他表情木訥,無奈之下上前一步,俯身在趙念安耳邊道:“下官熬夜苦讀壞了身子,腎氣虧虛......”

趙念安垂著眼聽他講。

沈容頓了許久,壓低聲音尷尬道:“不舉......”

趙念安驀地仰頭看去,兩人靠得極近,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沈容看著他微顫的眼瞼,心頭倏地一蕩。

趙念安噗嗤一聲笑開,他尋常也不與人談論這些,乍聽見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染上一抹紅暈,眼睛裡卻滿是竊喜。

沈容退卻幾步,露出為難的神情。

趙念安定定看他兩眼,沈容猶然是那副麵孔,如今再看卻順眼了許多,他唇紅齒白模樣俊俏,又長了一雙極其蠱惑的桃花眼,趙念安禁不住想,他若是納赤子為妾,也該找沈容這般模樣的。

趙念安定了定心神,對沈容道:“這幾日有勞沈大人了,請回吧。”

沈容被方德子請出了偏閣。

方德子送走沈容後回來伺候,趙念安趕忙問道:“我讓你準備的巴豆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齊全了。”

“很好,還有件事你幫我去辦。”趙念安勾唇笑道,“我要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沈容不舉。”

“啊?”

“讓你去辦你就趕緊辦!”

“得嘞。”

*** ***

茶宴之日,沈容與沈康如期赴宴,沈康較他長兩歲,身材魁梧挺拔,劍眉星目,也算是儀表堂堂,今日穿了身白茶色的華服,頭發梳得整齊,用一套鑲玉白銀發冠束起,整套裝束低調又不失穩重,與他身份也算相得益彰。

他與沈康從前就不睦,幼時打過無數次架,贏的是沈康,挨罵的卻是沈容,每每如此無一例外,父親總把那句話掛在嘴邊——你是相府嫡子要有容人之量。

隻有在這種時候,父親才會想起他是相府嫡子。

如今他們都已長大成人,再見麵甚至未有惡語相向。

但沈容永遠會記得沈康從前的模樣,他與母親受過的委屈,終有一日他會儘數還給他們。

皇後的茶宴設在後花園,恰是春日百花齊放的時節,花園裡四處鳥語花香,姑娘們端坐在椅子裡,神態頗有些拘束,吃茶時候微微側過身去,連說話也隻是輕啟貝齒,軟綿綿的樣子。

皇後把沈容叫到身邊問了些話,沈容一一答了,他表現得溫潤但木訥,皇後細細看他模樣,見他容貌尚佳甚是滿意,隻是氣度差了些,穿著不熨帖的藍色袍子,神情亦是蔫蔫的。

萬貴妃還未到場,茶宴還未正式開始,大家閒話幾句各自吃了盞茶。

沈容背著手走在池塘邊,無趣地看水裡的金魚嬉戲。

趙念安突然走到他身後,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腰。

沈容倏然一驚,猛地轉頭看去,趙念安今日穿了一身緋色的華貴錦袍,整個人神采奕奕,眼裡更是透著眉飛色舞的笑,如此豔麗的紅穿在他身上竟毫無違和感,更襯得他麵色紅潤,尤其站在陽光下,仿佛流光溢彩渾身都閃著光。

沈容自然知道他笑什麼,他這幾日到處聽人竊竊私語,閒話他不舉,罪魁禍首除了趙念安,還能是誰?

“你站在這裡乾什麼?怎麼不過去和他們說話?”

“方才來得早,已經說過一輪了,左右無事,不如看看金魚。”

趙念安踮起腳仰頭看去,一位穿茶白色衣裳的青年正在與姑娘們說話。

“彆無精打采的嘛,我請你吃糕點。”趙念安招呼方德子過來,方德子訕訕笑了一下,打開一個糕點盒子,裡麵有兩塊花瓣造型的點心。

“我送一盒糕點給母後,留兩塊給你吃,謝謝你幫我寫字帖,快吃吧。”趙念安明擺著打壞主意,明明使著壞,卻笑得明媚又耀眼。

沈容挪不開視線,一眼不眨看著他。

趙念安板下臉來:“怎麼,怕我毒死你?”

“若是殿下想毒死我,這條命就當我還給你吧。”沈容撚起一塊糕點,兩三口吞下肚。

“吃塊糕點而已,說這種話,無趣至極!木頭!”趙念安瞪他一眼,領著侍從們去見皇後。

他帶話給皇後,萬貴妃今日身體不適,不來赴宴了,皇後聽罷關心了幾句,但多半知道是因為這幾日相府嫡子的傳言。

外頭沸沸揚揚傳成這樣,且不說林倩兒肯不肯嫁,就是林倩兒願意,萬貴妃也不能擔如此惡名,她素來以賢良淑德溫順柔婉自居,豈能是個推外甥女入火坑的毒婦。

沈容回原位落座,他如今名聲在外,姑娘們都避著他,偶然對上視線也是急急挪開。

趙念安時不時看他一眼,似乎在等他藥性發作,期間忍不住掩著嘴偷笑,隻用那雙圓潤烏黑的眼睛直勾勾看著沈容。

沈容感覺肚子裡一股絞痛,他扶著椅子站起來,屢屢往茅房去,去的次數多了周圍之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說:“腎氣虧損是這般的。”

沈容從茅房出來,索性在長廊的一角坐下,他靠著廊柱,輕輕歎道:“臭小子,今次之後就當我全部還給你了,今後兩不相欠。”

“沈容,你在這裡乾什麼?”

沈容仰頭看去,來人竟是太子殿下,他穿一襲華服,頭戴玉冠,身後跟著無數仆從,麵容淡淡的不見喜怒。

沈容從前在翰林府讀過幾年書,也曾與太子同窗過幾年,稱得上點頭之交。

沈容立刻站起身,恭敬作揖道:“請太子殿下安,下官吃壞了肚子,在這裡小憩片刻。”

“不用在我麵前裝模作樣。”太子展顏一笑,在長廊上坐下,“坐吧。”

沈容惴惴不安坐了下去。

“你什麼時候開始......身體不適的?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沈容蹙起眉看他,一臉無奈道:“這種事情我還需要與你互通有無嗎?”

太子爽朗一笑:“我被父皇貶斥後罰了禁足,一晃也有半年多未與你見麵,沒想到你竟然當了個小小書吏,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我的謀臣來的體麵。”

沈容幽幽道:“當你的謀臣?我可不想橫衝直撞,與你一起受罰。”

太子長歎一口氣道:“來日方長。”

沈容含笑不語。

*** ***

沈容因為不舉的謠言被沈相狠狠數落了一通,言辭間儘是責怪他不知檢點,幸有沈康得臉,沈相的火氣才勉強壓了下去。

得虧於此,沈相晨起不再與他同乘馬車,好人家的姑娘也都不再覬覦這朵探花,沈容的日子屬實是鬆快了不少。

萬貴妃雖仍不同意趙念安與林倩兒的婚事,但少了沈容這朵爛桃花,趙念安心裡總算是痛快了。

那日茶宴結束,沈容匆匆而彆,趙念安沒有與他說上話,總想著要找機會笑話他一通,便挑了風和日麗的一天,親自來書庫偶遇沈容。

沈容正懶洋洋地躺著看書,就倚在小花園的假山後麵,腦袋枕著手臂,單手握著書,他的手掌寬闊且手指修長指節分明,隻用一根手指就能翻閱書頁。

“哼,你這個懶家夥,不好好做事,躲在這裡偷懶,怪不得叫你寫幾個字都費勁,敢情你本來就是懶惰之人。”

趙念安一連說了三個懶,就差沒罵他是懶豬了。

沈容無奈至極,行了禮才緩緩說道:“殿下怎麼來了尚書院。”

“我為什麼不能來?這宮裡我哪都可以去。”

沈容悻悻道:“上次茶宴醜態畢露,宮中上下又都知道了下官隱疾,如今所有人對下官避之不及,隻有殿下願意與下官親近,倒是讓下官倍加感動。”

趙念安下意識退後兩步,呐呐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才沒有與你親近。”

沈容垂眸道:“是下官失言了。”

趙念安白了他一眼,轉身要走,走出兩步,卻又折返回來,笑吟吟地問:“你那日見過我表妹了,是不是活潑機靈很是可愛?”

“那日人多,下官也不知哪位是殿下表妹。”沈容見趙念安板下臉來,立刻又說,“不過殿下天人之姿,表妹定然也是國色生香,與殿下實屬良配。”

趙念安羞赧地笑了一下,問道:“你剛才看什麼書?拿來我看看。”

“不過是尋常鄉野趣聞,沒什麼意思。”

“拿來我看!”

沈容把書拿給他。

“我瞧瞧你是不是看什麼見不得人的書。”趙念安拿著書轉身坐在假山前,方才沈容坐的位置。

方德子焦急道:“哎喲殿下,地上涼,殿下可彆受寒了。”

趙念安不耐道:“你彆煩我,走開。”

方德子苦著臉退後兩步。

“再退,去廊柱後麵,不許看我!”

方德子瞅了他幾眼,歎著氣走去十幾米外的廊柱旁。

趙念安看了會兒書,抬頭見沈容呆站著,便說:“你坐啊,傻站著乾什麼?真是個木頭呆瓜!”

“下官......”

“彆下官下官的打擾本殿下看書。”

沈容歎了口氣,尋了個地方坐下,趙念安仰頭看他,見他隔著自己十萬八千裡,不滿道:“我又不吃人,過來坐!”

沈容靠近他些,輕聲說道:“春日風寒,殿下拿回去看吧,一會兒真該著涼了。”

“你身體如此虛弱都不怕風寒,我怕什麼?”

沈容越是勸他,他心裡越是逆反,起了風也不肯離開,硬生生熬著看了半個時辰書。

第二天果然著了風寒,一早起來就身體滾燙,噴嚏直打個不停。

趙念安窩在被子裡發火,要方德子把沈容叫來臭罵一頓,哪知恰好碰上沈容休沐,方德子撲了個空,趙念安這頓邪火沒發出去,憋了一天一夜,等隔日沈容一進宮,立刻被逮去了趙念安麵前。

趙念安剛退燒,臉還通紅,他咬著牙問:“你是不是故意騙我去那看書,好叫我著涼受罪?”

沈容哭笑不得道:“下官怎麼知道殿下要來,下官與殿下無冤無仇,又為何要叫殿下受罪?”

“彆跟我裝糊塗,你就是因為巴豆的事情記恨我!你還記恨我到處說你不舉!”

沈容露出驚訝的表情:“巴豆?我原以為是我吃壞了肚子。”

趙念安嘴唇囁嚅著不說話,用怨怒的眼神看沈容。

沈容幽幽歎道:“一定是下官做錯了什麼,殿下才要罰下官,下官是您的奴才,下次您要罰奴才,隻管說一聲便是,下官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何況是區區巴豆。”

趙念安這次是徹底明白了,他指著沈容道:“你這個家夥明明牙尖嘴利,平日裡還跟我裝乖裝傻,我不罰你我豈能罷休!方德子,把他拖出去給我打!”

方德子狠狠嚇了一跳,他跪在地上急急說道:“打不得啊殿下,他是七品書吏,有官職在身,又是文官,兩下就得廢了,要是被聖上知道,指不定還要怪罪下來。”

趙念安病裡難受,又發不出火,眼眶倏地就紅了,他穿著中衣坐在床上,頭發披散在肩頭,時不時吸一下鼻子,那可憐至極的模樣與沈容第一次見他完全不同。

沈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趙念安對他來說始終是特彆的,即便與他幻想中截然不同,但沈容仍是見不得他受一點委屈。

沈容走了兩步上前,跪在地上俯下身道:“殿下打吧,打幾下不要緊,旁人不會知道的。”

趙念安果真打他,用手狠狠拍了他後背兩下,他用的手勁不小,沈容也沒想到他力氣這麼大,不經意悶哼了一聲。

趙念安悶悶道:“你又裝什麼腔,我不過是輕輕打了你兩下。”

沈容抬起頭看著他笑:“殿下心情好點了嗎?”

趙念安揉了揉鼻子,甕聲甕氣道:“好多了。”

沈容笑:“那便好。”

趙念安又吸了吸鼻子,接過方德子遞來的帕子,擤了鼻涕後說:“你昨日休沐怎麼不告訴我?你上哪裡玩兒去了?”

“哪裡也沒去,就在家裡看看書寫寫字。”

“你這人真是無聊。”

沈容笑著點頭。

“我肚子餓了,方德子,你去傳膳。”

“得嘞。”

方德子剛走,趙念安又抱怨起來:“都怪你不好,表妹本來今日要來看我的,因為我病了她才沒來。”

“等你病好了,她就來了。”

“嗯。”趙念安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上次那本書我看完了,你一會兒帶回去吧。”

“好。”

“問一句答一句,跟你說話一點意思都沒有。”

沈容笑而不語,隻順從地點頭。

他猶然跪坐在地上,需要仰起頭才能與趙念安說話,趙念安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眼睛,聲音軟軟道:“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我表妹的眼睛還好看,你要是沒有不舉就好了,我雖然不能將表妹嫁給你,卻也能為你物色一門好親事。”

沈容心裡無奈,這傻瓜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明白,還替他操心婚事。

趙念安突然抿嘴笑了起來:“你模樣好看,若是你願意當赤子,多得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搶著要,成婚應該也是不難的。”

“殿下饒了我吧,婚嫁之事需兩情相悅才是上佳,莫要亂點鴛鴦譜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

“殿下若是無事,下官先回去了。”

“你把書帶回去,明日再帶一本好看的給我。”

“下官遵命。”

趙念安鑽進被子裡,嘀咕道:“午膳怎麼還不來。”

沈容回頭看他一眼,拿起書離開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