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1 / 1)

她不知道要被衛遙帶去哪裡。

溫畫緹罵著,他隻充耳不聞。直到拐進屋裡,衛遙將她放置床上,“是不是昨晚鞭子的氣沒出夠,要不你再打我幾鞭?”

“跟它沒關係,反正我就是不想嫁給你。你聽見了沒,我要回家!”

她簡直要氣死了,跟這個人就是雞同鴨講。

衛遙忽地默不作聲,垂下眼,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

為什麼不願嫁,很明顯是不愛他了。他知道,她做事率真,習慣了一股兒腦,若要嫁人就隻會嫁給自己喜歡的,當初是這樣,如今亦是。不管他如何誘之以利,她都沒有分毫動搖。

但他根本就不甘心,明明是愛過他的人,如今竟要斷的如此決絕。為什麼隻有他停留在過去?他不敢想象,下半輩子也像在西北的那五年,一片荒漠。

衛遙蹲下身,看著她的眼睛:“我們成婚後,你照樣能和你爹爹、兄長、小妹生活在一起,為什麼不願嫁?你還想要什麼,儘可告訴我。”

溫畫緹冷笑了聲,懶得再理。推開人,下床就走。

剛到外麵,甚至連庭院的門都沒出,突然一道道鐵甲兵攔住她的去路。

她生氣的回頭。屋裡,衛遙正慢條斯理站起,一步步走出門。

日頭大喇喇烤著青石磚,他整個人站到日光下,周身氣度從容不迫,唇邊含笑,好像根本就不著急她會去哪兒。無論去哪兒,她都隻能乖乖回來。

溫畫緹眯起眼,指著這些兵衛,對他怒目而視:“你什麼意思?”

他直接忽略了她的話。

衛遙走來,牽起她的手。“你餓不餓?還沒用過早膳吧?”

“我去傳膳,你想吃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吃,我要回家!”溫畫緹強調,“現在就要!”

“回家做什麼?”衛遙笑,“你阿爹這時還未睡醒,誰給你做飯呢?你就在這兒吃,我給你做。”

溫畫緹不耐煩了,看見那一排排寒光鐵戟,還想再闖,卻被他攔腰抱起。

衛遙扛著她走進屋子,立馬就有人擺上桌和菜。一碗碧粳小粥,花椒鵝,還有蔥油豆腐和幾盤卷心糕。

椒香撲鼻而來,她也的確餓了,頓時不吵不鬨,隻是看見桌上的菜時卻愣住了——

這些都是她愛吃的,尤其這道花椒鵝。花椒淋汁,色香味俱全,但工序卻極為繁瑣,加上醃製得需兩個時辰。

當年她剛學會這道菜,就想給衛遙做。

愛睡懶覺的人特意起了個大早,天蒙蒙亮,她就睜著惺忪困眼在庖房。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抱著一盤花椒大鵝出門。

那時她送到衛府,連大門都沒進,就被家丁“請”了出去。於是她肉疼地花費五兩銀子,拜托他們把食盒送到衛遙手上。

她回去後期待了一天,就盼著衛遙能覺得好吃而誇讚她。

但她沒有等到。

後來還是她向小福探問,才知道原來衛遙一口沒吃,還全打發人了。

那時候她隻覺得傷心透頂,她熬了個大早做的,滿室縈香,連自己都忍住沒嘗,可是他卻那樣糟蹋了她的心意。

雖然小福又解釋,郎君本來就不愛吃花椒。但她覺得,小福是故意安慰才這樣說。

後來,她再也沒做過花椒鵝。

舊事重影,如今她也不想問他,到底是真不愛吃花椒,還是不喜歡做菜的人。

溫畫緹是真餓了,她煩悶瞥了衛遙一眼,匆匆端起碗筷用膳。

衛遙在一旁坐定,看著她兩腮鼓鼓,心想還真像一隻鬆鼠。

不過滿屋的花椒味...的確讓他想蹙眉。

他今早在庖房做這道鵝的時候,一手掩鼻,一手剁菜。忍不住痛苦的想:她到底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東西?味道太醺太刺,實在讓他難以忍受。

不過此刻人就在身邊,雖然花椒味滿屋都是,但他的抵觸卻比今早輕很多,甚至有種說不上的愉悅。

她吃得太快,連連嗆道。衛遙看穿了她的意圖,搖頭笑,伸手拍她的背,“你吃這麼快做什麼?吃快了也不能早走。”

溫畫緹聞言,立馬放下碗:“那我什麼時候能走?”

衛遙道:“你再想想吧,想清楚願意給祖母奉茶後。到時候我不僅會送你回家,還會向令尊下聘。”

她聽著,手裡的飯菜變得索然無味。那些再喜歡的糕點,她都不想吃了。

她瞪向衛遙:“我要回家,要回家,你沒聽懂嗎!”

衛遙摸她的頭,“皎皎,以後這裡會是你的家。”

“你說話都不算數嗎?”

溫畫緹氣得陡然站起,“你憑什麼關我!是你自己說,還完恩情就能走了啊!你不是最討厭不守承諾的人嗎?!”

衛遙從容地站起,按住她的肩再度坐下。他竟然還有閒暇給她夾菜,“沒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可不像你當年說變就變。況且我何時說過這種話了?我隻說,你若想還恩情,就要還四次。”

溫畫緹隻覺荒謬不已,突然冷笑兩聲,丟下手裡的碗就要走。

可她沒走出庭院,卻被兵衛再次攔截。

她根本無處可去,又不想看見衛遙,氣得直接回屋,悶上被褥扭頭不見。

衛遙也走進來,看見床上一團鼓起的大被褥隻覺好笑。她每次生氣都這樣,先是罵人宣泄,宣泄不了就生悶氣。

他走到床邊坐下,拍拍那團被褥。

笑道:“你脾氣怎麼還這樣大?彆動怒了,躲這裡小心把自己悶死,豈不得不償失?”

“你滾!!!”

衛遙扯了扯她的被子,反而被她裹得更緊。

他又扯了下,終於扯開。感歎一聲,伸手捋她淩亂的鬢發。他盯著悶紅的臉蛋,突然俯頭,忍不住親了口她的臉頰。

溫畫緹瞪大眼,好像被狗咬了。

剛想破口大罵,他卻搶先說道:“生悶氣有什麼意思?無能的人才自己生悶氣,有能耐的都打人。”

“嗬,打人。”她冷笑,“我也想打人,找個出氣沙包。”

“出氣沙包,那好找啊。”

衛遙望著她,滿不在意道,“我給你打唄。”

不待反應,她突然被拉著坐起。再眨眼,手裡多了一根鞭子。

——是昨晚那條,結實的皮鞭。

衛遙兩步過去關門,青天白日的,他連竹窗也一塊合上。

他大步回來,當著她的麵,開始寬衣解帶。

最後,背對著她站好。

溫畫緹愣住了。

一時連氣都忘記生。

——原來還有這麼賤,故意討打的人?

她覺得不可思議。

芸芸眾生,真是無奇不有啊。

她注意到衛遙背上的傷,都是昨晚打出來的,紅腫淤青交錯。有些長長的鞭口沒有上藥,血已經結了痂。

她再度懷疑這是錯覺,是自己花了眼,“你怎麼不上藥啊?”

原來她今早看見被褥的斑斑血跡,都是他背上的。她還以為是自己流的,罵他不做人,又痛罵他祖宗一遍。

看來是,誤傷了祖宗。

衛遙抱著衣裳,回頭看她,“擦了藥,這些傷就沒意義了。本來就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她尋思,遂冷笑,“你要是真想還我,現在就該讓我如願。”

“你有什麼願?”

她咬牙切齒:“我要回家啊!”

衛遙再度沉默,“皎皎,你還是打我吧。生氣了就打。”

這意思很明顯,他不可能讓她走。他要繼續關著她,直到她願意去奉那勞什子茶。

溫畫緹氣得想笑,索性扔了鞭子,再度躺回床——誰閒著想打他啊!她為什麼要如他的意?她根本就不想跟他有任何牽連!

她恨死衛遙了。

既痛恨他不把話說明白,讓她誤以為還完四次就能走。又痛心自己的耳朵和愚蠢的大腦,為什麼連話都能聽茬,以為還清了就真沒有什麼了!

她想打人,可她又不敢打死人...

溫畫緹唾罵自己真怯弱,再不願搭理他,悶上被褥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到了天黑。

溫畫緹醒來的時候,屋裡並沒有人。她貓著腰小心出門,整個庭院也黑漆漆的,並不像有人看守的模樣。

她試探地推開院門,剛想走,突然噌的一聲,燈火通明,一排排映著寒光的鐵刃擋在身前,勢如山洪。

一個高壯的兵衛跳出來:“溫娘子,您不能走。”

“......”

她雙耳轟鳴,簡直想跪下來,抱住兵衛大哥的腿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能不能哭動他們,讓他們覺得她隻是個柔弱可憐,無人可依的小娘子,從而動了惻隱之心放她走呢......

實在走投無路了,她努力憋紅眼睛,嘗試失聲大哭。

也許是她平常就不愛大哭,演得太差,那些兵衛們根本無動於衷。

於是她又罵罵咧咧,質問他們憑什麼不放人!但這些兵衛簡直比長歲還像木頭,仍是無動於衷。

溫畫緹累了,走回屋,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屋內燈一亮,很快就有丫頭們魚貫而入,給她添茶、端上糕點。

溫畫緹:??

原來這裡還有人啊?

她喝完茶,開始無聊地吃喝。當她拈起某塊糕點時,突然咬到一個東西。

溫畫緹一愣,左手忙捂嘴,右手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抽出。

竟是,小小一張,被卷起的紙箋!

她藏到桌底,在掌心打開。借著一點燭火,立馬辨認出這是長歲的字跡!

紙箋上寫道:溫家的一切已打點好,溫大人已離開京城。

兩日後入夜,娘子想方設法,萬要來東街坊的隱月樓,屬下必救娘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