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三)(1 / 1)

衛遙聞言一愣,當即從她的鎖骨窩裡抬頭,把懷裡的人仔細瞧著。衛遙摸她的臉笑了下,“怎麼突然反悔了?”

“不行嗎?你要收回承諾嗎?”

“那倒沒有。”他鄭重道:“我向來守諾,說到做到。”

守諾......她忽地垂眸沉思,的確,以前衛遙不管答應彆人什麼,話既出言必行,從未有過任何棄約。他以前還說過,他這輩子最恨不守承諾之人,所以他一定會言信行果。

那麼如此說來,是不是她想太多了?衛遙既答應還完四次恩情,互不相欠,那就一定會放她走了......

如此想了想,溫畫緹的心稍定一些。

對的,彆的事他或許混賬,但承諾是一定會守的。

不過嘛......衛遙既答應讓打,她不妨試試看,他能守諾到何種地步?

衛遙撐在上方看著她,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溫畫緹彆扭地移開眼:“那我要是打得很重,一不小心把你打殘......亦或是,打死了呢?”

話音落下,他沉默須臾。再後,又聽到一聲輕促的笑,自胸膛發出。

“悉聽尊便吧。”

衛遙坐起身,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打死了好說,草皮裹屍送走就是,也不勞你親自動手。可若是打殘了...”

“那衛某餘生,就全托您照料了。”

??

溫畫緹抖了抖,她又不是他娘,憑什麼照料他啊!

她很是不滿,“你可淨胡說吧!把你打死了,我哪有什麼好日子,還不是下大牢。”

“怎麼會呢?”

衛遙抱臂看向她,勾唇笑:“那我寫封遺書好了,告訴他們,我若死了與你毫無乾係,你以後走你的陽光路。”

“皎皎,我真沒騙你,你儘可往死裡打,隻要你出氣。”

“你說到做到?”

“嗯,說到做到。”

衛遙應完,隻覺得好笑。剛才叫她打,她卻畏畏縮縮不敢動手。現在躺了一會兒,也不知哪根筋搭對了,終於想起來要打人。

不過,能打是好啊。隻要她能出氣,他們就還有回到過去的希望。

衛遙朝她遞來鞭子,然後再度寬下素白的裡衣,站在她身前。

他背上的鞭傷還紅腫著,甚至連藥都沒擦。溫畫緹心下琢磨,難道這是個鐵人嗎?他感覺不到疼痛嗎,竟還有心思與她親熱。

她盯著衛遙背上的傷,雖然有片刻的猶疑。但這些猶疑,並不能抵擋她想試探的念頭。

溫畫緹拿起鞭子,摩拳擦掌。硬著頭皮,就是重重一甩——

隻聽“啪”的一聲,長鞭在他脊背落下紅痕。

衛遙咬著牙,顯然很疼。

回過頭看她,目光卻亮晶晶的。“你果然很討厭我。力氣不小啊,再來!”

溫畫緹摸著鞭子:“你說的?”

“嗯,我說的。”

她點點頭,不愧是去北疆曆練五年,回來果然鋼筋鐵骨,這麼耐打啊!

她揚起鞭子,又是一下——

啪——

啪——

啪——

整個屋子,都是鞭子的聲音。到後來溫畫緹打累了,手都揚麻了,衛遙竟還是不動如山的站著。

看著寬闊腰背上的縱痕,她突然對衛遙肅然起敬——真的好扛打啊。

她累了,放下皮鞭,坐回床上歇兩口。

衛遙緩緩穿上裡衣,係好細帶後,才走近她。他坐在床邊摸她的腦袋,“這回可出氣了?”

“你不疼嗎?”溫畫緹好奇道。

“疼啊。”衛遙摸她的頭笑道,“但因為是你打的,我就不疼。我樂意受著。”

溫畫緹摸著下巴尋思,點評道:“你這種嗜好啊,我覺得你還可以找份活兒。那個春風館你知道吧?”

“什麼館?”

“春風館啊。”她說,“我前不久聽說,裡麵正好招人,找那種抗打的年輕男子。你也曉得嘛,有些富貴人家的子弟很荒唐,閒荒了就想找個人肉沙包打打拳。不僅是富貴人家啊,很多小老百姓也愛去那種地方,他們做活計也會積累憋屈惱悶的,當然就想找個地方打拳發泄呀。打人可比打沙包快意多了,所以春風館那地方來錢快。”

衛遙聽著,忍不住皺眉了:“那為什麼要我去?”

“你年輕嘛,更抗打。”

溫畫緹拍拍他的肩,好心提議道,“我這不是原諒你了嗎,如今作為好友,更該提點你兩句。你看,朝堂風雲多變,就像我爹,前一刻還告訴我他要升官發財了,後麵立馬就被抄了家。以後你若求份安生,退朝不做將軍了,還可以去那裡打份工。都是憑力氣本事賺錢嘛,養家糊口不寒磣。”

這話說完,她突然感覺到一抹陰森森的冷氣。

衛遙突然把人撲倒在床,一手捏住她的臉頰。皮笑肉不笑:“這樣...也不是不能考慮。你說養家糊口,我是不是先該有個家呢?皎皎,你對此有什麼好主意?”

衛遙太重了,壓得她實在喘'不上氣。她掙'紮了兩下,沒掙開,於是用力的戳向他後背,果然聽他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發疼。

溫畫緹剛想把人推開,突然看見一抹影子從窗邊閃過。她嚇到了,突然緊張地指向窗戶:“那...是人是鬼啊......”

原來氣勢洶洶的人,又像隻小兔縮回他懷裡。衛遙頓時心花怒放,忍不住狠親她一口,接著抱住人,回頭看向黑黝黝的窗外。

隻見一輪孤月長明,竹葉婆娑。清寒的月輝將半片影子拉在窗前。

雖隻有半片,但影子很寬,且不高,甚至脊背有點佝僂。他很快猜到了,此人是祖母身邊的閆婆子。閆婆子過來,大約是替祖母看情況的。

“彆怕,不是鬼,那是我護衛。”

衛遙稍作安撫,突然尋思了下。

不知想到什麼,目光變得熠熠。他饒有興致地盯著懷裡那張可愛的臉蛋,“我們是不是還有兩次?”

起先,她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兩次,直到他的目光越來越灼'熱...溫畫緹知道了。的,的確還有兩次......

“那今晚還了?”

他拍拍她的腦袋,“你想今晚嗎?”

好吧...早還晚還都要還,早還完早跑路。溫畫緹這樣想著,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接著,衛遙捂住了她的眼睛,一個濕軟的吻落在唇上。

屋裡的燈一盞一盞滅了,一如之前的兩夜。但她總覺得,今夜的他很不對勁,總要折騰點動靜出來。起先,衛遙商量似的跟她說:“你一會兒喊我郎君...喊甜點兒,喊一遍我給你五十兩銀子。”

“不要。”熱氣騰騰的,溫畫緹感覺自己好像是蒸籠裡的包子。她極為抵觸地拒絕了,人不為五鬥米折腰,誰要喊誰喊,反正她不想喊。

她熱,衛遙自然也熱得淌汗。

帷幔拂影,如風吹雨打。大約是真喜歡,衛遙怎麼看她怎麼順眼,一時把人抱得很緊,一時又變著法子折騰。他胡亂地親在她耳畔,試圖加價:“那一百兩?”

“不要,我喊不出來。”

“兩百兩?”

“不要...”

到最後,衛遙忍不住笑了。他兩手捧住她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五百兩,不議價。”

溫畫緹沉默了。

於是,一錘定音。

衛遙看著她這副見錢眼開,猶豫不決的模樣,心頭窸窣澎'湃。他又親了她一口,最後伏在她耳畔呼著熱氣,嗓音靡漫:“你的心還真是五百兩做的,這麼硬......我既花了大價錢,一會兒喊大聲點,聽見沒?”

衛遙說著,突然往她胸口摁了摁。

她正飄著神,哪經受得起這一摁,突然由雲中墜落穀底,兩手抓緊他的手臂。

衛遙也由這一下頭皮發麻,目光灼灼盯著她的臉,巨大的情愫水漫金山。他聽著她的哭音,低頭再次吻在眉心正中,“好了,好了,可以喊了。”

沒等到想象中的“郎君”,突然聽她似哭似泣的喊了聲,“衛遙,你真是個禽獸......”

“不不不,不是這句......”

想起窗外還有人在聽,衛遙忙捂住她的嘴,低聲著急地引誘:“乖乖,喊郎君啊,五百兩......”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渡過洶湧的大河,河水時不時上漲,想將她卷入浪中淹死。好在她還沒在混沌中迷失,起碼還確切地聽見五百兩。

溫畫緹哽咽著,如他所願的喊了聲。

雖然沒有柔情蜜意,但起碼喊了,衛遙還算滿意。

他摸著她的後腰,低聲道:“喊好聽點,再喊一句,一千兩。”

“啊!你是禽獸...”

“......”

夜到三更忽然下了雨,正巧幔帳中雲收雨歇。衛遙望著她紅撲撲,已經昏睡過去的臉,悄聲下榻去叫水。

他走到屋外,風淩淩,也將身上的旖旎潮'濕氣吹散了些。

衛遙抬頭,望著空空的月,一道佝僂的影子也隨之落在腳前。

他所料的沒錯,果然是老太君派來的閆婆子。

閆婆子看向他,歎道:“屋裡的動靜老婆子都聽見了。郎君若真喜歡那姑娘,趕明兒叫她去給老太太奉盞茶,讓老太太認下。老太太沒那麼在意門楣,若她老人家瞧了也覺合適,咱們就去下聘。”

衛遙點點頭。

閆婆子又道:“隻是有件事不得不問郎君。尤氏乃百年望族,兄弟幾個在朝中官任要職,如今郎君剛還朝,若娶了尤家長房的小娘子,日後必定扶搖直上。娶與不娶,郎君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