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打(1 / 1)

衛遙接過鞭子,甚是不解地離開。

臨腳出門,又聽見老太君歎了一歎:“唉,好好一個姑娘,真是作孽喲......”

夜風拂起他的衣袍,滿庭院隻剩碎葉沙沙聲。衛遙一手握緊蛇皮鞭,心想,莫非和她的事,祖母都猜到了?知曉了?

數年前衛遙想娶她的時候,衛老太君曾賣著老臉多次上門,可全都被拒之門外,甚至雷雨天,連溫家人的麵都沒見到。

衛老太君一向受人敬重,連宮裡娘娘都要給幾分薄麵,哪吃過這樣的閉門羹?因此也沒少厭惡溫家。

如今祖母知道,未嘗不是好事?衛遙想,反正他以後都是要娶她的,祖母早做準備也好。

......

衛遙繞過幾處樓台與遊廊,回到屋子,將手裡的長鞭遞給她。

這鞭子,還真是粗啊......

溫畫緹拿手裡掂了掂,心歎衛氏不愧世代武將,家風嚴厲威猛,連鞭子都比彆家結實。

她坐在床帳裡,就看著衛遙站在身前,動手將衣袍一件件褪下,最後露出裸□□壯的胸膛和勁瘦的腰身。

雖然和他那啥過,但那兩回都是滅了燈做,她什麼也沒看見。

而現在......溫畫緹不適地將目光移開,隻盯手裡的皮鞭,“你想做什麼?難道要我打你?”

“是。”

衛遙抓起她的手,連同鞭子在內。“我今晚必定讓你把當年的氣全部出完,你使勁打吧,我絕不出聲,多吭一句就是你孫子。倘若這樣,咱們還可以回到過去嗎?”

“你想得挺美。”

溫畫緹嘲笑,剛抬眸,卻看見他勁瘦的腰腹上全是傷疤,斑駁不堪。

有刀傷,有劍傷,還有些是鞭子甩出來的,這些紅疤明顯的印在他整塊肌肉上。

衛遙以前為了替她出頭,沒少跟一幫士族子弟打架。又因打得狠,不要命的打,得罪了許多人,所以他也吃了老太君不少鞭子。

衛氏家法用的皮鞭,一鞭下去皮開肉綻,沒幾人熬得住。這些鞭傷,也都是當年留下的。

而他身上另外的刀傷劍傷,則要鮮紅的多,都是新傷,顯然是他這幾年行軍打仗新添的。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有惻隱心。即便後來她對他失望至極,也不忘他當年慷慨相救之恩。

溫畫緹往後退縮,把鞭子還給他。

“算了,我下不去手。我早說了,沒必要出氣,我們好聚好散。”

衛遙聽得一怔,突然便發急,“什麼算了?皎皎,這都是我欠你的!”

他又道,“好,你若下不去手,我就叫彆人打。總之,我一定會讓你出這口惡氣。”

衛遙說到做到,立馬出屋叫人。

他找來一個彪壯的兵丁,將手裡皮鞭遞過去,吩咐道:“不必管我是誰,用你最大的能耐打,打得好給賞錢,一鞭十兩。”

兵丁一聽,十兩!眼睛都發光了。立刻彎腰,兩手畢恭畢敬接過鞭子:“是,將軍!屬下定不辱使命!”

溫畫緹一聽,十兩!突然淚崩,悔恨方才竟然拒絕他!

啊!她為什麼要拒絕他!早知道就該自己動手,這可是十兩啊!誰還嫌錢多?

隻可惜她想挽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簌簌一鞭,如驚風霹靂,一條血紅的鞭印落在他寬闊的背上。

衛遙青筋暴起,微垂頭,落下兩縷鬢發。

他咬著牙,似是嘉獎,“不錯,再來。”

立馬又是一鞭。

兩鞭縱橫,血紅的?。兵丁拿起鞭子,這回手卻在發抖,他能看出將軍的背明顯紅腫。還猶豫要不要再打,就聽衛遙吸了口氣,“再來吧,打得好。”

接著第三鞭,打在原來的地方,頓時滲出血。

兵丁的手更抖了,突然猶猶豫豫看向床上的女子。

溫畫緹歎口氣,“夠了,彆打了。”

她到底於心不忍,以前的衛遙隻是不喜歡她罷了,但不欠她什麼,是她自己一廂情願要追逐的。她不想欠衛遙人情,也不想這幾鞭子下去再跟他有何牽連。

衛遙聽到這聲“夠了”,突然抬眼,欣喜地看她:“你原諒我了?”

溫畫緹無語——他耳朵還真是不好使,都說幾百遍了。

看在他挨鞭子的份上,她隻好不勝其煩又解釋,“我早就說了,不怪你不怨你。就算我原諒你,但也不代表我願意跟你在一塊。你聽清楚了沒?何必再自討苦吃?”

衛遙放下鞭子,揮退兵丁,走到她身邊靜默坐了會兒。

兩人並排坐在床邊。

片刻後,他突然開口,“你既不想和我成婚,那你以後想做什麼?”

溫畫緹愣了愣,沒想到衛遙會這麼問。

她已經想好了,要和家人遠走高飛,去洛陽做小買賣,過安生日子。但...她又不是傻子,憑什麼要把日後的謀劃告訴他?讓他來打擾呢?

溫畫緹道:“跟你沒關係。反正我要和我的家人住一塊。”

“是因為他們對你好嗎?”衛遙看向她,“我也可以對你好,你前夫能做到的,我一樣能做。”

能做又如何,可惜他又不是範楨。

溫畫緹懶得搭理他。她躺回床,拉上被子,悶頭就睡。

三月的夜,已經褪去了初春的清寒。窗外,是假山淅瀝的清泉流石。

衛遙坐在床邊,看著燭火光影輕跳在她臉頰上,映得紅撲撲、圓潤潤。

她顯然還沒有睡,烏睫輕輕的顫。

衛遙忍不住伸手,掐了把她的臉,果然她呼痛叫了聲,而後狠狠拍開他的手,躲到床帳最裡側,像隻被逼急的兔子。

他的唇邊勾起一抹笑。

衛遙閉了閉眼,腦海中不停想起她說過的話——她說,要和家人住一塊。

可他又哪裡不清楚?她是要帶他們遠走高飛,恨不能避開他。

他突然想到,她日後或許會遇上彆的男人,和彆人成婚,甜情蜜意地喚彆人夫君,再生一兩個孩子......就這樣一想,衛遙簡直忍無可忍。他果真做不到,看著她飛奔向彆人。

五年前也就算了,她心有所屬。那時候他落入泥濘,沒有功名,沒有權勢,隻有背後空負盛名的家族。

而實際上,他父母雙亡,叔伯全都戰死沙場,隻留下他和孤寡年邁的祖母。他一無所有,又有什麼本事再去找她,把她搶過來?他隻能去征兵打戰,企圖功成名就,成為她心裡最矚目之人。

但如今不一樣了。

他什麼都有,有權、有勢,甚至在將來的亂世,大廈傾塌之際,他都有足夠的勢能讓人為他一呼百應。

而如今她的丈夫都死了,他為什麼不能把她牢牢套在身邊?況且她憑什麼認為,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了?明明他們雲雨過,感受過這世上最美好的事,這是有情人才能做的,不是麼?

衛遙這樣想著,不由俯下身,輕輕環住她的腰。“上回你要離開潁郡的時候,不是說拿完和離書就回來嗎?你的哥哥和小妹還在那兒呢。你若是想和他們在一起,我就在潁郡置個更大的彆院,咱們一起住,好不好?”

溫畫緹根本沒有睡著,他就在旁邊,她如何安心睡得下?現在衛遙倏地貼近,她更不適了,眼珠骨碌地轉,總覺得他這話怎麼聽怎麼奇怪。

為什麼要跟他一起住?她幾時說過了?不是跟他說好了,還債後就一拍兩散嗎?

她回過頭,“我若說不呢?”

衛遙並無多大反應,隻是輕輕摸她的腦袋,“為什麼要說不呢?待在潁郡不好嗎?還是你想去彆的什麼地方?”

不好,當然不好。溫畫緹幾乎立馬就要暴跳,意識到衛遙似乎在套話,她又生生忍下了。

衛遙細撫她的臉頰,指尖卻像蛇尾鑽入她的五指,輕輕纏住。

他俯頭親著她的臉,流連而過,嗓音低低像極了引誘。“我不在的這五年,你過得怎麼樣?......嗯?你還沒好好跟我說過......”他齧咬她的脖子,“我看範氏那些人,你應付的倒是吃力,你若想報複誰,不妨告訴我,我來幫你啊......”

“不乾你的事!”她推著衛遙。

不對勁,這太不對勁了。她已經兩次三番說不想嫁給他,為什麼他還是沒有聽進去?他這樣子,是要毀約嗎?

溫畫緹心裡陡然升起一種不安。

其實這種不安,上回在潁郡時就有過。那時衛遙困著她,不讓她走。但因為她著急回京,才裝作乖巧聽順的避開。

因為太順利了,她甚至後來沒有多想,萬一那時她不裝乖,會怎麼樣?還離得開嗎?

今日這番情形,無異又讓她聯想到那天......就好像無形中有條鎖鏈,想牢牢的鎖住她。

娘的!她後悔了,她真是婦人之仁 ,農夫與蛇,東郭與狼,呂洞賓與狗......早知道剛才就該把他鞭得半死不殘!

她悲嚎著,抵住衛遙的肩膀,“那個......我還能再打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