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摯聽客棧掌櫃跟蔣晟說話的時候都是一頭霧水的,雖然蔣晟說出那些中二的話好似個武俠小說裡的大俠一樣,什麼路見不平行俠仗義,但是完全處在狀況之外的陳摯卻是沒法融入話題,隻能猛塞包子做成一個他有食物占著嘴巴沒空說話的假象,事實上他當時已經懷疑是不是無三相和陳互跟寇清他們幾個背著他偷偷做了什麼沒帶他。
因此,繼在心裡罵了無三相九百遍之後又在心裡罵了陳互九百遍。
後來得知原來是自己太菜又中了招,陳摯毫不吝嗇地又在心裡罵了某種植物九百遍。
坪山鎮雖比不得夜安城繁華熱鬨,但也是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縣鎮,鎮上店鋪林立,交易往來應有儘有,不僅能滿足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需求,一些高檔點的店鋪還能滿足有錢人的奢侈攀比需求。
走在馬路上,陳摯不禁想起以往去過的那些網紅古鎮,即使不在節假日人都非常多,千篇一律的商業化模式使得所有的古鎮失去了原本的樣子,但是陳摯不能說這樣不好,畢竟經濟發展才是硬道理。
此時身處在一個古時候的鎮,陳摯發現,所謂古鎮與他想象中那種遠離城市喧囂的寧靜相去甚遠,雖然沒有旅遊旺季時網紅古鎮的街上那種前後左右都是人從眾摩肩接踵的密集程度,但是街上的老百姓也著實不少。
這些對於陳摯來說都不是什麼新鮮的事物,但是對於才被放出來沒多久的妖怪無三相和妖怪意來說就新鮮了。
隻是,相較於愛蹲在陳摯腦袋上讓陳摯帶著出去的無三相來說,意的興致和積極性都更高,所以他一大早連早餐都沒吃就不見了妖影。陳摯還是吃完了餡餅才發現的,並且得知由於無三相說他不吃早飯他吃的那個餡餅其實是給意的,隻不過意沒吃就出去了才留給了他。
現下吃都吃完了,陳摯也不可能吐出來還給意,就是忽然就覺得這個餡餅有點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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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在哪裡打聽消息來得比較快呢,那茶樓酒肆無疑是很好的選擇。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著昨晚大家忽然就睡著的事情,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陳摯三個坐下才喝第一口茶,就已經得到了好幾條信息。
第一,昨晚不僅是鎮上,就連周邊的村落,隻要是普通老百姓都出現了客棧那樣的事情,一些像陳摯這樣靈力低的修煉者也都中招了。
就是大家都在做什麼事情的時候做著做著就睡著了,有些人是在吃飯,有些人是在喝酒,有些人是在洗澡,有些人是還在田地裡忙活……
有些吃飯稍晚的人家還在燒飯菜,結果睡到今早醒來才發現鍋裡的飯菜糊成了黑炭鍋都被燒穿了,所幸柴火沒有燒出來,否則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逃出來。
有些人就沒那麼幸運了,上茅房的時候拉著拉著就睡過去了,今早醒來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睡在茅坑的糞便裡人都醃入味了。
那味道之銷-魂,誰聞誰知道。
第二,在陳摯他們昨天來坪山鎮之前沒發生過這種突然就睡過去的事情。
也就是說昨天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此湊巧,就好似跟陳摯他們商量好了時間一塊來坪山鎮似的。
陳摯心想,如果說不是那種“無巧不成書”的橋段,陳摯是不信的。
換個迷信點的,指不定還會認為是陳摯他們幾人的到來給鎮上帶來了災禍。
第三,有隊昨晚宿在鄰鎮,今晨才到達坪山鎮的客商說昨晚鄰鎮一切正常,並沒有發生什麼突然就睡著的事情。商隊這些人甚至把坪山鎮這事當作故事來聽,一個兩個嘻嘻哈哈的沒當回事。
結合這些就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讓老百姓睡覺的東西就在坪山鎮或附近的地方,且這東西能影響的範圍有限,超出一定的距離之外影響會變弱甚至沒有影響,至於具體是什麼距離才能不受影響一時半會自是無法得知。
而陳互他們則主要得找到是什麼東西讓人無緣無故就睡覺的。
陳摯呷口茶,聞到茶葉的清香,從醒來開始就像塞了草似的腦子忽然想起早上夢見陳容的事,遲鈍的腦袋裡終於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他看向無三相,問:“三大爺,那玩意兒該不會又是《妖經》裡頭出來的?”
聞言,才吃過早餐現在又在吃茶點的無三相頭都沒抬吃得胡子一抖一抖的,隻在鼻子裡哼了一聲。
正在凝神細聽他人談話的陳互雖然沒有給陳摯個眼神但是一隻耳朵朝這邊側了側。
陳摯:……
陳摯繼續問:“三大爺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妖怪在作亂了?”
無三相瞥了他一眼,好心地回答他的問題道:“不知。”
陳摯不死心,“那《妖經》的那些個妖怪裡頭有沒有會讓人睡覺的妖怪呢?”
無三相凝眉思索片刻道:“能讓人睡覺的妖沒有,但是跟睡覺有關的倒是有一頭會吃人噩夢的妖。”
“吃人噩夢?”這話是陳互問的。
無三相表情一言難儘似是在回憶什麼,他點點頭,道:“一隻叫做‘幾’的夢貘。這種妖怪專門吃人噩夢,把好夢留下,在當年還挺受歡迎的,你們有些人類還喜歡把它們抓起來養,隻不過它們當年並沒有讓人睡覺的能力,都是等人睡著了悄麼麼找吃的,至於在這坪山鎮作祟的是不是‘幾’,又是不是在《妖經》裡修煉出了讓人睡覺這一能耐,本大爺可不知道。”
聽完無三相的說法,陳互也點點頭,“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
說著,他從儲物袋裡掏出了拾玉。
但是拾玉什麼動靜都沒有,板板正正地躺在陳互的手心裡,正看反看都是一塊石頭,除了似是玉石被打磨過或說是被盤過的瑩潤之外,就是普普通通一石頭。
陳摯正要伸手從陳互手裡把拾玉拿過來也看看,忽聽茶樓外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夾雜著老百姓的驚恐尖叫和罵罵咧咧還有金屬掉地上叮鈴哐啷的聲音。
陳摯好奇地轉頭往外看,就見茶樓門口一個黃-色的影子打橫飛了過去,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陳摯:“o”
動態視力極好的陳摯看清了打橫飛過去的是三個人。沒看清的人則以為是什麼東西被人砸飛了。
原本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茶樓內突然安靜了兩秒,隨即更大的議論聲陡然爆發,矜持點的勾著頭往外張望,不矜持的直接跑到門口和窗邊去湊這熱鬨了。
陳摯他們的位置較為靠近茶樓的門口,看得到是三個穿著同樣袍服的年輕男子躺在地上捂著不同的部位哼哼,估摸著是跟人打架被人打趴下的。
陳摯覺得這三人的衣服顏色有點眼熟,像極了電視劇裡騙人錢的神棍道士,陳摯一邊“嘖嘖嘖”地嫌棄著一邊跟無三相一人一塊茶點就著門口的熱鬨吃得津津有味,並且他忽略了無三相因為個子問題已經跳到了能夠居高臨下的他的腦袋上。
等陳摯後麵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腦袋的茶點碎渣渣。
同樣在瞧熱鬨的老百姓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這時,打人的終於好整以暇地出現了。
是個身著玉白錦袍看起來似是書裡寫那種明月清風芝蘭玉樹的貴公子,貴公子一隻手裡也跟書裡寫的一般,把玩著一塊瑩潤剔透的玉佩,另一隻手被在身後,就差拿把折扇搖兩下了。
他施施然從斜對麵的酒館裡出來,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
雖然是一男一女,但是那走路時一扭一扭的姿勢,竟然是如出一轍的相似。
女的穿了一身桃紅柳綠風情萬種的衣裙,頭上彆的配飾沒有,就是一頭特彆顯眼的五彩斑斕的不知名羽毛,用一把同樣不知道是什麼毛做的團扇要遮不掩地擋在麵前,隻露一雙眼睛似鉤子一樣鉤得人心癢。
男的就是頭上戴了個大紅帽穿一身簡簡單單的褐色袍子,抿著唇昂首挺胸走到了白衣衫的貴公子身邊站定,要說就是跟一隻巡視母雞群的大公雞一樣的姿態。
妖怪不知道是不是隻有長得好看的才能化形,這一個個的放到現代都是能原地出道的模樣,倆男一女往那一站,彆說還頗有點T台走秀的感覺。
貴公子如鶴立雞群般站在前麵,眼神沒什麼波瀾,他平靜地看著地上的三人。
由於角度原因陳摯既看不見被打的那三人一個兩個三個俱是鼻青臉腫的模樣,也看不到那大姑娘勾魂攝魄的媚眼。
隻聽到老百姓尤其是性彆為男的老百姓議論聲從那女的出現開始就陡然拔高了好幾個度,並且原本還算矜持的那批人也一窩蜂圍在了茶樓門口把陳摯的視線擋了個嚴實。
視線受阻的無三相用爪在陳摯腦門上連拍了好幾下,催促道:“快,過去看看。”
同樣視線受阻的陳摯早在無三相拍他之前就已經站起來了,被無三相一催促,連忙抄起一碟茶點三並兩步走近人堆硬擠到了最前麵圍觀。
要說吃瓜必備的三件套是什麼?
瓜子板凳快樂水,圍觀起哄是必不可少的,條件好點的還可以加點肉,但是酒精是不建議的。
隻可惜現在彆說是肉,陳摯連瓜子都沒有,隻無三相勉強算是占了個“小板凳”蹲坐著。
虧得陳摯眼尖,擠到前頭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幾個原本在茶樓門口擺攤的大嬸,她們攤子擺的比較靠近茶樓這邊且東西都是用爛麻布擺在地上的,有事把爛麻布四角一綁就收起來了,因此僥幸沒有被砸到。
此時幾個大嬸跟個帶了條毛絨尾巴的妖湊在一塊,人、妖手一把瓜子坐在自帶的小板凳上,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呱唧呱唧地磕瓜子,那嫻熟的手起殼落的動作,一看就是專業吃瓜幾十年。
陳摯興衝衝往大嬸們旁邊一蹲,把茶點往離他最近的那個眉尾長了顆黑色大痣的大嬸麵前一送,非常不要臉地說:“嬸子嬸子,瓜子換一點唄,那邊是什麼個情況啊?”
大痣大嬸被突然出現的陳摯嚇了一跳,她往後一縮,等看清了陳摯的樣子和他腦袋上的無三相之後隨即兩眼一彎,笑眯眯地給他抓了兩把瓜子,“都是嬸子自家炒的,彆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陳摯就是為了這個而來,怎麼可能嫌棄,笑嗬嗬接過來往嘴裡一送,手起殼落,那嫻熟勁兒,絲毫不輸大嬸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