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觀那女鬼不過是幾日的新死鬼,為何會有如此重的怨氣,不知陳公子對此有何看法?”
陳摯滿臉茫然的指著自己,似是在問:哈?問我嗎?
寇清眼睛一彎,笑眯眯地點點頭。
陳摯搖搖頭,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地說:“哈,客氣客氣,我一個修煉初哥有什麼看法,我都沒看出來那是隻新死鬼呢,我對這裡的妖魔鬼怪怎麼分都還沒有概念,還有白天在擂台下聽到你說那兩個大師是尚成階段的,我也不會看,話說你們清河派有什麼修練功……”
陳摯巴拉巴拉就差把自己是個蠢貨的事實說出來了,幸好無三相一尾巴抽下去把他的話頭截住,要不然讓他把話說完,還不知道彆人會不會以為他在打探彆人門派的機密。
陳摯呸呸吐出了嘴巴裡沾到的狐狸尾巴毛,隨手將嘴巴一抹又反手抓起無三相的尾巴捋了捋,也不知道是不是拿了無三相的尾巴擦手上的口水。
“你們清河派是為了這女鬼而來?”無三相隨口接話道,他話雖這麼問,但他心裡知道清河派應該不是為了女鬼而來,因為女鬼沒出來之前,那畫很好地把女鬼的怨氣藏起來了,如果她自己不跑出來,那看到畫軸的驅妖者就隻會感覺到畫中的妖氣。
清河派?三大門派之一的清河派?
站在廂房門口另一邊的大師們本來聽到陳摯講他自己一個修煉初學者什麼都不會的時候,臉上一個個都是一幅鄙夷的神情。
然而當他們聽到“清河派”三個字之後,這些人一邊不屑地想,這麼一個無名小輩怎麼可能會與清河派有關,那可是三大門派之一的清河派,都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
一邊又都一個個的自覺停下了交談,活像一隻隻站直了腰的狐獴,耳朵全豎了起來朝這邊仔細聽著。
隻見寇清斂起了笑容,否認道:“不是,我們這次出來是因為接到的門派任務,坪山鎮有一位方員外發起的任務,說是有邪祟害死他的寶貝女兒和她的丫鬟。我們到坪山鎮時發現方員外千金的屍身上沾染了妖氣,尋著那妖氣追蹤至夜安城而來。”
聽到寇清的話,想起了白天他們離開麵攤的時候,寇清小聲嘀咕了句“是TA”,現在聯想起當時的情景,是城主千金的馬車經過之後,而他也那麼巧在馬車經過的時候聞到了“死人味”。
現在想來,那妖物當時很可能就是在城主千金處了。
他忍不住小聲求證,“白天你們追蹤那妖氣,是不是已經追到了城主千金的身上?”
寇清小幅度地點點頭,“隻是不曾想妖氣掩蓋下竟還有一隻戾氣如此重的女鬼,我們被那畫妖的妖氣迷-惑了,妖氣中並沒有戾氣,就以為那妖應該暫時不會傷人,故打算等城主日過後再來拜訪城主府。今夜回客棧時發現這邊怨氣衝天遂趕過來一看,後麵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隻是不曾料想城主千金竟是已經殞命,是我們欠考慮了。”
“兄弟這怎麼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女鬼太狡猾。再說了,或許真相未必就如我們所想的那樣呢,一切還是等他們把城主千金救過來再說。”陳摯伸出剛剛抹過嘴又擼過尾巴的手想要拍拍寇清的肩膀。
被蔣晟“啪”一下打掉了。
他並不惱,捂住被拍紅的手背不等寇清再說出點什麼,沉重的話題陡然一轉,陳摯臉上突然流露出一種莫名興奮的神情,問:“那什麼,你們清河派的弟子長得都有你們這麼好看嗎?你們招收弟子的標準是什麼?是顏值還是身材?”
心情還沒有從剛剛有點自責中轉過來的寇清:……不是在說妖和鬼嗎?
陳摯笑嗬嗬往前湊了湊,“寇小清你看我符不符合標準?”
對麵豎著耳朵的大師們:咦清河派要招收弟子了?
“我們清河派不收你這樣的。”蔣晟已經迅速拉開了寇清和陳摯之間的距離,並且眼神不善地盯著陳摯看,活像在看一個小流氓。
“我怎麼了?看我這長相,這身材,這氣質,這唔呸呸呸……”
眼看再不打斷陳摯都恨不得要拜入清河派門下了,無三相的胡子抖了抖,忍不住又抽了他一尾巴,就差把尾巴塞他嘴巴裡不讓他說話了。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對麵蠢蠢欲動的大師們終於按捺不住有所行動,其中年紀最大頭發最白的老大師打頭邁步往這邊走過來。
“方才聽到公子說起清河派,不知幾位與清河派是什麼淵源?”老頭看起來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拱手問道。
“在下清河派寇清,”彆人客客氣氣的,寇清也不好置之不理,他也拱手自我介紹了一下,又指了指奉照其和蔣晟說:“這兩位是我的師兄,奉照其和蔣晟。”
得到了肯定答案,那些大師們一下子活絡了起來,原本兩邊涇渭分明誰也不想搭理誰的,一聽到這話,後麵那些隻是觀望的大師們也一窩蜂全湧了過來。
“在下方勝,不知道幾位竟是清河派門下高徒,方才真是太失禮了。”
“在下周寶原,清河派果然都是名師出高徒,幾位公子一看就是一表人才、青出於藍。”
“在下許維,久仰諸位公子大名……”
“在下孔直,……”
陳摯:“o”
什麼情況?
很快寇清三人就被那些個大師們團團圍在了中間,而陳摯則被人群擠到了邊緣。
陳摯撇撇嘴,嘖嘖,嘖嘖嘖,這些人真是的,以為清河派什麼歪瓜裂棗都收嗎?
算了,他一個小人物,也不配有姓名。
隻可惜了他還沒有打探到清河派的弟子們是不是都長得像寇清他們這麼好看,不過陳摯也懶得去湊這些人的熱鬨。
好奇心比刺蝟身上的刺還多的他轉身就興衝衝趴到了廂房的窗前,偷偷摸摸打開了一條小縫,想悄悄看看裡麵的情況,一邊還不忘好奇意的事情。
“喂喂,三大爺,那叫意的妖怪當年是怎麼被封印的?”
無三相以前大概也沒有做過這種偷雞摸狗的事,覺得很新鮮,於是默不作聲跟著他一塊透過窗的縫隙窺探廂房內發生的事。
聽到陳摯的問話時,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揣起爪,尾巴一甩一甩地,用一種不怎麼在意的口氣說道:“陳容當年封印這畫的時候隻是被妖氣浸染過的物什而已,連妖都不算,沒想到封印了千百年反而讓他開智化形了。要不是他今天出現在這裡,這千百年過去本大爺都想不起來有他的存在。”
陳摯眨了眨眼睛,什麼意思?陳容讓他變成妖怪的?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無三相哼了聲,嫌棄地說:“那畫其實是陳容當年照著一隻寒梅樹妖畫的。”
陳摯:“o”
那麼好看的妖怪,竟然隻是陳容畫出來的,那他的參照對象——那隻寒梅樹妖,該是何等天人,阿不,何等天妖之姿啊?不知道陳容的畫技如何,這意又還原了那寒梅樹妖的幾分神韻。
無三相好似又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也可能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隻聽他嗤笑了一聲,補充道:“當年陳容那手畫,說是鬼畫符都抬舉他,指望他能畫出意這模樣來簡直是癡人說夢。我猜,大概是受了寒梅樹妖氣的影響,意這副皮相其實是當年那寒梅樹妖化形的模樣。”
陳摯:……
叉,還以為神筆馬良的神技再現呢,沒想到是人家妖怪自己開發了複印機功能。
很快陳摯又意識到一個問題,“那,當年封印裡是沒有那女鬼的是嗎?剛剛寇小清也說了,女鬼是個新死鬼,那三大爺你知道她是哪來的?”
“哼,本大爺又不在畫中,如何知道女鬼何來?”無三相翻了個白眼,尾巴使勁抽了兩下。
“好好好,那等會我們再問問那妖怪意。”陳摯虛虛地捋了兩下尾巴。
一人一狐狸繼續偷偷摸摸透過窗縫看著廂房裡頭。
*
廂房中的陳設一看就是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大多小巧而精致,顏色則是鮮明且張揚的,一副富貴牡丹屏風將廂房分隔為內間和外間。
城主千金躺在內間的床榻上,麵容安詳,就好似隻是睡著了而已。
當意說要陳互留下的時候,陳互首先就想到,意可能需要的是他手上的女鬼。
果不其然,事實也正如他所想。
將那些人關在門外之後,意就開口對婁城主和城主夫人說:“請諸位也都退開一些,以免有什麼意外,諸位被誤傷到。”
城主夫人不願退開,“雖然你們是在救我的女兒,但男女大防還是要遵守的。要是……要是人被救回來了,聲譽卻被毀了,那豈非得不償失。”
並沒有學過男女大防的意對此並不理解,陳互則是被城主夫人這話給堵得啞口無言,雖然有氣,可也無話反駁。
最後大家都各退一步,婁城主命人把隔開裡間和外間的富貴牡丹屏風撤掉了,婁城主和城主夫人就站在外間看著。
“這位大師……”意指著躺床上的城主千金對陳互說話。
“在下陳互。”陳互自報姓名。
意點點頭,接著說:“陳大師,請將春娘放出來吧,婁姑娘的魂魄還在春娘身上。”
陳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床榻上躺著,與女鬼一樣身穿紅衣的姑娘,雖然不曾見過城主千金長什麼模樣,但看這一身就知道,這正是今日午時還在繞城發財的城主千金。
看城主千金的安詳模樣,不知道的人絕不會想到她是因為魂魄被鬼吃掉而死了。
陳互不評價城主千金坐著馬車繞城給老百姓散發錢財的行為和方式的對與錯,對那些沒能擠到前麵撿錢的老百姓又是否有失公允。
從麵攤老板的說法來看,他們夜安城的老百姓對城主千金是十分敬重的。
而對於他們陳氏一族來說,隻要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又是妖物邪祟為惡在先,他們一般都是能救則救。
但是這次,陳互心裡遲疑了。
今日的事情發生得突然,將春娘收走也還沒來得及淨化怨氣。雖然他可以保證能夠隨時抓回女鬼,要抓住意也不在話下,但他怕萬一此時將女鬼放出來,意與女鬼聯手的話,那他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很可能會顧及不到躺著的城主千金。
到時候他們若是把城主千金扣在手裡為質,想要再抓住他們又不傷及城主千金就難了。
“在把女鬼放出來之前,我有幾個問題必須要先問清楚的。”陳互並不怕意看出自己的遲疑,向來沉穩的他隻怕自己不夠謹慎。
意確實看出了他的遲疑,但是他現在並不想浪費時間。他看似隨手一揮,原本安詳地躺在床榻上的城主千金的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白下去。
陳互一怔,手中寒光一閃迅速提劍直指意的麵門,“你做了什麼?”
“她的魂魄被春娘吃掉,原本就已經死了,是我用術法保住了她的屍身,再不把她的魂魄還回去,你也看見了,她的身體很快就會失去生機,等所有生機都失去之後就算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救她。”
意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陳互的麵前,用手指輕輕一撥,將陳互的劍撥到了邊上,順勢手掌一攤,“快點吧。”
陳互雖然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劍就將意剛剛撤掉術法的那隻手,也是把他的劍撥開的這隻手,砍下來。
但是眼看著城主千金就要變成一具無力回天的死屍了,也不敢怠慢,手掌一翻,利落地將女鬼春娘從納符中放了出來。
女鬼是被放出來了,但是定身符並沒有揭開,陳互不錯眼珠地盯著意的動作,隻要意的動作有一丁點朝著定身符而去的苗頭,他就立馬出手阻止。
順便他還不動聲色地將一遝各種符紙攥在手中蓄勢待發,隻要意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立馬就會毫不客氣地將符紙朝意的身上甩。
春娘被放出來之後,周身散發著已經凝成實質的濃濃的紅色怨氣,她赤紅著眼睛麵目猙獰地死死盯著意,怨恨地道:“你騙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霎時間,春娘身上的怨氣似是又濃重了幾分,定身符隱隱有被怨氣摧毀的趨勢。
陳互心裡一驚,又一張定身符從他手上飛出,正正貼在了春娘的眉心處。
剛剛的怨氣似是被凝固住一樣不增不長、不消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