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摯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又回到了床上,睜開眼睛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剛剛的夢好驚悚,差點嚇得尿褲子,還好今天沒有穿內-褲。
剛想伸手到床頭櫃摸手機看看幾點,結果一轉頭,差點被坐在他臉旁邊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嚇得原地魂魄出竅,條件反射地伸手一扒拉就將那團黑乎乎撥到了地上。
不料,那團黑乎乎竟然從地上彈起來,彈回到他臉旁邊,還有了自主意識地給他臉上來了兩下。
臉上頓時傳來一陣火辣辣地痛感,一摸,不得了,白日見紅,大凶啊大凶。
但見那團黑乎乎再次跳落到了地上,伸出一截殷紅的舌頭優哉遊哉地舔著剛剛從陳摯臉上沾到的血。
忽地舔爪的動作一僵,定格在伸出舌頭要舔不舔這麼個姿勢上,因為陳摯臉上被無三相劃出來的幾道傷口又原原本本地出現在無三相那滿是黑毛毛的狐狸臉上,雖然這種物理傷害對他來說不是什麼事,但還是有那麼一瞬間有疼痛感的。
陳摯都沒注意到自己臉上的傷不治而愈了,看清地上的是一隻烏漆嘛黑的“狗崽”,連眼珠子都是黑乎乎的,要不仔細看還以為沒有眼睛。
好吧,其實耳朵尖和爪是白的,現在爪還紅了一點。
但是陳摯怒不可遏,根本沒有注意其他顏色,他一躍從床上跳起來就破口大罵道:“哪個混蛋家養的破狗崽子?有沒有素質?有沒有素質?隨便放出來咬人,打沒打疫苗啊?再不來認領我可就宰了,爺爺,老頭兒……”
“嗬,小孫兒今天嘴巴可真乖,可惜啊,爺爺我可沒有賞錢給你。而且,我是狐狸不是狗,想殺我?你還沒那個本事。”無三相語氣陰測測地說。
說他黑他都認了,說他像狗,打死不認,他哪裡有一點點像狗了。
不過他現在表現已經很淡定了,因為他在這裡等著陳摯醒過來這段時間已經用他那兩隻無情奪命的鐵爪劃了陳摯好幾道,然後,每回都會原封不動出現在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
現在他之所以還在這裡,就是要向陳摯問個明白罷了。
他發誓等他弄明白這破事之後,一定一千倍一萬倍還給這個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小兔崽子,不把他戳成篩子也必須捅成馬蜂窩方能泄他心頭隻恨。
陳摯喊爺爺沒喊來,地上的“狗崽”居然開口說話了,驚得他一個後跳躲到了床角處,背靠牆,做好防禦的姿勢,“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
“你什麼你?”地上的“狗崽”語氣有點不善。
“你占我便宜。”陳摯下意識說。
話出口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重點,轉而道:“你說你不是狗?”
不對,這也不是重點,又道:“你怎麼會說話?”
“嗬。”無三相做了個翻白眼的動作,可惜他的眼珠隻有黑的沒有白,翻也沒有白眼的效果。
“我我我我我……我還沒睡醒,抱歉打擾了。”陳摯“哐”一下倒回床上。
他使勁閉著眼睛,眼皮跟抽筋似的不停地跳動,第一次醒來之後遇到的那些事的畫麵像放電影般一幀一幀在腦海裡播放,比做夢還記憶猶新。
他裝不下去了,扯過一邊的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蒙得嚴嚴實實的,放開了嗓門就大聲“啊啊啊啊......”地叫喚起來。
無三相蹲在地上,看著陳摯神經質的行為,胡子狠狠地抖了抖,隨即又淡定了,他心說:看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於是無三相趴下了。
因為陳摯自己蒙著被子,聲音再大也沒傳出去很遠,等他叫喚累了被子裡的空氣也消耗沒了,掀開被子一看,屋裡仍隻有他跟一隻趴在地上的黑不溜秋的家夥,連個鬼影都沒打算理他。
好在叫喚了一通之後他倒是冷靜多了,也有心思看看現在的環境了。
此時,他所處的房間,正是他第一次醒來時看到的房間,那個什麼都沒有連條內褲都藏不住的隻有一張床的房間。
陳摯“蹭”地從床上跳下來,見到那隻自稱是狐狸的“狗崽”趴在地上,尾巴尖還悠哉悠哉地時不時動兩下,好似很好欺負的樣子,他頓時惡向膽邊生,一手揪著小黑狐狸後脖頸處的皮毛將小黑狐狸提溜起來,還佯裝惡語相向道:“笨狗,快告訴我這是哪裡?”
“笨狗”無三相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提溜過,因為沒有人敢這麼對待他,一時太愕然竟忘記了反應。
出於動物的本能,被人揪著後脖頸皮毛的時候,四隻爪就會不由自主蜷縮起來。無三相也不例外。
陳摯這時才發現這玩意兒確實是一隻黑狐狸,還注意到無三相身上的那些黑毛以外的白,一時竟然被萌到了,還覺得挺可愛,又見這笨狐狸沒反應,於是不知死活地摸了幾把這笨狐狸的下巴和幾個小爪,最後手多多,戳幾下耳朵。
被摸下巴的無三相還出於本能眯起了眼睛,結果這一戳,無三相猶如醍醐灌頂瞬間清醒,身上的毛同時炸-開“唰唰唰”幾下,陳摯的手、臉頓時跟剛剛一樣白日見了紅,這樣還不夠,無三相兩隻有力的後腿一蹬,力道竟然生生將陳摯蹬了個四仰八叉。無三相則靈活地一個後翻穩穩落地。
陳摯倒在地上扶著老腰“哎喲哎喲”地叫死。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不痛了,奇怪地看了眼剛剛被抓破的手背。
“咦?怎麼回事兒?”他終於發現了,舉著自己的手衝無三相問:“哎喲,笨狗,不是,小黑,你剛剛那是變魔術的嗎?可是那幾下明明很痛哎。”
無三相:……
無三相惡狠狠朝陳摯齜了齜牙。
陳摯忽地想起“夢”裡自己被捅穿了的身體,剛剛醒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在意這些,因為他一開始就認定自己肯定是做夢了,結果現在同樣的事情再次出現,霎時就有點被驚到了。
他連忙從地上坐起來,伸手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發現完好無損,並沒有如“夢裡”那樣有個窟窿,他稍稍鬆了口氣,心想:果然是做夢的。
鬆了口氣的同時陳摯的腦子裡有什麼不對勁的東西一閃而過,可是他沒抓住。
這邊的動靜終於被房間外的人發現了,一個除了長頭發和眉毛是白的兩個眼睛是紅的,其他都很黑連皮膚都很黑的老頭推門進來了,跟在身後的還有兩個類似打扮的老頭,隻是一個是黑頭發一個是花頭發。
看到老頭的瞬間,陳摯終於明白哪裡不對勁了——這裡的人,包括他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很複古啊。
他又想起了莫不是在拍視頻?可是拍視頻怎麼可能拍到他身上來了?他一向比較喜歡做幕後不喜歡到台前……
沒等陳摯思考出來個所以然,白頭發的老頭也就是陳道尹先開口說話了,“陳摯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
半個時辰以前,陳摯被陳道尹送到房間,醫師看過,沒毛病,就是暈過去了而已。
陳道尹:……
知道陳摯沒什麼事,陳道尹就走了,他還要趕回長老堂聽候老族長的安排。
無三相對其他人一點興趣的都沒有,他現在就想知道自己和這躺著的人類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因此他沒走,就蹲在陳摯的枕頭旁邊。
安排好陳定才和陳傳德兩位老長老的事情後,陳道尹匆匆來到長老堂,在門口忽然聽到裡麵的驚呼聲,他連忙加快腳步跑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老族長一下從一個三四十的青年模樣變成了比他使用湧泉術之前還要蒼老的模樣,術法的反噬來得猝不及防,老族長快要不行了。
他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麵前的人,卻沒有力氣,誰都沒發現他眼皮底下遮蓋的是一雙充滿希冀的老眼,像極了孩童一樣的眼神。
陳道尹連忙過去,將自己的靈力注入老族長的體內,好一會之後老族長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麵色終於好一點了。
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這差不多就是回光返照,老族長離死亡更近了。
老族長看著陳道尹說:“陳摯……”
陳道尹聽到了,他剛想張口派個人過去把陳摯叫醒,手上傳來了一股不重的力道,他看著老族長努力睜大的渾濁的眼睛,
以及與這渾濁極不相配的眼神,明白了。
如果隻有陳摯倒是可以隨便找個人去,但是對於無三相,就連老族長的祖父留下的術法三魂牽引術用他們三位老人家的靈魂作陣引都沒能牽製得住。
老族長和兩位老長老即便術法不行,但魂魄是非常強大的,然而三人聯手都不是無三相的對手,可想而知,無三相的強大已非他們能夠對付得了,如果沒人能夠控製得住他,後果不堪設想。
陳道尹也看出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無三相無法傷害陳摯,但是現在唯一能夠與無三相談一談的就隻有陳摯這麼一個條件了。
況且這件事的起因本來就在於陳摯,雖說老族長已經發話了,讓大家不要為難陳摯,但是讓陳摯背負點責任那真是無可厚非的。
於是陳道尹也稍稍用力回握了一下老族長的手,叫上兩名長老就一起去找陳摯了。
*
聽到問話,陳摯條件反射就回答了:“醒了。沒有不舒服。您是……”
老族長的時間不多了,陳道尹打斷了陳摯要說的話,“既然沒事,老族長要見你和無三相大人,請。”
後麵的“請”他是對無三相說的,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陳摯張張嘴,不知道要繼續說還是不說,他看向地上臉圓嘴短一點狐狸樣都沒有的無三相,看到它兩隻黑黑的眼珠也往陳摯這邊掃了眼,尾巴尖又在地上點了兩下。
陳摯覺得它這動作很人性化,似是人在思考時手指敲擊東西的樣子。隨即就看到狐狸站起身邁著狐狸步往外走,三個老頭也跟在他身後走出去。
陳摯撓撓頭不情不願地跟上,這世界上如果有思維具象機,那麼其他人就會發現他此時頭頂上頂了一腦門的問號。
因為他又發現了,自己的頭發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到能梳發髻的長度了,此時就全部梳到了頭頂,卷成了一個饅頭那麼大的髻。
這得道飛升的道士造型,這濃密得能讓碼農羨慕一輩子的發量,確定這頭是他自己的嗎?確定這不是給他換了個頭嗎?
一扯,嘶,還挺疼。
此時陳摯就很想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
這已經不是他自己幻想自己在拍視頻可以糊弄過去了,連自己都糊弄不過去,可想而知,糊弄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