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摯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張能硌得他腰疼的床上,跟他原來睡的高床軟枕差異實在太明顯,以至於他一醒來還以為自己是躺在地上。
不過他沒顧得上腰,因為腦袋上傳來一陣快要爆-炸的痛感,痛得他無法坐起身,他隻好仍舊閉上眼睛躺平著,直到頭痛欲裂的感覺緩緩減弱。
然後他又開始明顯感覺到口乾舌燥,好似嘴唇都裂了嗓子都冒火了,想喝水。
他以為是爺爺把他放在這裡的,虛弱地喚了兩聲“老頭兒,爺爺……”
沒有人應答,有點回聲,除此之外一切都靜悄悄的,似乎沒人在?也就是說,如果想等爺爺給他拿杯水喝是不用指望了。
屋裡有點黑,以為離他跟爺爺搶“秘籍”不過是過去了一會,天還沒亮,陳摯猜測可能到了黎明前的黑暗,所以連他那5.2的視力都不好使了。
記不清自己為什麼就躺下了,隻記得當爺爺叫他不要動的時候他很聽話都沒有動,但是後麵為什麼他會從站著不動變成現在的躺著不能動,還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不能好好回想,無法思考,因為一想腦袋就傳來一陣刺痛,痛得他眼前發黑,差點流眼淚不僅,還胸悶作嘔,還有點想暈過去。
休息了好一會,頭上的痛感終於不那麼明顯了,陳摯這才晃晃悠悠自己爬起來想找點水喝。
可是......
這誰屋啊?
怎麼連個家具都沒有?他的書桌哪去了?衣櫃哪去了?衣櫃裡的衣服哪去了?
不對,重點是,他的手辦呢?
叉,哪去了?
剛剛醒的時候還能想明白這可能不是自己房間的陳摯,此時簡直已經被“他的手辦不見了”這一驚天事實打擊蒙了。
一想到爺爺可能因為他拿了他“秘籍”的事而記仇,趁他睡著對他實施了可怕的打擊報複,把他的手辦全部扔了,陳摯的腦袋裡頓時仿佛有一根弦斷了,猶如晴天霹靂在他腦中炸開,瞬間什麼頭疼腦熱都被炸沒了,渾身有勁兒,一支箭般就奪門而出。
跑得太快了,都沒來得及想想清楚。
不料,一拉開門猝不及防差點被一陣亮得刺眼的光閃瞎了狗眼。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的景物都變成了一片模糊的重影。
他心裡一慌,糟糕,狗眼好似真被閃瞎了。
即使心慌,他還是頂著模糊的視線,摸索著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大喊“老頭兒,老頭兒......”爺爺都不叫了。
爺爺依舊沒有回應他,連小區裡的人也沒一個回應他的,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越來越慌。
這種喊救命喊不出來或者喊出來了沒人聽見的感覺好似隻有在夢裡體會過,難不成他正在做夢?叉,怎麼這麼真實?
不過一想到是做夢,陳摯又稍稍淡定了。
正想著,突然前麵傳來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咆哮聲,然後迎麵就被一個不明物體撞了個正著,撞得他五臟六腑都差點移位,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被這麼撞一下,眼睛的視力反而恢複了。
可他隻來得及“叉”了一句,都沒等他看清周遭的環境,耳邊突兀地響起一聲“住手”,隨即他的身體就突然淩空,緊接著就飛了出去。
他在空中看得清楚,前麵一隻黑色的不明生物正在跟幾個人打架。這這這這......拍小視頻嗎?
陳摯這麼想著,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出害怕這種心理情緒,兩手在空中無處著力地胡亂抓了兩把,迎麵就甩過來一條毛茸茸的東西,他似抱著救命稻草似的連忙抱著這條毛茸茸。
沒想到這條毛茸茸原來是跟他不對付的,被抱住之後發了狠地把他往地上砸。
陳摯似坐過山車一樣在半空飛著飛著突然就失重猛地下沉,感覺耳邊的風呼呼得跟台風13級似的,灌進他耳朵裡弄得他鼓膜生疼。本以為這一下摔下去是自己必死無疑了,就算沒被摔成屎也要被摔成餅的吧,他閉著眼腦子裡隻有“完了完了完了……”不停循環,等著劇痛襲來的那一刻。
結果等了半天,他麵朝黃土背朝天地五體投地,感覺竟然隻是不痛不癢,隨即抱著的毛茸茸瞬間就消失得無形,這感覺……怎麼怪怪的?
跟做夢似的。
*
祭壇上的眾人剛剛被無三相的五連問問得啞口無言,麵麵相覷,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能合乎它的心意。
然,無三相似乎並沒有打算等他們回答,忽地周身戾氣暴漲,平地一陣妖風席卷而過,祭壇上下十二人均被掃蕩在地,口吐鮮血,原本還沒有成年家貓大小的小黑團霎時變成了一隻比人高的大黑狐狸。
它目露凶光,口吐黑霧,正欲再攻擊之際,身後傳來“咻咻”兩聲破空之響,無三相連頭都沒回直接用它那根毛茸茸的大長黑尾巴一掃,兩隻箭就被掃到了一邊。
無三相沒有回頭,仰天咆哮一聲。隨著它這一聲夾雜了妖力的咆哮,祭壇附近的所有人均被重傷。
老族長陳承賢、老長老陳定才和陳傳德三兄弟同時從口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兩位老長老更是就此嗚呼,下去找他們先祖去了。
緊接著無三相尾巴又一掃,身後傳來了一聲壓抑的悶哼,隨即是一句意義不明的言語,似是兩個人的聲音。
老族長低估了這千年老狐狸妖的能耐了,老族長的祖父同樣低估了無三相的能耐,三魂牽引術就這麼隨意地被破掉,來不及為兩位老兄弟哀悼,因為無三相又要攻擊過來了,它甚至都沒怎麼用法術攻擊就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春去也。
此刻老族長心裡生出了些許後悔來,無人能夠製得住無三相,若是無三相為禍人間,那麼他陳承賢就是千古罪人,老族長眼中不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隻是他不知道,即便他們不把無三相放出來,封印也早已困不住無三相,無三相隻是沒意識到這點才一直待在封印裡麵。
無三相正待上前將其他人都殺死,以泄他這千百年來積攢的怨恨,忽然身後傳來一聲“住手”,隨即它的大尾巴就被人抱住了。
它嗤笑一聲,覺得這個人簡直是自尋死路敢抱它的尾巴,長尾朝著地麵狠狠一甩,本意是將這人直接摔地上摔成肉泥,結果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量將它朝地麵狠狠地撲倒,疼得它臉都變形了。
這下,它徹底被激怒了,一轉身將尾巴收起來,化出了人形,手上還多了一把寒光凜冽的劍,劍氣逼得幾位陳氏族人都紛紛退開。
無三相一回頭朝著剛剛抱它尾巴的人使了十成力氣就是一劍刺出,劍氣如虹。
*
陳摯正奇怪怎麼一點事都沒有,忽然就聽到有人-大喊了一聲“快跑”。他也顧不上這句話是不是對他說的了,忙不迭爬起來就隨便找了個方向跑。
不料迎麵跟無三相的劍來了個負距離的親密接觸。
無三相本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偷襲他,沒想到這人還大膽到敢迎他的劍而上,都不知道該說這人勇氣可嘉還是愚蠢至極,以至於他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他雖錯愕,劍勢未減,甚至怕他不死,還在劍上注了一縷妖氣。這一劍下去,彆說這人肉-體凡胎必死無疑,恐怕是大羅神仙也要傷的不輕。
無三相這一劍確實是發了狠的,甚至收劍的時候還故意往前送了送再拉出來。
然而,料想之中彆人的灰飛煙滅沒有出現,倒地的那個反而是無三相自己,他驚得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地看看仍毫發無損,但同樣一臉錯愕的陳摯,又看看自己身上突然就多出來的血窟窿。
那個血窟窿原本是出現在被無三相一劍刺穿的陳摯身上的。
雖然血窟窿很快就消失了,可他受的傷也是實實在在的,黑中帶紅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過白皙的脖頸沒入了他黑色的衣襟內,心口處傳來的痛感昭示著他的愚蠢。
他心有不甘地變回了一隻小小的黑狐狸,帶血的劍也瞬間消失,這個形態更有利於他的傷口愈合。
反應過來的陳道尹幾人不顧傷痛紛紛圍了上來,一個兩個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的無三相,順手把處在危險中心的陳摯拉到了背後。
其實他們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仍不敢有絲毫鬆懈,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拚著魚死網破的最壞結果也要將這隻千年老狐狸妖封印回去,否則讓他跑出去,比《妖經》裡的妖跑了還能為禍人間。
還不知道會不會為禍人間的無三相本尊倒一點沒打算跑的意思,他眯起眼睛危險地盯著被他們拉到身後,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護起來的陳摯,眼神似是能殺死人般如有實質,似乎比他剛剛那一劍還鋒利。
隻聽他咬牙切齒地從齒縫間擠出一句問話:“你對我做了什麼?”
無三相剛剛著實是被驚得有點亂了陣腳,心想是不是被封印了這麼久,這世間有這般厲害之人了他都完全感覺不到。難道說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但冷靜下來一想,這也很正常,當年的陳容都已經登峰造極了,他的後人隻會越修煉越厲害,絕沒有越來越弱的道理。
隻是這幾個弱成雞還要圍著他以為能怎麼樣的人,實在不自量力。
想來想去無三相又將視線放在陳摯身上,等著他給自己解答。
在場的陳氏族人雖然都很警惕,但每個人臉上也都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陳摯,你對他做了什麼?”陳道尹眼睛沒從無三相身上移開,微微偏頭問身後的陳摯。
陳摯剛剛親自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被一劍刺了個對穿,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是已經死了所以感覺不到疼痛,可當他聽到有人喊他就不由自主答應了一句“是”。
隻是沒有經過大腦的一句隨口應答而已。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還活得好好的時候,不可置信地一下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自己摸了個遍,確定自己是真的還活著而且沒穿沒爛安然無恙,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軟到在地上。
這事太過驚悚了,心口的皮膚完好無損連個豁口都沒有,但衣服上的窟窿告訴他,剛剛是實實在在被捅穿了。
他無法置信地轉頭,去看還在地上給自己舔傷口的無三相——那隻沒有成年家貓大的黑得發亮的小動物崽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又抬眼看看幾個將他圍在中間的人。
陳摯心想:我最近是不是妖怪動漫看太多了,以至於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還出現幻覺?是了是了,我還是再睡會,可能等下起來的時候老頭兒就煮好早餐進來叫我了。
於是,他閉上眼睛。
隨即又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方才自己“飛”出來的方向,那裡地上躺著一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他不願意相信剛剛就是躺地上那人跟扔暗器一樣將他扔出來。
他這才覺得好似有哪裡不對勁,不,是哪哪兒都不對勁。
果然,其實還是在拍小視頻吧?我隻是莫名其妙被兼職群演吧?
我躺著,我裝死,我是個有素質的群演,請把我當做一具真正的死屍。
這下他真的心安理得“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