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求歡(1 / 1)

她從深淵歸來 黃油柿子 3342 字 10個月前

從五月節慶典回家後,崔梅恩的心情就莫名其妙的憋悶,像一根不痛不癢的小刺卡在喉嚨裡。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索性爬起來翻出本深奧的魔法理論來看。這一招果然有效,看著看著,她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崔梅恩合上書,揉了揉因長時間靠在床頭而略感僵硬的肩膀,熄滅了床頭的燈。

她把書往床頭一擱,伸了個懶腰,往被子裡一鑽再一裹,把自己裹成一個了厚實的被子卷。

就在她即將進入夢鄉的前一秒,房門被人敲響了。

被子卷滾了一滾,佯裝聽不見,繼續睡覺。

門鍥而不舍地響著。

五分鐘後,崔梅恩掀開被子,沒好氣地喊:“誰啊?大半夜的鬨什麼鬨,回自己屋睡覺去!”

門外的人說:“夫人,是我。我有要緊的事想問問您。”

是亞瑟·梅蘭斯的聲音。

如果大半夜閒著不睡吵人清夢的是魔鬼,崔梅恩倒還可以理直氣壯地把他趕走,換做是亞瑟,情況就不一樣了:如果說魔鬼是那種會無聊地用爪子把所有杯盤碗碟都從桌上掃下去的貓,亞瑟就是沒有主人的允許連家門都不敢進的看家犬。

假如半夜看家犬汪汪叫,那多半不是他閒得發慌,而是家裡進賊了。

“進來吧。”崔梅恩說。

亞瑟走了進來,帶上了門。

他看起來似乎經過了一些輾轉反側,金色的頭發調皮地翹起了幾縷,睡衣也有皺起的部分。比起白天一絲不苟的形象,這副尊榮才更像一個他這個年紀的少年。

崔梅恩打了個哈欠,拍拍床邊:“坐吧,找我有什麼事?”

除開必須進行親密接觸的時候,亞瑟總是會同崔梅恩保持一定的距離。他越是這樣,崔梅恩越喜歡故意拉近距離逗他。

比如,若放在平時,亞瑟多半會不輕不重地說一句請您注意身份之類的,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來——然而今晚,他隻是猶豫了幾秒,就乖乖地走了過來,坐在了床沿上。

崔梅恩驚訝地揚了揚眉毛。

亞瑟的神色頗為糾結,如此一來他就更像狗了,那種在主人出門後打碎了碗碟的惴惴不安的大狗。

崔梅恩不由得摸摸他金色的頭毛,把翹起的部分梳理好,在心裡快樂地把亞瑟比作小狗大狗大耳朵花狗,恨不得明天就買隻項圈套在他脖子上。

“我……”亞瑟在猶豫半天後,終於開了口,“您是不是認識卡伊代理騎士長?”

崔梅恩笑著回答:“當然認識。你父親去世後,我不是和他有過書信交流嗎?他剛剛上任,在找到合適的下人騎士長之前,重點要解決有關目前針對深淵的防禦政策的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亞瑟打斷了她。他起頭,翠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崔梅恩,“……您是否和他有過私人關係的往來?”

崔梅恩笑出聲來,把他的頭毛抓得亂糟糟一片:“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在你眼裡我會跟每個認識的男人產生聯係,對嗎?亞瑟,你實在是太會讚美我了。”

放在平時,亞瑟早就跳起來嚷嚷說騎士不能儀容不整之類壞氣氛的話,但今天他居然忍了下去。

他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任崔梅恩的魔爪把他的頭發抓得亂七八糟。等崔梅恩玩得儘興了,他又說道:“……我還有一件事。”

這次聲音比剛才更小了。亞瑟·近乎囁嚅地說:“……我想……和您……”

崔梅恩捧起他的臉,仔細地端詳了一陣。

“你在夜市上沒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她語帶憂慮地問。

亞瑟·梅蘭斯,受過嚴格訓練的聖殿騎士,在生活中的方方麵麵都堅守著聖殿那一套刻板無趣的規矩。

即使是對待自己的生理需求,他也會像完成任務一樣一絲不苟地製定時間和次數,無趣得讓人提不起精神。

譬如,如果不是打著“儀式”的旗號,崔梅恩懷疑他根本就不會和自己發生任何關係——在不使用藥物或魔法等手段的情況下。

他越是如此,崔梅恩就越是執著於逗弄他。她喜歡看亞瑟意亂情迷的模樣,喜歡看那雙翠綠的眼睛盈滿淚水,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一個單詞。

每當看到這張與塞德裡克如此相似的臉露出這副模樣,她心裡的怒火就會更加猛烈的燃燒。

崔梅恩需要憤怒,這讓她知道自己依舊還活著。

——話說回來,亞瑟為什麼會主動向她求歡?他在五月節吃了奇怪的東西?還是其實他是魔鬼變的?他想玩奇怪的花樣?

亞瑟搖搖頭。

“夫人,我想要您。”他望著崔梅恩的臉,鼓起勇氣繼續說,“來到首都以後,您一次也沒有……”

他一邊說,一邊往崔梅恩身上蹭。崔梅恩往旁邊一躲,避開了他。

“你也知道艾德這段時間內暫時變成了人類,因此我身上來自深淵魔力的侵蝕也中止了,沒有進行儀式的必要。”她冷淡地說,“如果你隻是單純的欲求不滿,可以自己解決。實在不行也可以去酒館裡找彆人。如果你要這麼做記得跟我說一聲,我會想辦法換個儀式的人選。我不要臟了的東西。”

亞瑟的動作僵了一僵。他不再把身子往崔梅恩身上貼,沉默半晌後,他說“……我不會去找彆人的。聖殿騎士有守貞的戒律。”

崔梅恩笑了:“守貞?亞瑟,容我提醒一句,你已經沒有那種東西了。既然無論如何,你可憐的未來妻子都隻能得到一個不貞的丈夫,那麼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也沒什麼區彆。現在已經沒幾個騎士會守貞潔的戒律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她這句話裡嘲諷的意味極重,亞瑟臉上飄起的紅暈刷的一下退了下去。

他頂著張蒼白的臉,依舊執拗地站在床邊。崔梅恩懶得理他,她揮揮手:“我要睡覺了,你沒事的話就出去吧,記得把門關——”

下一秒,亞瑟·梅蘭斯打斷了她的話。他跪在床上,把她摁倒在身下,雙手撐在她的頸側,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往外蹦。

“如果……”他說,“……如果我未來的妻子是您呢?我就不算違反了戒律。”

崔梅恩摸摸他的臉頰,用憐憫傻子的口吻說:“亞瑟,我是你父親的妻子。”

“我可以為您偽造一個身份。我做得到。”

亞瑟的眼睛亮得驚人。他不給崔梅恩插嘴的空隙,飛快地說了下去,仿佛在心中早已說過了無數遍:“您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您。花園,菜園,五月節,什麼都可以。我會比父親做得更好。如果您可以是他的妻子,為什麼不可以是我的?”

“起來。”崔梅恩說,“彆壓我身上,我要睡了。”

他們僵持了好幾分鐘,最後亞瑟終於鬆開了手。

崔梅恩推開他,摸索著手指上的戒指,慢慢說道:“我原諒你這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亞瑟,我告訴過你我的目的。我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找到你父親的靈魂。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需要利用你,你不必對我抱有內疚或是彆的什麼情感——話又說回來,一年之前你不是絞儘腦汁想把我趕走或者燒死?態度變化這麼大,就因為你替我進行了平衡的儀式?彆這樣,寶貝,我會看不起你的。”

亞瑟的臉漲得通紅。他終於被這一席話趕下了床,像入夜後小心地蜷在主人身邊睡覺又被驚醒的主人趕走的大狗。

“……不用您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他用沙啞的聲音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寧願是您或是該死的魔鬼對我下了魅惑的魔法。在來這裡之前,我用上了所有檢測魔法的辦法。可是我的身上沒有魔法的痕跡。”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握住門把時又突然回頭,輕聲道:“您也沒對我說實話。您為什麼一定要找到我父親的靈魂?——如果您深愛他,為什麼又會主動引誘我?我一直很好奇。崔梅恩,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