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裴之想了想點頭:“也可這麼說。”
“去！我去。”
難得簡裴之主動讓她出門，她自然要出去放風。
程陸遙一把掀開被從被窩裡衝出來，跑到衣櫃前去翻衣服。
簡裴之忙側身收回視線，“郡主不必著急。”
程陸遙不在意的揮揮手，對外喊道:“小蝶，小蝶你來給我看看今日穿什麼好？”
小蝶聽到動靜推門而入，見到站在房間中央的簡裴之愣了一下，“奴婢見過大人。”
“小蝶，你快來！這件衣服好看嗎？”
“呀，夫人，你怎麼想起穿這件了，前些日子您還說這太過鮮豔。”
“今日出去踏春，自要穿好看的顏色……”
“踏春嗎？小蝶也去!”
“自然，把你帶上，再把林叔帶上，他這些日子也著實辛苦了。”
“好呀好呀，夫人您穿這身衣服好看！”
簡裴之站了片刻，聽著主仆二人嘰嘰喳喳的討論穿搭，不覺吵鬨反而有些久違的溫馨。
他是家中獨子，父親不苟言笑，母親溫柔善良，他自幼清冷，唯有如若頑童的祖母讓家中有了一份熱鬨。
思及此，也不知寄給京城的信，府裡收到沒有。
……
初春的城郊，輕風微撫，桃花盛開。田間地頭都是勞作的農戶，間或傳來孩童嬉戲玩耍的笑鬨聲。
程陸遙倚在車窗，被油菜花田中央的空地吸引了目光。
一隻淡金色的幼小田犬，渾身毛茸茸的，腳步挺快，為了追逐撲騰著幾隻粉白色的蝴蝶，在田間來回穿梭。
“好可愛的小狗啊。”小蝶驚呼一聲。
程陸遙點頭，就見一個紮著小揪揪的小女孩從花田裡鑽出來，一把撈過田犬將它抱在懷裡。
“阿毛，彆亂跑。”
小女孩從田裡出來，看到他們的馬車頓時驚得愣在原地。
就連田犬從她手裡掙紮逃脫也未及反應。
小田犬撒開腿竄出田埂，突然朝他們的馬車衝來。
“小心！”車轅上林叔驚呼。
“籲！”車夫眼疾手快拉了韁繩，停下馬車。
那隻小田犬似受到了驚嚇，在原地打了個滾，摔下田埂。
“阿毛！”
小女孩跑了過來，卻因跑的急，整個人摔倒在地。
林叔忙下了馬車將小女孩扶了起來，拍了拍她膝蓋上的灰塵。
“女娃子，你沒事吧？”
小女孩搖搖頭，抬頭怯怯地瞥了馬車裡的程陸遙和簡裴之一眼。
程陸遙衝她招招手。小女孩站在原地沒動。
小蝶下了馬車，將小女孩牽了過來，抬起她的手：“夫人，她受傷了。”
程陸遙轉身從坐墊底下的櫃子裡取出一瓶傷藥，“上來，我給她擦擦。”
小女孩嚇得不敢說話，掙紮著不敢上馬車。
程陸遙從一旁端出個白玉碟子，上麵擺著些晶瑩剔透的糕點。
“你要吃嗎？”
小女孩盯著糕點，無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小蝶將她抱上了馬車，程陸遙用帕子輕輕給她擦了擦手，才將點心放到她另一隻完好的手上。
“吃吧。”
一旁小蝶打開傷藥：“夫人，奴婢來吧。”
程陸遙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將她頭發上的雜草一一取下。
“你叫什麼名字？”
“三妞。”
三妞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點心，頓時雙目大睜，滿心歡喜。
“你一個人在這？你爹娘呢？”
小女孩探頭，朝田埂的另一側指去:“插秧。”
一旁的簡裴之出聲問道：“家裡有幾口人？”
感覺到幾人並不可怕，小女孩膽子大了些:“很多哩。”
“她大概不知道從何算起。”程陸遙換了種問話方式:“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大姐姐，二姐姐，四妞，五妞，還有小金寶。”
小蝶‘噗呲’一笑:“我猜你大姐姐是叫大妞，二姐姐叫二妞？”
三妞點點頭，驚喜道：“姐姐您認識我大姐姐，三妞好想大姐姐。”
小蝶搖搖頭：“你大姐姐在哪？”
三妞頓時紅了眼眶：“我奶說大姐姐嫁去溪州當九姨太了，還說她自己去享福不要我們了。”
“三妞！三妞，死丫頭又死哪去躲懶了？”
正在這時，外頭田埂上傳來老婦人叫喚。
三妞不自覺顫抖了下，忙道：“三妞要回去了。”
程陸遙將剩下的點心用帕子全部包好遞過去。
“上了藥的手就彆碰水了。這些點心你拿去吃吧。”
三妞擦了擦眼睛，連聲道謝，才將點心抱在懷裡，下了馬車招呼著小田犬向遠處跑去了。
程陸遙回頭，就見簡裴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怎，怎麼了？大人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簡裴之道:“曾聽聞郡主生性喜潔……”
“停！”程陸遙當即打斷他，她知道簡裴之又要將她與從前的郡主作對比了。
“大人，傳聞皆不可信。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了解一個人。”
“哦？從前郡主也是我親眼所見。”
程陸遙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道:“總之，從前是從前。現下嘛，大人可聽過一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大人要親自下鄉體察民情，我這個做夫人的自然也不能嫌東嫌西。”
作為一個合格的合夥人，她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聞言，簡裴之起身下了馬車，朝她伸出手來。
“承蒙夫人不棄，可要在這田間地頭走走？”
夫，夫人？
程陸遙心跳漏了一瞬，就，好端端的，怎麼就叫她夫人了？
簡裴之見她發呆，走進前來伸手扶她，反應過來的程陸遙一下收回手，迅速從另一側跳下馬車。
“早…早知道大人要請我來這踏春，我就該換一聲輕便的行頭。”程陸遙有些不自然的彆開眼。
簡裴之走在她身後，道：“不想掃了夫人的興。”
夫人，又是夫人？
程陸遙環顧四周，這裡隻有車夫，林叔和小蝶，又沒有外人，簡裴之這是演哪出？
“夫人，等——”小蝶剛要下車，就被林管家拽了回去。
林管家衝小蝶擠眉弄眼:你可長點心吧。
“大人，夫人，我們在前麵村頭等你們。”林管家說完，就讓車夫驅趕馬車前行。
程陸遙踏上田埂，走在兩塊油菜花田之間，展開手臂輕輕拂過兩旁盛開的油菜花。
微風拂過，明黃的花朵微微顫動，淡淡的花香縈繞在兩人之間。
程陸遙能感覺到簡裴之就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
等來到油菜花田中間，程陸遙突然回頭轉身，一下撞進簡裴之專注而溫和的眼眸裡。
“大，大人。”程陸遙險些沒站穩。
簡裴之扶了她一把:“夫人，小心。”
程陸遙站穩，想了想道:“大人，這裡沒有旁人，你大可不必這麼稱呼我。”
“厭煩？”
程陸遙搖頭:“怎會？”
除了剛穿來的那幾日，簡裴之對她不冷不熱，這一個多月的相處，簡裴之彬彬有禮，對她關照有加。
“承蒙大人照拂，我才有今日，感謝還來不及，怎會厭煩大人。”
“不是厭煩，那便好。”
簡裴之似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轉移了話題:“溪州快運近來可有遇到什麼困難？”
提到溪州快運，程陸遙喜悅之色毫不掩飾:“城內的五條運線漸漸打開，百姓們也逐漸熟悉快運，每日上門投件的數量增多。”
“快運的確便捷，前兩日還收到了夫人專門送來的午膳。”
“快運可大可小，並非隻有貨物才可運送。我還打算以後上門尋件，這樣百姓若不急著寄送的貨物，就可在固定的時候讓夥計取走便可……”
說起快運來，程陸遙滔滔不絕，她還打算等城內的路線穩定後，在十裡八鄉開拓新的快運點。
“看來夫人對快運很是得心應手。”
程陸遙很不謙虛的點頭:“是了，我對自己有信心。那大人呢？府衙裡的事都解決了？”
簡裴之頷首:“夫人放心，為了不回家種紅薯，自要打起精神來處理公務。”
想到紅薯出處，程陸遙頓時尷尬，回過身來繼續前行:“大人，這事我們能愉快的翻篇嗎？”
“好。”身後似隱隱傳來笑聲。
程陸遙也不自覺的嘴角上揚:“大人這地方挺好的，田也闊，花也香，以後大人若是公務處理累了，可以常來走走。”
“夫人亦是。”
“那我們以後不妨一起？”
“好。”
兩人繼續一前一後前行，穿過油菜花田，視野變得開闊。
不遠處的水田裡，一些農戶紮著褲管彎腰插著秧苗。
他們兩人的出現，很快就吸引了農戶們的目光。
一個身穿短打嘴叼毛草的男子，正百無聊賴地蹲在地頭，目光放肆地打量著田間忙碌的婦人，看到兩人眼前一亮，忙不迭跑了過來。
“二位貴人，怎得來了這鄉間地頭？”
說話間，男子眼神曖昧的朝後頭的油菜花田瞥了一眼，接著毫不掩飾的打量起程陸遙，膚白貌美、精致首飾，無論哪一樣都讓他垂涎不已。
程陸遙蹙眉，這眼神著實讓她不適，簡裴之跨步上來，擋在她身前。
“小鄒山村長相邀，特來拜會。”
男子眼一轉:“小鄒山啊，那還沒到地方，這裡可是奎山村地界。二位貴人可是玩得累了？不如到小的家中歇息歇息？”
他還特意加重了‘玩得累了’幾個字，對簡裴之遞了個‘兄弟，我懂你’的眼神。
簡裴之目光漸冷：“不必了。”
他轉身牽起程陸遙的手就走。
男子見二人要走，當即攔住前路；“喲喲，二位彆著急著走啊！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可是乾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