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程陸遙穿一身芙蓉色的寢衣,方才舉動讓她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絲緞般順滑的墨發披在一側,遮住了大半曼妙的身姿。
有一股涼風襲來,程陸遙迅速裹了裹被子。
簡裴之沒有什麼起伏的聲音傳來:“此處溪州府衙,郡主昏迷已有半日。”
昏迷了這麼久,看這罪受的。
“多謝大人出手相救。”
程陸遙還記得白日裡有人衝進了馬車,雖然沒來得及看清那人長什麼樣,但看身形,倒是與簡裴之一般無二。
“是簡某思慮不周,讓郡主受驚了。”
雖是道歉,但程陸遙從他臉上絲毫看不出歉意。
程陸遙想到了原主新婚之夜上吊自儘,無論出何緣由,皆是狠狠打了這位新婚夫君的臉。尤其他還冒著得罪新帝的風險,將自己娶了過來。
程陸遙不知該說什麼,隻輕聲再次道謝。
簡裴之的目光緩緩落在她臉上:“郡主從前去過江州?”
程陸遙搖了搖頭。
下一刻,她感覺對麵人的眼神變冷了。
“郡主先行用膳,簡某不打擾了。”簡裴之起身離去。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
這人生的這般好,可脾氣不大好啊!
不過他一走,程陸遙如釋重負,迅速挪到了桌邊。
桌上已經擺了一些還冒著熱氣的膳食,餓得久了,程陸遙看著清粥小菜都食指大動。
這時,小蝶推門進來。
“夫人,您怎麼出來了,仔細著涼。”小蝶拿了披風蓋在程陸遙肩頭。
程陸遙顧不得她,大口大口喝粥。
“夫人慢點,小心噎著。”
“咳咳……”程陸遙頓時被嗆得眼冒淚花。
一陣忙亂過後,程陸遙:“小蝶,你走的是烏鴉嘴人設嗎?”
小蝶委屈道:“夫人,小蝶不是故意的。”
“好了,我隨口說說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說著她繼續吃粥。
小蝶鬆了一口氣:“夫人,大夫說了,還好您這次隻是受了點皮外傷,過幾日就會痊愈。當時情形,小蝶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後怕呢。”
“你還好吧?”程陸遙記得驚馬時,小蝶沒坐穩跌下了馬車。
小蝶搖頭:“奴婢沒事。”
“林管家他們呢?”程陸遙囫圇問道。
“林管家也沒事,有幾個家丁受了輕傷。幸好大人帶的人及時趕來,將那些山匪統統打跑了。”
“那就好。”
“從前在江州常聽聞偏遠山林有山匪出沒,沒想到這次真的遇到了……”
程陸遙喝粥的動作一頓,“你說在江州?”
“是啊,王妃是江州人,夫人您不是每年都會去外祖家避暑,奴婢也跟著去了幾年。”
聞言,程陸遙不禁苦笑。
簡裴之方才的舉動有了解釋,敢情他是覺得自己滿口謊言,是個大騙子。
這真是天大誤會。
不過她無從解釋。她有一些原主的記憶,但大部分都是空白,這兩天奔波,她的身體都還沒緩過來,很多事情都沒想起來。
小蝶見她放下碗筷不再說話,以為提到了她的傷心事,忙岔開話題道:
“夫人,從王府運來的嫁妝也安置妥當了,夫人可要安排人清點?”
程陸遙眼一亮:“嫁妝,很多嗎?”
“是啊,夫人的嫁妝是王妃從您出生起就備下的。王爺早有安排,這些東西統統送到了簡府。簡大人又秘密讓人送來了溪州。這些東西早幾日就到了。”
……
翌日;
程陸遙看到了堆滿整個院落的‘嫁妝’。
隨手打開幾個箱子,她就被裡麵堆積如山的金銀玉器閃了眼。
這哪裡隻是嫁妝,怕不是將王府的老底都掏出來了吧?
程陸遙眼中倒映著金光,頓覺先前遭受的罪得到了慰藉。
她的‘金山銀山’又回來了!
程陸遙忍不住笑出聲。
小蝶見程陸遙心情大好,也跟著笑起來:“夫人,王爺要是知道您見了這些東西這麼開心,定會很欣慰的。”
笑聲戛然而止。
她怎麼給忘了?她王爺老爹和世子哥哥還在水深火熱呢。
“小蝶,你可知王爺,我是說我父王他們現下何處?”
“昨日聽林管家說,王爺他……他還在京中大牢,明日被要被發配湘北了。這天寒地凍的,也不知主子們受不受得住?”
程陸遙有限的記憶裡,鎮遠王爺是慈愛寬厚的,世子哥哥寵她愛她,常帶她四處遊玩,幼時的容安郡主過得很是無憂。
承了原主的身份,她沒辦法當這些人不存在。
先前的喜悅蕩然無存。
冷靜下來,程陸遙盯著院子裡這麼多金銀財寶,滿是困惑。
鎮遠王府牽扯謀逆,抄家罰沒緊隨而至。簡裴之求娶在後,朝廷哪裡會讓他將這麼多金銀財寶運走?
還是說鎮遠王爺對這場禍事早有預料,提前給她留了後路?
若是如此,這些金銀財寶,怕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嫁妝’。
“小蝶,先讓人將這些抬進庫房鎖好。”
……
她們現在所處的是一處還算寬敞的宅院,後院裡滿是梨樹,隻不過這個時節,樹枝空蕩,毫無看頭。
今日天氣尚晴,照得不遠處的山頭都青翠了幾分。
比之後院寂靜,前院就熱鬨得多。
林管家正指揮一群仆從四處清掃院落:“手腳都麻利點,明日大人要在府上宴請貴客,可怠慢不得!”
丫鬟小廝們聞言動作更快了些。
林管家一轉身,就見程陸遙和小蝶從後院出來,忙迎了上來。
“夫人,您怎麼不在房裡歇著?”
程陸遙打量了前院,“我身體好多了,出來走走。”
前院布局雅致,不遠處還有小橋流水,白玉涼亭。這是江南一帶特有的景致。
林管家見程陸遙麵色比前幾日紅潤了許多,便不再阻攔,引著她往那座涼亭走去。
“這兩日大人忙於上任事宜,不在府中,下人們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夫人擔待。”
程陸遙哪裡會計較這些,開門見山說了來意。
林管家似是早就料到她會說這些,道:“王爺那邊,大人早就派人打點,還請夫人寬心。”
程陸遙微愣,半響才道“多謝大人,多謝林管家,稍後我會讓小蝶把銀錢奉上。”
“夫人客氣了。”
林管家搖頭拒絕:“夫人既已嫁過來,王爺便是大人的嶽丈,這些事都是我家大人該做的。夫人也無需與我客氣,往後也和大人一樣叫我林叔便可。”
程陸遙聽小蝶說過,林管家曾是簡父書童,自幼看著簡裴之長大,簡裴之也視其為親人。自簡父故去之後,簡府上下都是林管家在打理。
程陸遙從善如流:“林叔若不收下,我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若是夫人覺得過意不去,不妨往後待大人好些。”
聞言,程陸遙有些汗顏:“待他好些,怎麼個好法?”
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事,這叫他該怎麼說?
林管家一改往日嚴肅,衝小蝶擠眉弄眼。
小蝶似恍然大悟:“夫人,王府的謀士曾說這天下無人不喜重禮,您不如買些禮物送給大人?”
“禮物?”程陸遙眼一亮,口頭感謝的確不如送禮來的實在。
“也不用買了,我這就去庫房挑些好東西給他!”
程陸遙帶著小蝶轉身離去。
林管家:“……”
……
再次查看箱籠裡的東西,程陸遙還是大開眼界。
金銀珠寶、房契商鋪都還不算什麼,那些字畫古籍看著件件真跡,單獨用金絲楠木裝著的件件都是無價之寶。
程陸遙艱難移開眼:“小蝶,你讓人將這幾箱書抬去大人書房。”
簡裴之是讀書人,送他些書作為謝禮總是沒錯的。
等程陸遙幫著將幾箱書籍一一歸類放置書架,私心將有關溪州地利民風的書籍都擺在了最左側的一排書架上,方便她日後查閱。
簡單布置了書房擺設,她又打量了書桌,覺得有些空蕩。
“小蝶,我記得庫房裡還有幾盆蘭花,你挑兩盆放到這裡。”
“夫人,那些可是王爺最喜歡的。”
“我知道,所以才不能將它們擺在庫房糟蹋了。剩下的,擺在我的房間。回頭得找人好好照料著。等有朝一日,完璧歸趙。”
程陸遙從前也愛養植物,但僅限於各種各樣的多肉,這些名貴花草還需找專人照料,也不枉他們這麼辛苦的運送過來。
看著煥然一新的書房,她大為滿意。
收拾完書房,程陸遙又趁熱打鐵對著嫁妝單子整理歸納庫房。
一連幾日,程陸遙都在忙此事。
等全部過了一遍,程陸遙捧著厚厚一本賬冊,對自己的‘嫁妝’有了個最直觀的了解。
黃金珠寶,玉器首飾令人眼花繚亂。光是現銀,她就有二十萬。那些房契商鋪、古董字畫,價值無法估量。
父王如山,如此沉重。
程陸遙捂住賬冊,打量周圍,目光憂慮。
經曆了上次山匪打劫事件,程陸遙對古代的安全可沒信心。
尤其這溪州比江州更為貧瘠,若是讓人知道這院子有這麼多寶貝,那些人怕是連夜要將這院子掀了。
幸好她知財不外露的道理,這些日子她除了帶了小蝶和王府裡跟出來的兩個侍從。便隻請了府上一位的老賬房。
等傍晚時分,前院傳來消息說是簡裴之回來了。
程陸遙當即帶了小蝶前往。
等她們剛走出後院,就見廊下有一人大步而來。
燈暈朦朧,來人白衣上裹上了一層橙光,憑添一抹人間煙火氣。
“奴婢見過大人。”小蝶先行行禮。
簡裴之輕點頭,視線落在程陸遙身上。
之前兩人是坐著,程陸遙尚不覺得,現在簡裴之站在她麵前,她才發覺這人比她高出一個頭。
“上次我不是有意……”
“郡主可用過膳?”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的。
程陸遙聞言搖頭。
“那就一起吧。”簡裴之說著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