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藍忘機第一反應,是應該立即出聲,麵無表情一板一眼的對魏無羨說,雲深不知處禁止爬樹,這麼一條藍氏人人都知曉的家規。
可魏無羨就正對著他,悠然自得的坐在樹上,墨發隨初春的微風輕擺,發帶上紅色的芍藥花被周圍一團團白玉蘭簇擁在中間,看上去清雅又不失鮮麗,竟然意外的讓人感到和諧和舒服。
魏無羨見藍忘機來了,笑著對他揮了揮手。
他雖是個芍藥花精,可素日裡喜著黑色衣衫,衣料上繡有精致的芍藥暗紋,他那雙手時不時的摘下花朵,撫過枝椏。
藍忘機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魏無羨的手,這才看到,魏無羨的左手手腕上,還綁著自己昨日被他搶走的那條抹額,這條藍白色的雲紋抹額,也就跟著魏無羨的手一動一動。
藍忘機看得呆住了,一時之間,竟然連話都忘了回,更是把家規裡的所有不可都丟到了腦後。
魏無羨歪了下頭,滿目疑惑的,看著再也移不開眼睛的藍忘機,轉頭向四周看了看。
許是聽學在即,年滿聽學年齡的藍氏門生,早已入室坐好,而不滿聽學年齡的子弟,知道藍忘機素日裡不苟言笑,在藍家更是執掌戒罰,故而平時見了藍氏二公子,也隻是行個禮,速速離去,生怕自己哪一步行差踏錯,就被藍忘機捉去戒律堂領家規戒尺。
是以,周圍沒有任何人行往來的藍氏門生,魏無羨用靈識探了探,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正向蘭室走來,想必就是今年來聽學的各家子弟了。
雖如此,可至少現在的藏書閣周圍,是沒有彆人的,那他看向的,應該就是自己了吧?
這感覺真的很不錯,雖然魏無羨對自己的容貌一直都很有自信,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從昨日起到現在,麵前這位小仙君,容貌是真的比自己俊那麼一點點點點。
能讓魏無羨心悅誠服的說好,那麼這個人必定是很好的!
想到之前的那個世家公子榜,以這位的容貌,果然擔得起第二名。
雖然以魏無羨的私心來看,把麵前這小仙君說是公子榜榜首他也會認的。
魏無羨笑道:“咦?這附近應該沒有彆人了吧,這位小哥哥,我就是在說你啊,你怎的不理人呀?”
藍忘機這才稍稍回過神來,道:“雲深不知處,不可攀爬,你且先下來。”
從外人的角度來聽,話裡的語氣很是平常,可若是藍夫人或是藍曦臣在場的話,怕是會對藍二公子這前所未有的溫和聲調,驚得麵色都會一變。
魏無羨隻當這又是他們藍家的家規,他現在心情很不錯,身置仙境美景,又有美人當前,也不生氣,笑道:“你難道是怕我把這樹壓壞?彆擔心彆擔心,我見你們家這顆玉蘭樹,長勢正好,靈氣充足,我在這上麵這麼一坐,就有源源不斷的靈力湧進我的靈脈,特彆舒服,也挺適合我養傷的。誒,你若是沒什麼事在忙,要不要也上來?和我一起呀?”
藍忘機本想像之前那樣,再度搬出藍氏家規裡的不可爬樹,來回絕魏無羨,並打算趁著藍啟仁還未發現他二人,先把魏無羨勸回去。
魏無羨話語裡的舒服一詞,就讓他想起昨日,這人說自己是來養傷的。
藍忘機蜷了蜷手指,掩藏在墨發下的一雙耳朵已染上一抹淡紅,道:“昨日...之後,你身體,可有恙?”
昨天,他們可是乾了親在一起的好事。
藍忘機的語氣裡滿是擔心,可從魏無羨的角度,就見藍忘機麵色微沉,像是不太高興,雖然他說出來的話沒有半點責難之意,可魏無羨怕他生氣,隻好轉移話題:“我我我好的很!你看我今天是不是特彆精神?我要是有事,還會特地來找你嗎?哎呀,昨天那件事情是個意外,你彆太生氣嘛。先說正事,我叫魏嬰,魏無羨!你叫什麼名字呀,總沒個稱呼,這樣不太好吧?”
魏無羨邊說著,瞟向藍忘機的腰間,嗯,他沒有帶劍,而且這青天白日的,兩人也不可能在藏書閣門前就這麼打起來。
魏無羨,黑衣,黑笛,芍藥。
在這世間,修煉成人形的芍藥精靈成百上千,可如若這個芍藥精靈是個著黑衣執黑笛的俊俏少年,那他就隻可能是夷陵魏氏唯一的少主,未來精靈一界的主人。
藍忘機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麵前一陣裹挾著淡淡清香的微風,向他迎麵掃了過來,他伸手一接,就見一朵盛開的正好的芍藥躺在他的手心裡。
魏無羨邊絞儘腦汁的揉了揉頭,邊看著藍忘機柔和的琉璃色眼睛,笑道:“送你的!就當做是昨日之事的賠禮,這可不是簡單的芍藥,它上麵附有我的靈力,以後你如果要做什麼需用靈力的事情,儘管用就行。如果你還是生氣,那你把它扔了,我再送你點彆的,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藍忘機道:“不會扔掉,我很喜歡。”
魏無羨頓時精神的在樹上滾了一下:“你喜歡就好!”
此時已經有大批的弟子,沿藏書閣的小徑上通過,這是每年新進雲深不知處的聽學弟子們的必經之路。
魏無羨眼力好,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想衝上去和那人打招呼,可又舍不下藍忘機,畢竟他還不知道這人叫什麼名字呢,而且話還沒說完,也不好直接走了。
見魏無羨有些焦急,藍忘機道:“魏嬰,你....喚我藍湛便可。”
魏無羨被藍忘機這突如其來的回答拉回了神,笑道:“那我以後就這麼叫你啦,對了藍湛,我好像看到我朋友來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介紹給你們認識認識?”
這麼做,一邊能正大光明的和藍湛挨在一起,另一方麵也讓這小古板多交幾個朋友。
他應該看不出來自己這點小心思的吧?
見魏無羨剛問了名字,送了花,轉頭又要去找彆人,藍忘機忽然生出了幾分小情緒,斂了斂神色,道:“母親今日,安排我去整理藏書閣的書籍。”
如果他有那麼一點點在意自己的話,說不定等下就會跟著他去。
魏無羨麵上露出一絲失望,見對麵那人影已經向他招了招手,出於禮節,他也揮了手,可他心裡是真的糾結,他是真想再和藍湛多待一會,可朋友叫他,他也不好裝作沒看到。
正當他為難之時,藍忘機道:“魏嬰,如有人喚你,你可先行去忙。記得午後來冷泉療傷。”
魏無羨道:“好呀好呀,藍湛,我知道你的名字,就好找你啦,等回頭我再給你帶禮物呀。”
說完他便風一樣的,從藍忘機的身旁飄了過去,潔白的卷雲紋衣袍上,留下了幾點淡淡的芍藥香。
藍忘機順著魏無羨的動作轉頭望過去,就見一位手執折扇的公子,正喜笑顏開的對著魏無羨叫著魏兄。
藍忘機的唇,不由得抿到一起。
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第三年來雲深不知處了。
可魏嬰,是第一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