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她的阿媽外出采集,被大豕攻擊,肚子穿了,活不成了,部落的人將她放河中流走。
這是河部落的水葬,她們認為人死之後,通過河,能流回來時的地方。她阿媽死前和她說過,讓她不要害怕,她一定會再回來找她的。
她思念亡母,所以每天都會來河邊看看,期待著她的阿媽早日回來。
這天,她照舊來河邊,卻在河邊發現了一個人。
“阿媽!”星又驚又喜,立即跑上前去,將躺在河邊的那個人的臉翻轉過來。
“阿媽!阿媽!”星開心地去搖晃岑茗的肩膀,阿媽雖和之前有些不同了,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她,“阿媽!”
地上的人卻沒有醒過來,星忙將小腦袋枕在她的心口處,還能聽到心跳聲。星大喜過望,拉了岑茗的手,實在拉不動,星便小跑著朝部落的方向去了。
部落的大人們都外出采集和打獵去了,剩幾個小孩和兩個大人在家裡看家。
她們的房子是用幾條木頭搭起來,四周圍著茅草的三角形草棚子,首領的房子則建在樹上。
今天首領和族人們一起出門了,星便找到其中一個大人,拉著她的手,非說自己的阿媽回來了,現在就在河邊,讓這名族人去幫她一起將阿媽帶回來。
這名族人叫落,她當時就傻了,她明明記得星的阿媽已經死去了。
族人將星的阿媽放到河裡的時候,她也在場,怎麼回來了呢?
她半信半疑,無奈星說得實在是斬釘截鐵,她和另一個看家的大人說了一聲,帶上木棍,跟在星的後麵去了。
平時和星玩得好的一個小男孩水,也聽到了星的描述,也屁顛屁顛跟在落的後麵。
落慢慢來到岑茗的身邊,看清楚了她的臉,疑惑道:“星,這不是你阿媽呀,你怎麼說是你阿媽呢?”
星跪在岑茗的身邊,用手替她抹去臉上沾到泥沙,她說:“是我阿媽,阿媽說過回來的,我知道是她。”
落和水兩人一頭霧水,水比星還小些,他道:“星,你阿媽,告訴你嗎?”
星注視著岑茗的臉,她點頭道:“嗯,是阿媽回來了。”
“落,幫我把阿媽帶回去,好嗎?”
落有些為難,地上的這個女人雖然看著像星的阿媽,但明顯不是同一個人。
星皺起了小眉頭,“阿媽在水裡久了,累壞了,要睡覺。落,水,幫我把阿媽帶回去好不好,這裡晚上冷。”
落遲疑了片刻,她道:“好吧,我們一起把她帶回去,但是隻放到部落外麵。”
落雖然有些相信了星的話,但是首領還沒有回來,大家都不在,不能讓彆人進入部落。
幾人半拖半拽的,把岑茗帶回了距離部落還有五十多米的地方。
留在部落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紛紛好奇地來看過岑茗,除了覺得和阿星的阿媽有些像之外,就是對這個人無儘地好奇。
好奇她為什麼長得這麼白、為什麼穿著這樣奇怪的衣服,還有那穿在腳上奇奇怪怪的東西。
傍晚,河部落的人回來了。
落第一時間將星今天的發現,告訴了首領。
河部落的首領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叫做河——每一代河部落首領都叫河。
河當即就帶上人來到岑茗休息的地方,岑茗還未轉醒,安安靜靜地躺在星為她鋪好的草床上,看樣貌和氣質,都不像此間人物。
河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議論紛紛。
有人說:“說不定真的是芽回來了……”
“隻有從天上來的人,才會長這樣吧。”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雪部落、山部落、還有木部落的人,都沒有這樣的……”
河部落眾人中,有很多人傾向於相信,可能是芽回來看看她的孩子星的,因為回到了天上,又從天上來,所以才變了一個樣子。
河保持著自己的看法,她並不直接承認岑茗芽的身份,也不對她進行驅趕。
河說:“可能是彆的部落的人,我們沒見過,也可能是芽回來看看星。讓她留下吧,但不能到部落裡麵住。”
“星可以過來看她,如果醒了,要告訴族人。”
星高興地點點頭,保證自己會照顧好阿媽的。
岑茗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記不清來時路,也看不見眼前路,總有踏空之感,無法腳踏實地。夢裡有時是皚皚白雪,遮蓋了大地的樣貌,有時是河水遮擋了視線,有時又是一片大霧,甚至是一片火海。
她時而覺得寒冷刺骨,時而又覺得烈火焚身,迷迷糊糊清醒不過來,不知歲月流逝。
星在那以後,就搬過來和岑茗一起住,“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她阿媽。
阿媽覺得冷,她便去林子裡麵撿一些草來,堆在她身邊,阿媽身體發熱,她就幫阿媽將衣服解開,阿媽說渴,她就一次次地跑去河邊,用手捧了水喂到她的嘴裡。
落見她對岑茗如此儘心,有時也會過來幫忙。
落看著天空飄起的雪,擔憂道:“星,你阿媽怎麼還不醒?雪季到了……”
雪季是一年中最難挨的時候,天寒地凍、糧食短缺,很多正常人都熬不過去,何況是岑茗這樣一直昏迷不醒的,說不定就再也醒不來了。
星為了照顧她,也不能回部落的草棚子裡麵睡覺,沒有和大家擠在一起互相取暖,星可能也會死。
星道:“阿媽會醒的。”
星眼裡是星星,似乎並不擔心接下來的雪季,落搖了搖頭,回去部落繼續看守家園了。
河部落的人,一開始都對岑茗充滿了好奇,每天外出回來,也都會過來看看她醒過來沒有,後來時間長了,也就不再關注了。
雪季一到,大家都縮進了草棚子裡麵,擔心著食物夠不夠過冬,自己能不能熬過這個雪季。
岑茗就是在這樣一個被遺忘的雪天中蘇醒的,她感覺全身都被凍僵了。
她睜開眼,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她的身上,一朵雪花正要落進她的眼中,她眨了眨眼,雪花便滑落在了她的顴骨處。
她盯著天空的方向,這……這是哪裡?自己,怎麼了?
她動了動自己的手,發現有重物壓住右手,她低頭一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她突然記憶回籠,自己來自藍星的種花家,突然意外來到原始時代,然後認識了一群人,還建立了九州部落,帶著族人來到東大陸建設新家園,之後不慎落水……
她道:“荊?”
喊完又覺得哪裡不對,荊沒有這麼小。
她費勁地坐起來,那個小腦袋也跟著動了動,是個小孩兒。
星臉被凍得紅撲撲的,手腳也僵硬了,部落不許阿媽進部落裡麵和族人一起睡,她隻能自己來到阿媽身邊和阿媽抱著一起睡。
看到岑茗坐著正看著自己,星臉上立刻揚起了笑,她撲過去抱住岑茗,笑聲馬上變成了泣聲,“阿媽,阿媽!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阿媽……”
岑茗徹底怔住了,她的大腦瘋狂地運轉起來。
阿媽?
難道自己落水之後又穿越了,這次變成了這個小孩的阿媽?那荊呢?九州部落呢?
冬天如何寒涼,都不及此刻岑茗心底的悲涼。
懷裡的小孩還在低低哭泣著,不停地喊著阿媽。
岑茗抬起自己的手,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在,那就說明,自己應該還是身穿,隻是這次怎麼沒有那個女聲呢?
岑茗稍微平複了下自己的心情,她將小孩安置在一旁,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叫我阿媽?”
星止了哭聲,道:“我是星呀,天上的星,阿媽喜歡星,所以我叫星,阿媽不記得了嗎?”
岑茗不知道怎麼和這個叫星的小孩說,自己暫時無法接受多了個孩子的設定,她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星,你能跟我說說我醒來之前的事情嗎?”
星破涕為笑,她覺得岑茗應該是因為在河裡麵太久了,所以不記得了,她道:“阿媽去采果子,被大豕刺到肚子,死了,族人放河裡,流走了。阿媽說過會回來找星,星就每天在河邊等,有一天阿媽就回來了。”
星年紀雖小,但表達十分清楚,岑茗突然福至心靈,“我是在河邊被你發現的?”
星點頭道:“我看到阿媽躺在河邊,就喊了落和水,一起把阿媽拉回來。”
岑茗大概確定了事情是怎麼回事了,她握住星的小手,有些死裡逃生的後怕,“星,謝謝你,你救了我。”
星眼睛又開始濕潤,“阿媽,你回來了……”
岑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這個小孩,她不是她的阿媽,她隻是一個落水的倒黴人,看著星熠熠生輝的眼睛,她忽然有些不忍心。
“阿嚏!”
“阿嚏!阿嚏!”
星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岑茗才從得救的興奮中醒悟過來,她現在可是穿著單薄的衣裳,坐在雪地裡麵啊!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居然是在戶外,剛才這個小家夥就這麼跟自己躺在雪地裡嗎?
岑茗道:“星,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部落的人呢?”
星道:“她們不信阿媽是阿媽,不讓阿媽住進棚子了……”
岑茗理解,誰也不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進去部落。
岑茗道:“部落叫什麼部落?”
星道:“河部落。”
“河部落???”
岑茗一喜,果然還在這個世界,並且就在東大陸上!
岑茗道:“星,是不是還有一個木部落?”
星點了點頭,看來阿媽真是不記得了,她道:“有的,以前有木部落的巫幫我們首領治過病。”
岑茗道:“好,好!”
那就對了!
現在天寒地凍,路上危險,隻能等來年再回去了。
她感受到了刺骨了冷風,她將星抱住,目前最重要的,是讓自己和星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