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不知道趙槐安到底和沈臣起說了什麼，聽沈臣起話裡的意思，他似乎確實打算放棄阮家了。

“老爺，我們也算是看著阿離長大的，很單純很善良的一個孩子，最重要的是，斯年很喜歡她。”

沈夫人仍然記得，沈斯延出征前一晚向她辭行，他說他在戰場上隻需要想一件事，遠離紛雜的人情世故。她也知道，雖然大兒子從來不吐露不快，她知道，他與公主成婚，他是不開心的。沈斯延身上背負太多了，他需要撐起整個沈家，他還說，至少要讓弟弟娶到自己真心喜愛的姑娘。

阮江離是沈夫人從小看大的，模樣也好，與佛有緣，很是純善，與斯年十分匹配，如果不是因為延年的事情，他們早就可以成婚了。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既然坐上了那個位子，你以為這件事他自己還坐的了主嗎，我們兩個都不一定能做主。那趙槐安就那麼一個女兒，如果真的和斯年成了親，那我們至少不用擔心他會對我們沈家有什麼算計了。”

“可……”

“即便我們不答應，你能保證那趙槐安不在聖上耳邊吹風？到時候聖旨一下，你還能有什麼話說。”

“那不如，把兩人的婚事抓緊定下來算了，免得夜長夢多。”

“平日裡你一直聰明伶俐的，如今怎麼也犯起糊塗來，如今斯年的身份不比從前了，婚姻大事從來都講求門當戶對，你彆忘了，斯延可是娶了公主的。”

“如若這樣，你從前就不應該答應阮家，如今反悔，你讓世人怎麼看我們，怎麼看斯年。”

“從前，從前我不過是個副將，屈居人下，如今是什麼光景了，怪隻怪他阮家跟不上我們的步子。”

沈夫人靜默片刻，又重新轉起珠子。她把這件事前前後後又仔細想了一遍，像是認命似的，望向慈眉善目的菩薩塑像，自顧自道：“可該怎麼跟斯年說呢。”

“該怎麼說怎麼說，如果他真的喜歡那阮江離，也大可以把她也娶進來做個側室。”沈臣起端起茶盞大口飲了，他自認為自己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這件事，如果真的這樣，我們還得挑個時間，好好跟阮氏夫婦解釋一下。”

沈夫人倒覺得阮家並沒有那麼容易拿捏。

“不妨事，我們隻靜觀其變。如果聖上下旨，我們連解釋都不用解釋。就讓那老狐狸和黃鼠狼鬥去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兒子的性子，你這樣貿然跟他說……”沈夫人已經盤算著拖延沈斯年的計劃了。

“我隨你怎麼說，目前先穩住他。”

“是。”

沈夫人道沈斯年房中的時候，他正試穿新做好的朝服。

沈夫人一直覺得兩兄弟長得並不相像。大兒子像老爺，小兒子則更像她。但此時此刻，恍惚間像是沈斯延活過來了一樣。

沈斯年見到沈夫人，忙行了禮：“見過母親。”

沈夫人情不自禁走上前，為沈斯年整理了衣衫，“真是帥氣。你哥哥穿這朝服的時候，比你現在的年紀還要小些。”

沈斯年嘴角抽動了一下：“兒子愚鈍，自然是比不得兄長的。”

“你們隻不過是性情不同罷了，在娘心裡，你們都是一樣的優秀。”

“兒子慚愧。”

他知道，從前自己是哥哥影子，現在是哥哥的替代品，永遠比不上哥哥的。

“年兒真是委屈你了，本來是大喜的日子，卻因為你兄長的事……”

因為要守孝，沈斯年被封賞這件事都不能風光大辦。

“母親說這樣的話實在見外了。”

其實這樣也好，他本來就疲於應付形形色色的人，多說多錯。他也知道那些人的想法，無非是覺得自己命好，自己的一切都是哥哥爭取到的，沒有哥哥，他什麼都不是。就連戰功，也是因為哥哥才取得的。

“你今日儘量不要到駙馬府，免得公主見了傷心。”

“母親，聖上下旨把公主接回宮中了。”

“什麼？什麼是時候的事情？”

“昨夜。”

“這麼大的事情，因何無人告知我。”沈夫人緩了緩，公主為人驕縱，相比是因為那南蠻人的事情又去找聖上鬨了一場，“唉，公主定是惹了聖上怒氣了，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你爹的錯。”

沈斯延之前，也是說定了親事，但因為得到了公主的賞識，沈臣起就想法子給那戶人家安了貪汙救災款項的罪名，一家子處死的處死、發配的發配、為奴的為奴。

沈斯年多少也知道些其中緣由，但他無權評價父親：“爹他也是為了大哥。”

“你爹在你大哥身上，幾乎傾注了畢生的心血，這樣一夕之間，被那個人化為烏有，你爹怎能不恨，可憐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呐。”

“母親，都是兒子無用。”

“年兒，你能親手抓住司空景明，已經算是為你大哥報仇了，不必自責。自從你大哥走後，我想了很多，如今我已然不指望你再立什麼軍功了，不論是權力還是金錢，我們沈家都是不缺的，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健康。就算功夫不如你大哥又怎麼樣，隻要你好好地活著就足夠了。”

“母親，話雖如此，我也不能讓咱們沈家敗落在我的手上。”

“什麼敗落不敗落的，從前我和你爹也過了不少苦日子。罷了。這些事先放一旁，你隨我來。”

沈夫人拉著沈斯年來到了自己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