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阮江離倒是完全沒想那些……(1 / 1)

未妨惆悵是清狂 八回秋 3463 字 11個月前

阮江離倒是完全沒想那些,視線全然被對麵的戲台子上賣力表演的戲子吸引了:“又是《襄陽赴會》,不過也算是常看常新。福茗哥哥,你說天底下還有的盧那樣的神馬嗎?”

“自然。劉備乃是天子之相,自有神靈庇佑。”

一旁的司空景明接著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

阮江離倒是好奇,她以為司空景明應該有彆的見解:“林公子為何發笑?”

司空景明笑過好一陣,才緩了緩神:“這戲文雖好,但絕不可當真,否則真真假假,分不清虛幻與現實,人怕都是要瘋掉的。”

他這話說得雲裡霧裡的,阮江離試探著問道:“林公子的意思是不存在的盧馬了?”

司空景明飲了口茶,緩緩開口道:“戲文裡說的盧馬一躍三丈過了檀溪。三丈!我見過不少寶馬,還真沒有見過一躍三丈的。”說著還用手指比劃了一下。

自己剛告訴阮江離說世上存在的盧嗎,司空景明就來拆他的台,林福茗自然有些不快:“林公子,不能因為你沒有見過,就說它不存在。”

司空景明起身站在欄杆邊上,俯視著街道上人來車往,過去被誇張篡改的曆史正在戲台上一幕幕上演著:“佛說因果循環,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但你們看看周遭,作惡的人樂享榮華,善良的人當牛做馬,可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麼我要問,佛真的存在嗎?”

阮江離自小抄寫的佛經不可勝數,她還經常去寺廟,甚至還有自己的法號。

佛真的存在嗎?

阮江離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開始在心裡生根發芽,瘋狂滋長。

如果她不再抄那些佛經,自己是不是還會生一場大病,她很想這樣嘗試一番,心裡隱隱醞釀著些許雀躍。

林福茗變了臉色,“林公子說這話,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自家遭受滅門之禍,林福茗一直用因果輪回來安慰自己,但他也知道,既然是安慰,也就等同於是一個借口罷了,他自然也是不信的,相對於佛,他更信自己的家人。

司空景明攤手無奈道:“我不過不想像世人一樣說謊話。”

阮江離有些奇怪:“林公子,難道大家不都是在說真話嗎?”

司空景明一手扶著欄杆,笑得更為誇張了:“哈哈哈哈,阮小姐竟然如此純真,想必受了不少愚弄。不過看阮小姐如此不通世故,說明那些愚弄大都出自於善意。但我覺得,他們可以保護你一時,保護不了你一世。與其這樣,不如教給你保護自己的本事,至少能夠辨彆是非。”

“林公子,阮小姐貴於常人,自有父兄護她一世周全,我也不會讓她受絲毫委屈,方才你的那番話,實在不必說了。”

林福茗實在是有些後悔,他險些忘記了司空景明其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南蠻頭子。他實在不該讓阮江離接觸到這個惡人,還聽他在這裡胡言亂語。

見林福茗有些惱了,阮江離的手輕放在林福茗的掌背之上:“福茗哥哥,我倒是覺得這位林公子說話很有意思。”

“林公子,你如何就覺得我不辨是非了?”

即便是沒怎麼出過府,阮江離自認看過那麼多話本子,忠奸善惡,自然是分得清楚的,如同那戲台上的人一樣。

“那你覺得你周圍有壞人的存在嗎?”

阮江離很認真地想了想:“自是沒有的,大家對我都很好。”

“你來。”司空景明朝阮江離伸了手。

阮江離走到他旁邊,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時正是中場休息,戲台上已經沒了人,不過人群倒是都沒散,反而集聚到酒樓前來了。

原來剛剛來上茶的小兒正雙手叉腰地嗬斥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見那小乞丐遲遲不肯離去,店小二還拿來了棍子,狠狠在那小乞丐身上抽了幾下。

這店小二阮江離是認識的,每次她來這裡都是他端茶送水。

一直覺得他笑眯眯的,分外殷勤周到,沒想到,卻是這樣趨炎附勢的。

阮江離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沒有哥哥,自己肯定也會像是那個小乞丐一樣,那麼,忘憂、六喜、甚至是斯年哥哥,也是會這般對待她嗎。

阮江離呆呆地看著,直到樓下那場鬨劇散去,她還是紋絲未動。

司空景明的聲音帶了幾分玩味與嘲笑:“如果你像那個小女孩一樣,你還會覺得身邊儘是好人嗎?”

“不是這樣的……”

林福茗見阮江離有些發怔,想是司空景明的話嚇到她了:“人生來就有卑賤之分,我們阿離生來就是要樂享榮華的,實在不必去思考這些東西。”

話音剛剛,五喜就快步走了進來,給阮江離隔了一個頭,隨即起身:“小姐。”

忘憂道:“五喜,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小姐該回去了,轎子已經備好了。”

“下一出戲要上演了,我還不想回去。”

五喜仍堅持道:“小姐,是少爺吩咐下來的,小的不敢不從。”

忘憂也在一旁勸道:“小姐,算時間,老爺也快回府了……”

一提到阮逢春,阮江離自然是沒話說了:“好了好了,我回去我這就回去。”

“福茗哥哥,我先回去了。還有林公子,很高興認識你。”

見阮江離的進了馬車,林福茗才淡淡開口:“司空將軍,你實在不必對她說那些。”

“我有說錯什麼嗎?”

“阿離原本就十分單純,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我並不這麼覺得。就算身邊的人對她再怎樣好,也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在她身邊的隻有那些婢子、小子,這些人素來心思複雜,小姐那樣單純,不久能被他們隨意操控離嗎,難道這是林大人你所希望看到的?”

司空景明這話,對林福茗來說毫無威脅。

“他們不敢的”林福茗信心滿滿。

阮江離身邊都是阮子業從小培養起來的親信,如果他們有什麼彆的心思,阮子業肯定能覺察到。

“我也是從一個不起眼的士卒一步步成為南疆大將軍的。我雖然為主子效力,但我也通過主子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林大人你在宰相大人手下當差的時候,難道就沒動過一點向上爬的心思?”

司空景明的話,像一朵豔麗又致命的懸崖之花,極具誘惑又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林福茗馬上回道:“我的命就是丞相大人的,司空將軍莫要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了,”

司空景明淡然一笑,視線在林福茗臉上慢慢移到窗外,指著那戲台不緊不慢道:“林大人,你看,好戲開場了。”

沈府。

“斯年,你要到哪裡去?”

一隻腳剛踏出府門,沈斯年就被沈臣起叫住了。

“爹,我……”

沈斯年立馬收回了步子,低著頭等著沈臣起滿袖帶風地迎麵走過來。

沈臣起瞥見南風手裡提著好幾盒子精致描花的點心,臉色更加難堪了:“你兄長屍骨未寒,他的仇人頭還未點地,你怎麼還能儘日思量那些兒女情長之事!”

“爹,該說的兒子都說了,不過實在是聖意難測啊。”

當初抓到司空景明的時候,沈斯延的舊部本想要一刀殺了司空景明,還是沈斯年攔下了,說要讓司空景明為天下人所唾棄,好好地為哥哥出口惡氣。誰能想到,聖上居然一直壓著這件事。沈斯年也求見過幾次,但都被拒絕了。

現在不僅家裡的父母見了他沒個好臉色,就連兄長之前的部下也對他冷言冷語的。

沈臣起冷哼一聲:“什麼聖意難測,這背後不過都是趙槐安在煽風點火,他仗著自己是聖上的老師,平日對政事指手畫腳,如今是愈發猖狂了。”

那日麵聖,趙槐安就在一旁,這件事要說與他沒乾係,沈斯年也是不信的,沒想到父親也猜到了:“兒子不明白,宰相大人為何要針對我們,平日裡我們與他無冤無仇。”

沈臣起一臉鄙夷:“還能因為什麼,不過是爭權奪利罷了。雖然這麼說,你還是得去宰相府走一趟。聖上一直留著那狂徒的性命,怕是有招安之意。解鈴還須係鈴人,那趙槐安既然能讓聖上有招安的念頭,自然也可以讓聖上斬了那狂徒。唉,若是你大哥還在世,那趙槐安怎麼也不敢這樣放肆……”

看著父親一臉悲痛,沈斯年想起小時候,哥哥帶他去郊外的山上玩兒,後來迷了路,等他們被找到的時候,除了自己身邊的貼身小子南風,所有人,都在圍著哥哥,父母爭著去抱哥哥,給哥哥溫柔地擦去額上的汗水與臉上的汙跡,而他,穿著一身濕透的殘破衣衫,在床邊蹲了一夜。

哥哥樣樣都比自己優秀,連沈斯年自己也覺得,如果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如今這樣活著,倒是向欠了所有人似的。

沈斯年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父親寬心,還有孩兒呢。”

“唉。”沈臣起沒看沈斯年一眼,就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