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阮逢春坐定,褚王接著道:“聽說你有一女兒,跟沈家將軍定了親。”
阮逢春如實答道:“微臣不敢妄言,沈老將軍對微臣有提拔之恩,小女自幼與沈二公子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故沈老將軍與臣曾在口頭上提及此事,不過還未正式定親。”
“原來如此。”若說之前還好,如今沈斯年是褚國大將軍,他的婚事自然不能僅靠什麼父母之命。沈家家世顯赫,阮逢春也不過隻是個區區太學博士罷了。褚王放下心來,“這件事暫且不談,朕還聽說,你那小女與佛有緣。”
阮逢春回道:“小女幼時曾遭受意外,生命垂危,正當微臣萬念俱灰之時,有一和尚求見,說有治療小女的法子。那和尚在院內朝著小女房間的方向盤踞而坐,要了一碗水放在麵前,嘴裡念念有詞,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那和尚方才起身,吩咐小女飲下那碗水。說來也奇怪,小女飲下那水後,竟起死回生。那和尚臨走時囑咐微臣,小女身體恢複後,務必要她每日抄寫佛經,每隔三五日去廟裡拜一拜,這樣方能保她身體常健。”
聞言褚王倒真是有了興趣:“哦,竟有這樣的仙人。”
“微臣絕無虛言。”
褚王忙問道:“那和尚現在何處?”近些年,雖然禦醫總說他身體康健,但褚王自己知道,他的精力已經大不如從前。先皇去的時候也不過才六十有三,如今他已五十有一,這讓他確實有些怕了。
“微臣當時一心在小女身上,待回過神要重謝那和尚之時,卻發現他已經走了。後來微臣訪遍了京城的寺廟,也沒有發現此人的蹤跡。”
褚王語氣間多了些迫切:“找,給朕繼續找,朕定要見一見這仙人。”
“是,臣自當儘力。”其實不消褚王吩咐,這些年,阮逢春一直都在找那個和尚。
這時候一直默默坐在角落裡的趙槐安輕輕咳了一聲。
褚王神色恢複如初,又回到正題:“還有一事,太子從南疆回來,不僅傷了腿,還時常夢魘,蕙妃終日在佛前跪著仍是無用,所以特把你召來,想讓令愛明日到龍吟寺為太子祈福。”
“能為太子祈福是小女的福分。”這等機會,確實是求也求不來的。
褚王點頭道:“好,此事若成,朕重重有賞。”今日在見到阮逢春之前,褚王確實是因為讓那司空景明早些降服於大褚才想要阮氏女為太子祈福的,聽阮逢春一番話之後,褚王覺得,這阮氏女也許真的可以為太子治好怕血的病症。
阮逢春回到阮府已經是亥時一刻了。
阮家上下,除了阮江離,臉色都是一副危在旦夕的擔憂之色。
聽父親說明了聖上召見的緣由之後,與父親的喜上眉梢不同,阮子業眉頭反而皺得更近了。
父親把這次機會當作升遷之望,可阿離,她到底還隻是個小孩子,她與佛有緣不假,但她如何會祈福呢。且宮中規矩多,萬一她衝撞了太子,她肯定會怕的。
“四喜,你去把小姐叫來。”
“慢”阮子業叫住了四喜,“父親,現在阿離都已經睡下了,這件事明日也可以跟她講。”
“聖上吩咐的事情,那就是十萬火急。”阮逢春再次對四喜吩咐道:“四喜,你快去。”
阮子業見阻止不了父親,一把拉住四喜,囑咐道:“等下,阿離現在說不定睡下了,你先去找忘憂,讓她慢慢叫小姐起來。”
四喜早就見慣了他家少爺對小姐無限寵溺,回道:“是”就忙朝丹橘齋快步走去。
不多時,阮江離就被忘憂攙扶著進了葳蕤齋。
“爹爹,您找我。”
四喜來的時候,阮江離看的話本子正講到了要緊的地方,不過是父親差人來叫的,她也不敢拖延。好在還沒睡下,也不用再換衣服,不過忘憂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給她梳了頭。
老爺今晚被聖上叫近宮,剛回來就要見小姐,難道老爺這次進宮與小姐有關。心下拿不定主意,忘憂就讓六喜問了四喜。四喜隻說不是壞事,忘憂才稍稍放下心來。
阮逢春見自家女兒一副懵懂未知的模樣,真是又愛又恨:“還就數你心大,不過你也算是福大命大。”
“爹爹是什麼意思?”阮江離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見阮江離一臉茫然,阮逢春氣結:“你這丫頭,什麼事情都不操心,你爹我今日說不定就沒命了你都還……”
阮子業擋在阮江離麵前:“爹,是我讓下麵的人瞞著阿離的。”
阮逢春無奈道:“你就慣著她吧!”
阮江離愈發迷惑了:“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阮子業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往常,他都是帶著好消息要告訴阿離的。
阮逢春臉上這才對著阮江離露出了笑意:“這次是好事,阿離啊,爹爹升遷就指望你了。”
“可是爹爹,我對為官之道一竅不通啊。”阮江離甚至不知道阮逢春如今算是幾品官員。
“今日聖上召我前去,你可知道所謂何事?”
“聖上今日傳召爹爹了?是什麼事?”聖上的傳召,想來還是頭一次,阮江離也覺得是件大事。
“聖上說了,你與佛有緣,讓你明日去龍吟寺為太子祈福呢。”
要素過多,阮江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太子?爹爹,我也隻會念些經文罷了,祈福要心誠的……”
阮逢春拉下臉:“為太子你還敢心不誠!”
要說這個家,阮江離最怕的還是父親。這下子她連話也不敢說了。
阮子業把阮江離護在身後:“爹爹,阿離平日裡念經隻是為了身體安康,她無需有所求。她想要什麼,我自會送到她眼前。”
阮逢春看自家兒子一臉驕傲的樣子,心下更氣了:“你閉嘴吧。你看看她現在,十六歲了,心智還像個孩童,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哪裡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還不都是你!”
阮夫人這時候也看不下去了:“老爺,阿離最近一直在苦練廚藝……”
“你也閉嘴吧,你還有臉說,一道糕點,學了三年了,還沒學會。”阮江離小時候是生過重病,可將近十年過去了,病早就好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夫人和他兒子仍然這樣寵著女兒,簡直是毫無底線。
阮子業馬上反駁道:“爹,上次阿離做得很成功了。”
“很成功?你還真敢說啊,是誰大晚上上吐下瀉讓五喜去叫陳大夫的。你看看你,臉色到現在還是黃的。”說完阮逢春白了自家兒子一眼。
“哥哥,是你不舒服嗎?”阮江離這才注意到,哥哥的臉色蒼白,腰帶業也鬆鬆垮垮的。
阮子業否認道:“阿離我沒事。”
“你怎麼了,是因為吃了阿離做的糕點嗎?”
阮子業仍在否認。
阮逢春看不下去了,自己的正事還沒說完呢,不想看這兄妹倆在這裡你來我往的,直接道:“阿離,你來,你不要理會你母親和兄長,爹爹讓人教你如何祈福。”
阮江離心疼地看了一眼哥哥,又低下頭道:“爹爹,我害怕。”
“爹爹,阿離怕的話就……”
“你閉嘴。”阮逢春知道阮子業從小就寵愛自己的妹妹,平日裡阮子業為妹妹做出一些荒唐事,他隻念著小時候這兩個孩子吃了不少苦,所以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看來,阮子業做得實在有些過了。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阮逢春問道:“你接著說,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