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趙槐安覲見聖上的地方,是在樂道堂。好不容易等聖上批完了道奏疏,正要開口,見菁妃娘娘身邊的陳公公走了進來,趙槐安隻好閉上了嘴。
褚王瞧見“菁妃如何了?”
陳公公向聖上行了禮,孫公公忙把他攙了起來。
陳公公道:“回聖上,太醫說是憂思過重,需得靜心修養。”
在聖上與朝中重臣關起門來商議國事的時候,也隻有菁妃身邊的人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走進來了,無他,想這大褚國,聖上對菁妃娘娘的偏愛,那是獨一份兒的,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夏王身邊的妹喜、商王身邊的妲己、周王身邊的褒姒之流。但好在這菁妃對酒池肉林之類不感興趣,也不喜歡動不動把人剁成肉醬,所以即便聖上偏愛這菁妃,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無非就是聖上得了什麼好東西首個就賞給那菁妃罷了。聖上的東西,那自然是想賜給誰就賜給誰,所以大臣們也都不說什麼,且,菁妃有那樣的母家,是在興不起什麼風浪。。
不過這倒是成了對菁妃的一種縱容,先不說菁妃如何,她身邊的奴才倒是一個個作威作福的,連聖上身邊的孫公公都被陳公公壓著一頭。
“憂思過重……”褚王斂著眉,低低地重複了一句,然後問道:“她可用飯了?”
陳公公臉色一遍,忙跪了下來:“回聖上,是小的們伺候不周。菁妃娘娘今日剛喝了些四物湯,不過又馬上吐了出來。”
“哼,什麼憂思過重,想必是廚子做的菜不合她的胃口。”褚王倒是給菁妃的身體不適的原因找了一個好由頭。
其實任誰都知道,菁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些年,褚國與南蠻,雖然一直敵對,但也有那麼一兩年,關係是較為緩和的。那時候,倭寇來犯,南蠻與褚國一直對外,也就是在那時候,菁妃被南蠻送到褚國來。但擊退倭寇之後,褚國與南蠻的關係又緊張起來。
褚王即便再疼愛菁妃,也不會拿他的江山社稷開玩笑。除了菁妃,當時南蠻送來的人,都被處死了。單是留著菁妃的性命這一條,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更不要說這樣格外的寵愛。
“孫雨順,把伺候菁妃的廚子換了。”
“是。”孫公公應聲。他心裡嘀咕,這已經是第五個廚子了,這南蠻都快被滅國了,就算請天上的食神下來,想必這菁妃的胃口也好不了。
褚王又指了指陳公公,吩咐道:“你,待會兒到尚食局去,讓他們做些菁妃喜歡的甘露羹,你帶過去給菁妃。”
“是。”
陳公公退出去後,褚王盯著門口的方向有些出神。
趙槐安勸道:“聖上何不到菁妃娘娘那裡去看一看,想必菁妃娘娘見到聖上,自然十分歡喜的。”
聞言褚王臉上浮現一絲懊惱之色:“哎,是我對不起她。”不過馬上又恢複了往日威嚴:“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麼,是那司空景明要降了嗎?”
趙槐安就把司空景明的要求大致複述了一遍。
褚王一邊想一遍念道:“阮氏……”
趙槐安忙道:“回聖上,此人名叫阮逢春,科舉考上來的,沈老將軍對其多有提攜,現為太學博士。”
“朕對此人有些印象。”各個禮節進獻,那阮家所獻奇珍異寶,價值數一數二的,十分有孝心,褚王對他們印象也不錯。
褚王有些好奇:“這阮家和沈家還有交情?他們能有什麼交情?”這阮家小姐的畫像是如何在沈斯年營帳中發現的了。
趙槐安解釋道:“回聖上,這阮逢春算是沈二將軍的老師。兩家的交情說起來也有十年之久了。”
“原來如此。”那阮逢春確實有些才氣的。不過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些複雜了,沈家和司空景明本來就是仇人,如今這阮家小姐夾在期間,如若處理不好,反倒成了火上澆油,到時候事情便真的難以控製了。
褚王再次確認道:“你確定那畫像上的女子就是那阮家小姐?
“是,此女恰巧今日來微臣府中與小女談心,雖是遠遠瞧了一眼,但神情體態,與這畫中人並無二異。”且,阮氏女之顏色,真是世間少有。
褚王把麵前的奏疏重聲一合,“哼,這司空景明也太過無理,好歹是閨閣裡的小姐,怎麼能讓他說見就見。”
“聖上息怒,臣有一計。”
褚王等的就是趙槐安這句話:“哦?你說。”
“那阮家小姐自幼與佛結緣,隔三差五要去寺廟燒香祈福,聖上可以借這個由頭,安排她到龍吟寺與司空景明一見,龍吟寺到底還屬於皇家地界,也不怕那司空景明動什麼彆的心思。”還是聽福茗說起,那阮家小姐幼時曾生了一場大病,幾乎都要命喪黃泉了,突然來了一和尚,燒了一碗符水,才把這阮家小姐從關門關拉過來。從此以後,那阮家小姐日日誦經,隔三差五就要去寺廟祈福。阮家上下,無論男女老少,也都深信佛法。
“朕下旨讓她來也得有個由頭才合規矩。”主要是這其中還牽扯到沈家。
“恕臣鬥膽,太子今日夢魘,聖上何不讓此女到龍吟寺為東宮祈福呢,這樣既可以更好地控製那司空景明,又可以為太子化解災魔。”說起來這太子自幼習武,身手想必不差,不過總上不了戰場,隻能在軍營裡坐著指揮。且每次從戰場上回來,都要修養十天半月的,對外宣稱是夢魘,其實,趙槐安也知道,太子是有怕血症,戰場上到處是刀光劍影,太子想必是受到了驚嚇的緣故。
褚王滿意地點了點頭:“嗯~還是槐安你思慮周全。如果這阮氏女真能化解太子的夢魘,朕當真要重賞這阮家。”太子的病,宮裡的禦醫治不了,也請高僧做過法事,但收效甚微,既然那阮氏女與佛有緣,不如就讓她一試,總是不會錯的。
趙槐安恭維道:“那是那阮氏女的福分。”
褚王向下命令道:“來啊,傳召阮逢春。”
“參見皇上。”接到宣詔的時候,阮逢春飯正用到一半。那宣旨公公連換官服的時間都沒給他,就那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傳了口諭。
阮逢春從沒有在這樣將要入夜的時辰被聖上召見過,這太突然了,他一時間找不到任何頭緒。不過好說歹說還是求了那公公讓自己還上了官服,也不至於在殿前失儀。
去皇城的路上,阮逢春的心一直被提著,他想了很多種可能,不過都是最壞的那種。臨來的時候,他囑咐了夫人,如果他遭遇什麼不測,就讓子業帶著她和阿離回老家去,這些年攢的金銀,也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阮愛卿起身吧。”
褚王的聲音從頭頂上想起,阮逢春這才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放下了,看樣子褚王找他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謝聖上。”
“阮愛卿,朕記得你,去年端午,你進獻了一隻雙魚紋大銀盤,有趣得很,哈哈哈。”
阮逢春忙不迭道:“聖上謬讚,能得聖上一笑,實在是微臣的福分。”阮逢春職位不高,平日裡與聖上近身的機會都沒有,聖上能記得他,確實是難得。
“朕今日找你來,其實是有事要吩咐。”
“微臣萬死不辭。”阮逢春正愁升遷無望,誰料想機會就送到眼前了。
這阮逢春許是沒見過什麼世麵,動不動就跪下的,褚王見他這樣緊張,不由得笑道:“哈哈哈哈哈你這樣忠心,朕自然不會要你的性命。”向左右吩咐道:“來啊,給阮愛卿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