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人寢沒掛窗簾。
闕星野想睡寢室。手在本子上已經畫了不知道幾個圈圈了,完全看不進去。
但是他不能主動提。
畢竟這也太冒犯了,會顯得自己太急色。
“你怎麼了?”應潮窗撇了本子上的字一眼,把他手裡的本子扯過去歇上,“看不進去就算了,你摸會魚吧。”
說罷便將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黑板。
他之前的近視足有600多,正常生活是沒什麼影響,一旦看書什麼的就很難受了。
現在近視好了,看什麼都覺得新奇。心情也沒有以前暴躁,念著某人的好,偶爾還會給點甜頭。
想到這,他默默抽回被捏捏的指尖,用眼刀剮了男人一下。
但是配合他不自覺撅起的小嘴,這表情難免顯得有一些嬌嗔。
闕星野隻覺更是心癢。
可能是表情有點明顯了,還沒等係統提醒,就先被人狠狠踩了一腳。
“賤——狗。”應潮窗趴在桌子上,眼眸清亮,笑眼彎彎無聲地說。
闕星野默默捂臉。
***
應潮窗就算記性再好,也不會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放在心上。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闕星野這種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對自己這種放在哪裡都閃耀的明星一見鐘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是自己日理萬機的,才沒有這麼多功夫。
那是在一個粘膩的秋天。
應潮窗站在炸雞店門口等司機來接,手上還拿著兩個新口味甜筒。
這家店正好處在一個十字路口,這地方的紅綠燈特彆不準,每次都亮的亂七八糟的,連杆燈和人行道地燈也對不上。
他對此十分嫌棄。
包括旁邊那個有一身汗味的,穿著玩偶服的不知道什麼角色。
應潮窗撅嘴,醜東西真是太討厭了,滾遠點吧,彆在我麵前礙眼。
但是對方好像沒有一點自覺,可能因為我長的比較好看吧,他感覺對方一直在對著自己表演節目。
應潮窗感覺有點奇怪,想去對麵那個路口等,結果剛走到一半,就感覺到腳下一軟,整個人往前簇倒過去。
在徹底昏迷之前,他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抱住,感覺又軟又硬的。
他下意識伸手一摸感覺對方的皮膚又厚又鬆垮,簡直就像要淌下來反正非常詭異,完全不像人。
應潮窗是被這奇怪的觸感驚醒的。
雖然嚴格來說應該是被噩夢驚醒的。因為他醒過來的時候在醫院,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去三四個小時了。
玩偶服頭套就這麼坐在床前守著他,等他一醒就擰開熱水給他喝,順便遞過來一張紙條,“保溫杯是新買的,洗過了很乾淨。”
說實話,他當時被這場景嚇了一跳。
畢竟實在是有點奇怪,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並認為對方應該是認識自己,“謝謝啊我沒事,手機掏出來,我把錢轉你。”
換作彆人可能是在問對方是不是墊付了醫藥費,但他的意思是多給點錢,這事就算兩清了。
卻見對方連忙擺手,並且表示自己沒有手機。
應潮窗眉頭突突直跳,他那時候剛才遭逢大變,對彆人跟他拐彎抹角這件事情非常敗好感。
尤其已經乾住的若有似無的汗液味和醫院的消毒水混合在一起,讓人十分作嘔。
“已經不在工作崗位上了,你把我送到醫院來我非常感激你,也會給你相應的補償,你沒必要裝啞巴吧?”他語氣尖銳。
沒有看到頭套下的黯然神傷。
布偶頭套放下水杯,彎腰鞠躬,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應潮窗沒覺得自己做錯了,見狀反而十分生氣,“靠,想釣魚就直說!給老子擺什麼臉啊?”
隔天他依舊去了那家快餐店。
布偶頭套還站在外麵發傳單,隻是看到他明顯腳步一頓。
應潮窗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徑直走進店裡,遞給老板一張包在信封裡的十萬塊錢的彙票,讓他轉交給布偶頭套,又給了老板1000塊錢的辛苦費。
老板認識他是老客戶,說這事兒小事一樁,不肯收他的錢,但應潮窗轉身就走。
最後老板把錢和信封都給了闕星野,“你上回不是送他去醫院了嗎?我估計那信封裡包著的也是錢,專門拿過來謝你呢。他那1000塊錢專門叫我照看你的,我可不好意思拿你見義勇為的錢。”
老板又說了些他看應潮窗打扮就知道是個貴公子,不差錢,勸他把錢收下。
闕星野沉默了下,看了眼信封上的封漆,把那1000塊錢遞回給老板,“他給您的您就收著,這些天多謝您的照顧。另外麻煩工資結一下,我要辭職。”
老板知道他還是個學生,當他有錢了,打算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結工資的時候還多給他算了200塊錢,“你也彆跟我推辭,就是點心意,我拿個發就是了。”
闕星野沒拒絕。
事實上,他那時候很缺錢。
給應潮窗交完醫藥費就更缺了,雖然那本來也沒多少。
但他還是從兼職的工資裡抽了1000塊錢找了個紅包放進去,連帶著原本就封好的那封一起趁早塞進應潮窗抽屜。
信封塞的很裡麵,應潮窗隔了好幾天才發現。
他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非常生氣,放學之後就跑到那家快餐店去問。
看到布偶頭套,他直接上去一把摘掉,發現對方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生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弄錯了。
仔細一看她比自己還矮,跟上次那個身形高大的布偶簡直判若兩人。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應潮窗退後一步,把頭套還給那個女生。
“沒事,”女生頂著滿頭大汗,手捧頭套,正好歇口新鮮空氣,“你是來找闕星野吧?他前兩天已經辭職了。”
女生很久之前就在這做,今天是因為原本說好的那個布偶臨時不來了,老板才加錢讓她先頂一下。
“你說誰?闕星野?”應潮窗蹙眉,迅速從記憶裡搜索出了這個名字,畢竟前幾天柳雲旗才跟他提過這個人。
“你認識他啊?”女生有點驚訝,“我說他怎麼一聲不吭,抱著你就打車去醫院了呢!你們是同學吧?”
應潮窗不好說是或者不是。
僵了一會兒之後,主動應了一聲,“對,我看你們這個挺辛苦的,前兩次來他好像也在做?”
女生這回算是打開了話匣,“之前沒做還不知道,穿上之後簡直就是酷刑,這大熱天的給我悶死了。要不是老板加錢,我才不乾呢!”
應潮窗眼皮狂跳,他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
沒錢還硬湊1000塊錢還給我?
闕星野大概不知道,他給老板的錢是新錢,而他信封裡的錢基本都是皺巴巴的。
但他也因此陷入到糾結之中。
他之後難得在學校見到過闕星野幾次。
他知道闕星野很窮,非常窮。
所以他本能的覺得對方就是在欲擒故縱,他在等對方向自己求饒。
但是直到自己初中畢業也沒有等到。
不,其實有的。
那個畢業蛋糕。
但他向來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裡,直接和其他不認識的人送的禮物一起,扔垃圾桶裡了。
直到坐在回家的車上,他發現袖子上粘了張便簽,上麵寫著「畢業快樂」
以及一個醜東西頭像。
應潮窗抿嘴,他打開手機朋友圈,不停地往下滑,「精神病。」附圖是畫著醜東西的硬殼紅包的一角。
一年多了,沒有人會這麼釣魚的。
應潮窗感覺自己良心受創,但是蛋糕已經被他扔掉了,而且他也已經畢業了。
“……”
次日清晨,應潮窗是被內褲上的粘膩難受醒的。
他臉紅的像柿子,雙腿之間夾住枕頭,難堪地用被子捂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