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後來項目完全收尾，正式結項的時候，李方然還是在工作群裡發了紅包，為防止搶到紅包數目不等，讓人產生被厚此薄彼的心理落差感，李方然還專門設置的是規定人數的等額紅包。

彼時剛好是晚上七點多，城市裡各色的燈逐漸亮起，交織成一片五光十色的夜晚世界。岑瑜本吃完飯坐在陽台的躺椅上休息，側著頭看外麵排成一片的紅色車燈，眼睫微微垂下，神情靜默，忽然旁邊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起來，“嗡嗡”聲不止，一下接著一下，那是工作群收到消息的聲音。

原本大家已經內卷成性，但對下班後工作的熱忱並不是很高，而且助理辦公室的幾個約定俗成，下班絕不談上班的事，還生活一片淨土。哪怕是李方然自己，在下班後都不想看工作群還有人在說話，一旦響起來，那就表明有事發生，然後就會破壞自己下班後的好心情。

岑瑜在拿手機的時候想，要麼群裡麵有人加班過度終於瘋了，要麼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不得不現在解決，哪一件都很麻煩。

手機指紋解鎖，消息界麵跳出來，最後一條赫然是那個和自己關係不錯的小助理張芮期發的，很簡單四個字“謝謝李總”，後麵跟著幾個紅色的碩大感歎號來表明自己的激動程度。

岑瑜剛想往上滑，下一條又往上頂，還是“謝謝李總”，格式和張芮期一樣，顯然是複製的，往上還有這樣很多條列成一溜的“謝謝李總”，排列如此整齊，無端讓岑瑜想到外麵的車燈。

岑瑜還沒拉到頂，新的消息彈出來，李方然又往群裡發了個紅包。

為什麼說是又，因為在這些“謝謝李總”的刷屏裡，始終夾雜著李方然這個不和諧的因素，他陸陸續續發了大概好幾個紅包，現在還沒停止。最開始也正是這個人往群裡發紅包的行為，一下子炸出好多人來，他才是引起今晚工作群失控的罪魁禍首。

群裡的人還在真心或非真心地謝謝李總，岑瑜稍稍放下心，不是出事故了怎麼都好說。

室內傳來李方然的聲音:“你怎麼不領紅包？”

“領的。”岑瑜說著，自上而下一個一個點開領取，每個紅包的數額都一樣，紅包個數比群裡總人數少一個，剛好把李方然自己排除在外。

岑瑜劃了半天，點擊領取李方然發的最後一個紅包，絲毫沒注意到在客廳的李方然已經走了過來。

紅包自動存入餘額，岑瑜仰起頭，看見李方然說:“快說謝謝李總。”

“……謝謝李總。”

李方然很滿意點點頭，又給岑瑜私發轉賬紅包:“李總請你喝咖啡。”

這個數目比之前岑瑜搶的加起來都多。

岑瑜看著領取界麵，說:“是隻給我一個人的？其他人有嗎？”

李方然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不要學林黛玉講話。”

岑瑜:“什麼？”

“就給了你一個，羊毛出在羊身上，岑總助打兩份工，多發點應該的，你彆跟他們說就行了。”李方然說:“不過你說了也無所謂，這走的是我的個人賬戶，於公於私都說得通。”

岑瑜這才領了。

過了幾天，李方然收到一條消息。

“我回海城了，有時間出來吃個飯。”

李方然社交軟件很少用，裡麵好友也隻有寥寥，他不是那種喜歡隨便添加人聯係方式的人，大部分都是為了發通知一類才會有這個需求，平時沒什麼人會找他，天也聊得少，唯一活躍點的是大學的寢室群，不過後來畢業聯係也相對淡了起來。

不過雖然過去這麼久，幾個人關係還算不錯，裡麵有個自來熟，跟誰都能聊幾句，還愛發自己的戀愛日常，但受了情傷之後整個人就悶了，愛的小作文也不寫了，後來說是要去散心，李方然就再也沒看到過他在群裡發言。

因此看到這位失蹤人口突然回歸，李方然先是沒反應過來，緊接著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來電人是齊源星，那個剛剛發信息的人。

一接通，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就響起來:“李方然，出來吃飯啊。”

李方然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今天，下午的飛機，才落地沒多久呢。”齊源星說:“我現在離你家挺近的，你在家吧，快點出來，不然一會兒我上你家樓下喊了啊。”

李方然下意識想說他們這樓隔音做挺好，齊源星嗓子喊啞了他也不一定能聽到，再轉念一想齊源星說的不是他現在住的地方，而是他曾經的家，那個老舊的小區。

大學和李方然的家挨得近，時間一長，寢室的人就都自然而然地知道了李方然家的住址，齊源星還進去住過。

“我不在。”李方然說:“你先找個吃飯的地方，地址發我，我一會兒就過去。”

“哦，那行。”齊源星也沒多想，又聊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

畢業後難得見麵，齊源星約他，李方然肯定是要去的，他敲開書房門，對岑瑜說:“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來吃了，不用等我。”

“好。”

“冰箱裡有剩菜，你自己熱了吃，飯會煮吧。”

岑瑜說:“會。”

這邊知會完畢，李方然出門前還是給岑瑜把飯煮上才走的。

齊源星挑的地方是個中餐館，在學校附近，李方然開車過去都得一小時左右，期間齊源星問了他兩三次，李方然才趕到吃飯的地址附近。

那個中餐館是他們大學時經常光顧的一家，價廉物美，用齊源星的話說，是很少的他一個人點幾個菜都不會心痛的店。

這明顯是玩笑話，齊源星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穿的用的和普通大學生都不一樣，就更不用說一頓飯了。

看到李方然，齊源星就從座位上站起來，朝李方然招手:“這裡，這裡。”

“你這麼久跑哪去了？”

“全國各地到處走，彆說真給我走得眼界和心境都開闊了。”

許久不見，齊源星頭發留長了，打扮倒和以前差不多。

李方然坐下說:“怎麼頭發留這麼長？你心境開闊的證明？”

齊源星笑著問:“好看吧？”

“更刻板印象了。”李方然點評:“一看就很文青。”

“三千煩惱絲，越留越有感情，本來最開始我想剃了的，但是光頭不好看，我就放棄了。”齊源星上下掃著李方然的衣著:“兄弟，你不是考公嗎，怎麼改搶銀行了？這下政審過不了咯。”

“去你的。”李方然失笑:“搶銀行還不如搶你。”

“那你怎麼回事？啥工作能穿這個，推銷？保險？”齊源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揶揄道:“你該不會給人當小白臉了吧？”

李方然說:“小白臉當不了，我結婚了。”

齊源星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精彩，喉嚨裡的茶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好半天他喉結才劇烈滾動一下:“入贅？那你跟小白臉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