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雱要是泉下有知,估計都能笑……(1 / 1)

李方然下午在和那堆專有名詞解釋鬥智鬥勇,他感覺自己現在有點回到了背那些大家的文學風格的時候,八竿子打不著的幾個字湊一堆,佶屈聱牙又沒有太大的關聯。按理說他沒有必要背那麼細致,但他起碼得知道那是什麼。

岑瑜搬了張椅子坐他旁邊看書,就像在辦公室一樣,他今天終於有空來監督李方然學習,順便還能指導兩句。

李方然最先學的是微觀經濟學,據岑瑜的話說從微觀經濟學入門會更加簡單,而宏觀經濟學學的東西比較抽象,對李方然來講打擊性強,會讓他失去學習的興趣。

李方然不太相信,問:“有多難?”

“我記得當時掛科的有一半左右,這和老師比較嚴格也有點關係,不過有人直到大四才補考成功。”岑瑜說:“我考得也不是很好。”

李方然來了點興趣:“多少分?”

岑瑜把手中專業書翻過一頁,說:“八十五。”

“這也叫不好?”

“我其他科目沒有下過九十,畢業我的績點是4.2。”

李方然奇怪道:“你這成績怎麼不去讀研?最差也能保本校。”

“我沒有讀研的打算,李女士需要我。”岑瑜說:“我讀大學的時候李女士身體已經開始陸續出現一些小毛病,她需要有人為她分擔工作。”

李方然有點不是滋味:“……你大學選專業也是聽從她的意思?”

“是這樣。”岑瑜肯定地說:“我讀書就是為了能夠幫上李女士的忙,如果不是李女士,我不會有今天。我的分數越高,越能讓李女士放心。”

李方然徹底沒有了繼續看書的欲望,他抱胸往後仰,用一副審視的目光看著岑瑜,像在打量什麼商品。

半晌,李方然問:“李雱幾歲開始養你?”

岑瑜沒接受他的挑釁,他糾正道:“是資助,從六歲開始,直到我大學畢業。”

李方然突兀地笑了一聲,說:“她是四歲不要我的。”

何希平的嘴裡,李雱是一個冷血的女人,她自私到心裡隻有她自己,可以隨便拋下年幼的孩子和完整的家庭,許多年都不回來看一眼。

在何希平葬禮上,李雱驟然出現,戴著誇張的墨鏡,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對他的人生指手畫腳,讓他跟著自己生活,又要他去從商以後好繼承自己的衣缽。

李雱過於理智,她既不痛哭流涕承認錯誤,也沒有滿臉含笑表達思念。她看上去不像個母親,一點也不溫柔,讓人產生不了親近心理,那副說一不二的強勢嘴臉讓當時的李方然無比抗拒。

從李方然的視角來看,李雱就是一個撿漏的,何希平一路辛辛苦苦把他拉扯成人,期間李雱都不聞不問,當他們父子不存在一樣。現在人死掉了,她就跳出來,許諾種種,隻要李方然肯歸她養。

這種要求李方然當然不會答應,雙方鬨得不歡而散。李雱如何希平所說真的很冷漠,在被自己親兒子說“這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時,也沒有悲傷的情緒,她隻是把墨鏡往上推,然後說:“好吧,那就不見了。”

在那之後她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高考後李方然不僅沒聽從李雱的期望,還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八竿子打不著的漢語言文學專業,都不知道是真喜歡還是為了賭氣。

直到現在李方然知道李雱當時為什麼要急著認他了,也許李雱已經預見了自己身體會越來越差,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個繼承人,也理所當然地把注意打到了自己跟前夫唯一的孩子上。

兜兜轉轉八年後,李雱的目的終於達成,李方然坐在她曾經的位置上,但不是為了貪圖她的巨額財產,而是膈應這個李雱一手培養大的助理。

李雱要是泉下有知,估計都能笑出聲來。

“她現在估計很得意。”李方然坐直身體,轉著座椅和岑瑜麵對麵,“雖然晚了八年,她的目的還是達成了。”

“……你也好和她交差是吧。”

話音未落,李方然突然抓住岑瑜的衣領把他扯起來,岑瑜還沒反應過來,上半身已經離開了椅子。

然後李方然就不客氣地吻住了他。

李方然現在大約是有點生氣的,岑瑜想,因為動作不輕柔,有點粗暴,好像每次提李雱就會讓李方然不高興。但他還沒能繼續往下分析,整個人就重心偏移,穩不住身體往地上栽。

書房鋪了有厚重的地毯,摔上去並不疼,手裡的精裝書落在地上也沒有發出聲音,李方然半個身體壓在他身上,讓他差點喘不過氣。

岑瑜用手推了推,想讓李方然挪開一點,自己好站起來。但李方然沒有移開,他反而曲起腿抵住岑瑜,上半身往下壓,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中間隻隔了兩層很薄的家居服,心跳聲幾乎快重疊。

岑瑜的家居服是寬鬆樣式的,下擺很大,帶有體溫的手沒費什麼功夫就鑽了進去,抓著他的腰不讓他動。

岑瑜臉色白了白,幾天前的回憶湧上來,他似乎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就安靜躺在地毯上,不再掙紮了。

他其實有些不太理解李方然為什麼每次都不肯挑些寬敞的地方,兩次都選在狹小的空間裡,更想提醒李方然今天的學習任務還沒有完成,但提出這些疑問又似乎有些怪。

岑瑜看著李方然近在咫尺的臉,抿了抿唇,把臉微微偏開。

李方然後來一晚上都在清理書房的地毯,地毯是羊毛的,不能機洗,隻能用手慢慢清洗,還要防止縮水。

岑瑜已經在房間睡著了,他洗澡時就幾乎眼睛一閉昏過去,還是李方然半拖半抱給他洗乾淨擦完水,又給他換好新的衣服,吹了頭發塞床上的。

李方然頭發吹一半,聽著嗡嗡的吹風機的聲音,又看著靠在自己懷裡睡著的岑瑜,覺得自己這行為比護工還護工,簡直堪比孝子賢孫。

何希平教給他責任,他就不可能做完把岑瑜丟在書房任其自生自滅,他已經違背了一項,怎麼也不可能全都犯個遍,當一個人渣。

何況岑瑜還是因為他才起不來的,他的動作實在不溫柔。

李方然的氣來得快消得也快,他憤怒的對象不是岑瑜,卻隻能施加在岑瑜身上,岑瑜其實是被殃及的池魚。李方然比誰都懂這個,岑瑜也許是這個世界上和李雱最親近的人,他們之間的過去李方然無從知曉,所以岑瑜是最好的,承受他憤怒的個體。

岑瑜是被餓醒的,他沒能吃上晚飯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依稀記得自己睡過去之前被誰摟住了,沒叫他摔到浴室的地板上。

他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衣服是乾的,窗簾被拉上,天已經完全黑了,而枕邊空空,沒有人睡過的模樣。

岑瑜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他又在床上睜著眼睛躺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掀開被子坐起來,打開床頭的大燈,把衣服往上拉。

腰那片已經完全青了,其他地方還要更糟,岑瑜麵無表情放下衣服,沒有再看。

他下床趿著拖鞋慢慢往臥室外走,打開門才看見李方然的書房門是關著的,門縫裡透出來一些光。

岑瑜走過去,敲了敲門才擰開把手,李方然在裡麵點著燈看書,地上的毛毯已經被撤去了,而他掉在地上的書也被撿了起來。

李方然聽見聲音,轉過頭說:“醒了?”

岑瑜點點頭。

“你睡得熟就沒叫你起來,餓了冰箱裡有飯菜,熱熱就能吃。”

李方然還有點歉疚心理,他看著岑瑜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站起來說:“算了我幫你熱吧,你要吃什麼?”

岑瑜開口,他聲音輕而沙啞:“太麻煩了,你幫我煮包泡麵吧,我煮的不好吃。”

半夜,家中燈火通明,李方然真的去廚房給岑瑜煮了包泡麵,還順手給他煎了個雞蛋,攤在最上麵。

泡麵的味道直直往鼻子裡鑽,岑瑜低著頭小口吃著泡麵,一句話也不說。

李方然咳了一聲:“吃完把碗放池子裡就行,我來洗,我先進去看書了。”

岑瑜吃麵的動作停下,他淡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