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擠入突發事件，岑瑜原本計劃的時間表被打亂，但他看上去卻並不急躁，甚至連語氣都沒怎麼變過。

他的情緒不像平靜的水麵，石頭砸進去還會泛點漣漪，非要形容的話，更像那種堅硬的厚冰層，花費再大的力氣也難以撼動。

“新房距離公司五百米，步行上班在十分鐘以內，您現在的住址比較偏遠，在非堵車的情況下前往公司需要開車駕駛一小時，搬過去會更便捷。對了，您有駕駛證嗎？”

李方然說了句“有”，他在高中畢業後就去考取了駕駛證，隻不過家裡沒有買車，他也沒有什麼用車的需求。

李方然問:“怎麼了？”

紅燈轉綠，岑瑜重新掛擋起步:“有就好，如果沒有駕駛證我會給您報名，雖然您以後平時出門有專職司機，不過熟練掌握開車技術可以解決一些特殊情況。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會在您身邊的。”

李方然蹙眉:“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我也有自己的事和工作要做，李女士去世後我堆積了很多工作，有些時候並不能隨時響應您的需求。”

李方然這些年基本就是學校家裡兩頭跑，自然也不知道岑瑜在往哪個方向開。等岑瑜把車停在一家高級商場的停車場時，李方然才反應過來他們要去的地方不是新家，也不是公證處。

“這個時間做其他的有點來不及了。”岑瑜說:“之前我並不知道您的尺碼，就沒有準備您的衣服，現在正好給您買新的。”

岑瑜輕車熟路地帶著李方然去了幾家他沒有聽過名字的服裝店，把人交給導購讓帶著去選衣服，自己則在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候。

李方然試了幾套衣服，導購都一個勁地誇好看，同時又把新的介紹給李方然。

李方然仔細看著全身鏡裡的自己，確實不錯，他本就長得不差，捯飭一下身材的優點全被顯出來了，襯得身高腿長的。

不得不承認，這導購眼光挺好，李方然自己都挑不出來這麼適合自己的。他被導購誇得有些飄飄然，就這麼穿著搭出來的一套去找休息區背對著他的岑瑜:“怎麼樣？”

岑瑜沒反應，他於是又走到岑瑜的麵前，躬下身去:“喂。”

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岑瑜的坐姿雖然還是很端正，但眼睛是輕輕闔上的，商場過於明亮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隱隱能看出些疲態。

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幾秒後岑瑜睜開眼睛，看清麵前的李方然後，輕聲說了句:“抱歉。”

“你很困？”

岑瑜沒有任何解釋，他不動聲色地把上半身往後仰，把目光看向導購:“已經選好了嗎？”

“你覺得哪套更好？”李方然指指自己身上的，又指了指導購拿著的一套，向岑瑜尋求建議。

岑瑜隻是問:“你都喜歡？”

李方然想了想，然後點頭。

“試的其他衣服呢？”

“也還行。”

岑瑜撐著沙發站起來，整個人已經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他從錢夾裡掏出卡，遞給喜上眉梢的導購結賬:“那就都要。”

接下來岑瑜還帶著他去西裝店買了兩套西服，二人拎著袋子回到車上時，李方然忽然說:“你去副駕駛，我來開車。”

岑瑜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為什麼？”

“我怕你疲勞駕駛發生車禍，想死彆拉我一起。”李方然鑽進駕駛座:“鑰匙。”

岑瑜隻好把鑰匙遞給他，自己繞到一邊去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接下來去哪？”

岑瑜說了新房的地址，李方然把手機導航打開，溫柔的女聲響起:“導航開始，預計行駛三十分鐘，前方紅綠燈路口直行……”

李方然說:“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

李方然似笑非笑道:“你為什麼不先帶我去買衣服再去登記處？”

岑瑜明顯愣了一下，接著才有些恍然道:“抱歉，我忘了。”

“我看你真是困瘋了。”李方然說。

“其實我精力原本是足夠支撐到晚上的，隻要按照原先計劃來的話。”岑瑜說:“那個很耗體力。”

岑瑜指的是什麼不言而喻，早上的荒唐到了岑瑜的嘴裡說得像是工作一般無趣的事，半分旖旎的氣氛都沒有了。

李方然把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看他:“你的意思這是我的問題。”

“不。”岑瑜搖頭:“忘記把它納入考慮範圍，是我的問題，以後我會吸取教訓。”

李方然懶得再跟他廢話，他把手機聲音關閉，放在車載手機支架上:“你給我閉嘴。”

岑瑜於是不說話了，他也真是累得很了，不像在商場還要維持風度，而是換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休息。

心緒一天下來上下劇烈起伏，看著窗外的風景李方然反而平緩了下來，他有了一個不熟悉卻漂亮的結婚對象，此刻正躺在副駕駛上淺眠。對方有些長的額發垂散下來，剛好遮住他的眉眼，顯得靜謐而美好。

岑瑜的行事方式其實李方然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討厭，但他又長了一張十分精致的臉。

……所以自己才會提出近乎荒謬的要求。

行為動機梳理下來，李方然知道自己是很沒有道理的，抱有近乎報複式的心理去答應結婚這件事錯得離譜。

因為討厭岑瑜和李雱的相似，所以違背本心也不想便宜了他，甚至於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地把自己的婚姻搭了進去。

他的心理好像有點病態，把岑瑜壓在床上時他的快樂是詭異的、扭曲的，他在行使自己擁有不多的權力要對方不好過。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做這些會不會讓岑瑜有所感受，他做這些都是基於自身的觀點出發，對於岑瑜來說，可能根本就是不痛不癢。

到地方時岑瑜準時醒了，免了李方然叫他的步驟。他和李方然一人提了些袋子上電梯。

電梯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岑瑜在給李方然介紹:“房屋結構是一梯一戶，我們住在7層，門是密碼鎖，密碼臨時用的是我的生日，之後會更換。”

“家裡生活用品齊全，我還沒有住過，東西都還是新的，搬家的話其實也隻需要搬一些您的專業書籍之類的東西，明天我會聯係搬家公司和婚慶公司。”

“婚慶？”

“是的，我認為您結婚可能需要一場婚禮，到時候婚禮的細節由我們共同和婚慶團隊商定。”

“等等。”李方然看著電梯照映出自己的表情，剔著眼，似乎是有些冷淡的，他就著這個表情，沒有看向岑瑜，開口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辦婚禮？”

岑瑜點點頭，順著說:“那就不辦。”

說話間電梯門開了，出門就是新家的大門，岑瑜走過去，按下了大門密碼，同時開口說:“裝修是由我一個人決定的，不知道您喜不喜歡。”

李方然走進去看了看，是那種很敷衍找了設計師來的裝修風格，偏冷色調，看上去精致高端卻沒什麼居住者自己的理念。

李方然無可不可，他什麼地方都能住，哪怕是裝得跟童話公園一樣，隻要沒其他人進來，收拾收拾也能住得下去。

“當初李女士讓我選房的時候並沒有說它的用途，隻說了是送給我的，讓我選自己喜歡的就好。後來裝修完畢後，李女士病倒了，直到她快去世時才告訴我那是送給我和您的婚房，因此我前幾天才又去緊急購買了一些複數的生活用品。”

岑瑜把那些裝衣服的袋子全掛在玄關的衣架上，打開鞋櫃把兩雙嶄新的拖鞋拿出來:“幸好她還能預估您的身高。”

李方然忽然說:“你為什麼這麼聽她的話？如果瞞著我，或者隨便用什麼方法把我糊弄過去，這些就全是你一個人的。”

岑瑜聞言站直身體，盯著李方然:“這是李女士的要求，我隻是在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