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大腦放空,床上的女孩睡醒了。
“肅征……”晏青棠看清他後,出了聲,聲音軟軟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迷糊。
肅征站在她旁邊,一時像做了虧心事一般,突然坐立難安起來。
“你幫我跟阿婭拉帶話了嗎?”晏青棠抱著枕頭問道。
“說了。”肅征走遠了些,在沙發上坐下,悄悄從晏青棠身上挪開目光,“她一直在等我們回去,知道你的腿傷得不嚴重後,還是有點愧疚,說該攔著你騎白馬的。她還想來看你,可惜家裡很忙,要放牛羊,她也還要上學。”
“小孩子就是想得多呀。”晏青棠笑,“也就養個一周,看把她難受的,還好有你幫我傳個話。”
肅征心說,晏青棠這時候倒是雲淡風輕了,早忘了她自己在衛生院是什麼狀態。
至於小孩子……他看她才是經常像個小孩子。
二十六歲的人了,可能是讀書太長時間,踏入社會沒有幾年,沒有“班味兒”,又從小被父母嗬護,養出她純真自我的性格。
試問在當今的社會裡,有多少人能像晏青棠這樣,可以活得像個小孩子呢?
“對了,你在外麵吃飯了嗎?”晏青棠突然問道。
“沒有,怎麼了?”肅征回,阿婭拉一家確實有留他吃晚飯,可他掛念著晏青棠,說完話就一刻不停地趕回來。
“哦,沒怎麼。”晏青棠坐在床上,暗示肅征道,“我餓了。”
這樣的言辭,就是委婉的命令。
肅征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打電話給民宿前台,要了送餐服務。
晚餐是粵菜,種類還算豐盛,私廚烹飪的口味也還不錯,很合晏青棠口味。
至於肅征,他在食物上從不挑剔,似乎因為從前入伍的經曆,閾值很高。
待用完晚餐,時間還早,肅征在晏青棠房中閒坐,偶爾跟晏青棠聊幾句解悶。
飯後總有點散不去的困意,肅征今天開了挺久的車,不是去景區,就是去衛生院,身體有點累,看晏青棠正坐在落地窗旁的另一個沙發上追劇,他便闔上眼,打算歇一歇,很快就半昏半沉。
大概半小時後,他聽到地麵有幾聲“咚咚”聲。
肅征向來淺眠,此時睜開眼睛,一眼瞧見晏青棠正用單腿跳的法子,去另一個房間,應該是不願打擾他。
他立刻走了過去,問她:“想去哪兒?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去。”晏青棠不回答,而是堅持著自己的做法。
肅征反應快,隱隱猜到,倒是不說破,隻緩和道:“扶你到門口。”
看她為難,他又道:“在衛生院真該找個拐給你,也就不用你單腿跳著走了。”
“我才不要拄拐。”晏青棠皺了眉,“哪有那麼誇張。”
“是啊,而且硬邦邦的,也比不上現成就有的。”在她身旁,肅征好像也開始詼諧了,他抬起自己的手臂,正是他口中的“現成的”。
晏青棠一笑,也就接過了他的主動,將自己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
洗手間很近,晏青棠被肅征扶著,沒幾步路就到了,臨進去前,她回頭突然來了一句:“我怎麼感覺你的胳膊也是硬邦邦的,跟拐杖比,也沒多少優勢嘛。”
肅征:“……”
在晏青棠進入洗手間後,他在幾步之外的地方等著,等待中,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好像確實不算軟,肌肉讓他的雙臂捏起來的手感是有些緊繃的。
晏青棠怕麻煩,腿暫時碰不了水,洗不了澡,順道就去浴室簡單用毛巾擦洗一下。
等晏青棠出來了,正好看到肅征在對著鏡子捏胳膊,便眼神複雜地多望了他幾眼:“你乾嘛呢?”
“沒乾嘛。”肅征鬆了手,過去扶她,還幫她打開水龍頭。
晏青棠洗漱完畢,又被他扶回臥室。
隨後肅征就一本正經地叮囑她:“想要什麼東西,想去哪裡,有我,不要蹦,那不利於傷勢恢複。”
晏青棠突然想逗他了,故作無助地問道:“可這快到睡覺的點了,晚上我一個人時怎麼辦?”
這問題,他還沒深想。肅征是真的開始陷入糾結,然後就聽晏青棠小聲道:“你留下來照顧我,好不好?”
“這恐怕不太合適……”肅征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晏青棠注意到了他往後退的小動作,不禁玩心更重,仰頭躺在床上:“你晚上不管我,那我不還是隻能蹦嗎?還囑咐我乾什麼。”
這話說得沒錯,肅征無法反駁。
可一來男女大防,二來他還從未與雇主有這麼親近的距離,他心中實在是顧慮重重。
肅征沒說話,像是在做思想鬥爭。
晏青棠樂意去給他添把柴,下了地後,就當著他的麵蹦著去拿純淨水喝。
肅征看她那副模樣,終於忍不住了,止住她道:“留下也行,我睡沙發上就行。”
晏青棠的雙人床床頭,不遠處就正對著一大張沙發,還算寬敞,他晚上湊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且真正艱難的居住條件,他也經曆過不少,更何況是在這一晚三四千的民宿房裡。
“那好,你回去收拾點東西,來住我的沙發吧。”晏青棠笑盈盈地望著他。
她臉上絲毫沒有剛才的無助神態,倒像是心情極好。
肅征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也就不得不硬著頭皮回自己的房間,拿著簡單的隨行物品刷卡又回到晏青棠的房間。
“要去洗個澡嗎?”晏青棠問他,“剛才的水溫還行,昨天晚上的就有點冷。”
肅征低著頭,竟有些不敢看她,潦草地回了句“嗯”,就一頭躲進了浴室。
看他這反應,晏青棠算是有了個重大發現。
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好像受不了太親密的言行,稍微一逗,就顯得特彆拘束。而她看了總想笑,覺得特彆有趣。
看他在浴室磨磨蹭蹭一直沒出來,晏青棠隱約覺得,未來一周養腿傷的日子,她有了件打發時光的事可做,絕不會再無聊了。
臥室裡很安靜,故意磨蹭到這個時間,晏青棠大概已經睡著了。
肅征走出浴室,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畢,然後躺在沙發上。以他的角度,高高挺起的沙發靠背遮蔽住視線,他實際上根本看不到不遠處床上的晏青棠。可閉眼後,他還是怎麼都睡不著,不禁翻來覆去,左思右想。
也可能是他多想,他感覺晏青棠今天總在悄悄打量他。
晏青棠把房間裡的燈關了,隻留了夜燈,在昏暗的環境裡,他更是覺得自己渾身緊繃,呼吸加重,很難放鬆下去。且他並不知道晏青棠會在什麼時候出聲,什麼時候需要他。
“肅征?”在他終於養出一絲睡意時,這大小姐開始吩咐了。
“沒睡,怎麼了?”肅征啞著嗓子回道。
跟一個女孩同處一室,可真是難熬。還要波瀾不驚,說話做事進退得宜。
“沒事。”晏青棠忍著笑回。
沒事?肅征心裡輕惱了下,沒事還突然叫他。
下一秒,在朦朧的月光下,他聽到女孩說了句話:“晚安,肅征。”
也不知她哪裡來的儀式感,說這些話……
肅征本不想回的,卻聽她繼續輕聲道:“今天辛苦你啦。”
昏暗的光線環境,好像能讓聽覺變得無比敏銳。
肅征聽在耳中,心中一暖後,回她幾乎成了一種本能:“晚安。”
來到新疆多日,晏青棠基本已經適應了這裡,也就恢複了日常的好睡眠。
雖然出於惡作劇逗人玩的心思,把肅征留在沙發上睡,還美其名曰夜裡需要照顧,但她卻是一覺到天明,夜裡壓根沒醒過。
晏青棠不那麼累,難得早上醒得比肅征早。
她從床上坐起,慢悠悠挪到床頭,也就剛好能看清不遠處的肅征。
肅征躺在那個在她看來很狹窄的沙發上,身上蓋著條薄薄的絨毯,他個子太高,腿需要蜷起,看上去睡在這裡是有點委屈。
這姿勢一看就不是那麼穩定,果然,沒多久,肅征稍微側了個身,那條毯子就直接往地下掉。
晏青棠也不知道他到底冷不冷,觀察了一陣,看他皺著眉,頓時覺得有點可憐了,下床慢慢往肅征那邊挪,沒幾步就到了,她俯身把薄毯撿起,準備重新蓋回肅征身上。
肅征沒帶睡衣,上身隻穿了件材質很柔軟的乾淨襯衫,扣子沒扣好,或是睡覺時弄散的,總之此時全敞開著,露出他的胸肌與腹肌,還有隨之而下的人魚線……
這家夥身材是怪好的。
晏青棠看了一陣,自覺地收回目光,開始慢悠悠給他蓋毯子。
誰知剛碰到他,他就醒了。
他先是看了看晏青棠,隨後低頭看了眼自己不修邊幅散開的衣裳,好像還有點懵。
晏青棠感覺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於是客氣道:“身材不錯。”
聞言,肅征像是徹底清醒了,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很不自然,他撇過臉去,不看晏青棠,隻顧著皺著眉,把身體往沙發靠背那個方向靠去,右手攏了攏襯衫,靈活的雙手開始扣扣子,速度飛快。
“你這是什麼反應?”晏青棠打量著他,“良家少男被調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