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太監找上來(1 / 1)

“救…救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幾乎是貼在來人身上。

她像是缺水的魚,嗓音低啞難聞:“求…你帶我去見殿下。”

說完這句話,洛明蘭跌跪在地,身子軟得像一團棉花。

地上是堅硬的鵝卵石,膝蓋碰上去必定痛極了。

男子耳根子一紅,不假思索伸手去扶了一把,口裡道了聲:“得…得罪了。”才避免洛明蘭第二次受傷。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蕭晏身邊的隨侍白澤,那日在小佛堂他與洛明蘭見過,有過一麵之緣。

隻是白澤不明白,這宮女怎會跑到這裡,大晚上見她青絲披散,跑得那樣急,像是有人在身後追她。

想到這裡,白澤下意識抬頭看去,可見她身後除了一片漆黑,樹影交錯,莫說一個人影,就是連半個鬼影也沒有。

所以說,這宮女是從杏子林跑來的。

可白澤早已來不及思考,隻因那宮女抓著他手,又說了一遍:“求你,帶我去見殿下!!”

這回白澤不止耳根紅,就連脖子也紅了。

對於一個男人而言,要拒絕一個長得好看的姑娘,簡直比殺了他還難,更何況這姑娘生得那樣柔弱,一雙秋水眸懇求望著他。

那一瞬,他像是被山林妖精迷了心智,大腦也跟著一片空白。

隻是連著說了三聲:“好。”

又結結巴巴說:“我…我馬上帶你去,去找殿下,現在就去。”

係統說得沒錯,蕭晏果然在湖心亭。

借著月色眺目看去,隻聽渺渺琴音從亭子裡傳來,先抑後揚,如傾如訴,即便像洛明蘭這樣不懂音律的人,都能聽出幾分悲切之意。

“殿下撫琴的時候,不喜旁人打攪。”白澤在一旁小聲提醒:“今日個恰好是月中,姑娘你看這…”

說到末了幾個字,欲言又止,頗為有些為難看了洛明蘭一眼。

言外之意就是,你看著辦好了,可千萬彆連累我。

白澤也不想這樣,可實在是方才頭腦發昏,才一口答應下來。

可人既已帶到了,也不能置之不理,即便像殿下這樣好的性子,總有一些傷懷舊事。

過去了這麼久,還是放不下,忘不掉,就像一道暗疤,爛在了骨子裡,經年累月,日複一日折磨,融在骨血之中,那得多疼啊!

白澤看在眼裡,聽著傷感的琴聲,不禁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洛明蘭不清楚怎麼回事?可也能猜出大概,原書裡蕭晏生母不詳,隻記載說是冷宮的小宮女。

而係統告訴她,除非蕭晏不在宮中,不然每月月中,他必來此處,風雨無阻。

可見這湖心亭這地,必定有他斬斷不了的過往。結合白澤話裡有話,聽弦音知雅意,所以她猜測和蕭晏生母有關,至於這背後的盤枝錯節,可遠遠比字麵上要深得多。

今晚她出來得急,路上又不順,耽誤了不少時間。

好不容易得來見蕭晏的機會,看樣子一時半會,也不會收場,這樣乾等下去怎麼行?

心中百轉千回,洛明蘭臉上卻神色依舊,隻是點點頭,輕輕道了聲:“有勞白大哥了。”

然而等白澤轉身離開,她再也摁捺不住,直奔湖心亭而去。

一襲白衣勝雪的頎長身影,正襟危坐於亭中,正低眉撫琴,湖心正中風大,揚起的束帶隨風飄散,吹起他披散的墨發。

今日蕭晏通身並未有過多修飾,隻有單一的白與黑,配著他彈奏出來的琴音,眉宇間淡漠絕世的孤寂,更有種說不出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峻。

洛明蘭一眼就看到了他,冷月下的貴公子,她掐了掐手心,來不及多想,輕移蓮步上去。

輕聲道:“殿下琴音絕美,可奴婢聽來卻很悲傷,一個人若有心事,往往會獨自買醉,殿下深夜在此撫琴,想來是遇到傷心事。”

話音剛落,蕭晏琴聲驟然斷掉,弦因慣性發出一絲微弱的悲鳴。

而後他清冷的目色望過來,對上一張粉白的小臉。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亭子外,似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捂上嘴,又囁嚅道:“明蘭…冒昧打擾了殿下,請殿下勿怪!”

又是上次小佛堂那位姑娘。

蕭晏眸光一動,瞥見她發鬢散亂,模樣比上次更顯慌亂,倒像是一路跑得急,匆忙趕過來的。

隻是不知這次她緣何來尋他?

他眼裡的落寞一閃而過,對待一個柔弱的小姑娘,眼看她那樣慌亂無助,像是有求於他。

儘管心中有些疑雲掠過,但他還不至於苛待一個小姑娘。

然而不等蕭晏開口尋問,小姑娘卻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他寬大的袖闊,兩眼淚汪汪看著他,柔柔說道:“求殿下幫幫奴婢吧!”

“奴婢除了殿下一人,已想不到旁的法了。”

說到末了,就連嗓音也帶著哭腔,淚瞬間順著臉龐,滑落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洛明蘭哭的聲音既不大,也不小,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梨花帶雨的一張臉,配合她日漸精湛的演技,可以說是勝過千言萬語。

哭到傷心處,她一隻手像是貓爪子,攥緊那大袖不放,好好的緞麵被揉出了褶皺,看上去頗有些慘不忍睹。

蕭晏長這般大,從未見過一個姑娘,有這樣多的眼淚。

二人離得那樣近,她又哭得那樣傷心,晶瑩剔透淚水落下來,滴在了他的大袖,鹹鹹濕濕,浸透到了內裡,被熱淚碰過後,肌理的線條崩得極緊,像是隨時要斷了的弦。

蕭晏一時怔然,忽抬手,可正指尖落下去那瞬,卻在半空中頓住。

他立刻收回了手,五指蜷縮著,眼裡一閃而逝的負疚。

怕是被人誤會了去,瓜田李下說不清。

眼前小姑娘雙肩顫抖著,小聲抽泣,似渾然未覺。

從她哭聲裡,總算聽出頭緒來。

原來小姑娘是想娘親了。

提到娘親二字,蕭晏眸光一暗,似被什麼觸動,在洛明蘭看不到的角度,蒙上一層陰影。

“殿下,奴婢娘親在生時,從沒享過一天的福…”她抽泣著說:“奴婢心裡有愧,身為人女不能儘孝,就連娘親死後,想捎冥紙過去都做不到。”

“奴婢這兩日夢見娘親她…她衣衫破爛,隻是對奴婢不停地哭,奴婢心裡難受得很!像刀割一樣疼!”

洛明蘭半真半假說著,說到動容之處,又忍不住掩麵哭泣,肩膀抽動得更厲害了。

當然她這說的也不全是假話,原身的娘親的確早就不在人世,而宮中素來有明文規定,不允許宮人私下祭拜燒紙。

一旦被人發現,便會被視為詛咒皇帝之嫌,更有宮中那些太妃,太後忌諱此事,可是殺頭的大罪。

當然這不過是由頭,投石問路的雕蟲小技,要想快速走近一個人心裡,便是打動他心裡的脆弱,隻有兩個通病相憐的人,才能有更多共鳴。

不然每月月中,蕭晏也不會獨自傷懷,一個人來這裡撫琴了。

“奴婢知曉這要求太過份!”洛明蘭肩膀抽了抽,聲音似因羞愧,不自覺小下去:“奴婢不過難受,說說罷了,若殿下覺得為難,就當奴婢什麼…也沒說。”

“是奴婢讓殿下煩心了,奴婢告退就是。”

說罷,她咬了咬唇,鬆開蕭晏大袖,假意轉身離開。

那黯然神傷的模樣,被她演得淋漓儘致,然而她還未走一步,就被身後低沉的嗓音叫住:“姑娘,且慢!”

蕭晏正凝眉沉思,聽到小姑娘語調悲戚戚,大概是見他沉默太久,眼裡希冀仿佛瞬間破滅,他終究是於心不忍。

連忙叫住她說:“姑娘所求也不是不可,若姑娘信得過孤,隻需告訴令堂姓誰名誰,不妨交給孤去辦便是。”

能得晉王一言,勝過九鼎之寶,他說出的話,向來是作數的。

聞言,小姑娘喜上眉梢,就差沒當麵給他跪下。

洛明蘭正裝作大喜過望,忽聽到嘈雜聲,從那頭而來。

竟是尖細陰沉的嗓音,陰魂不散追了過來。

“明明那小賤婢往這頭來了,怎麼就沒人了!”

是來喜的聲音,夾雜著無可宣泄的憤怒,朝著她這邊殺過來了。

聞言洛明蘭心弦一緊,想到方才差點被這閹人吃豆腐,她就胃裡翻湧得想吐。

不由抓住蕭晏大袖,下意識往他身後躲去,當然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蕭晏也聽到了,還聽得十分清楚。

眼看小姑娘嚇成那樣,像受驚的小兔,躲在他身後,整個人瑟瑟發抖,看上去好不可憐。

蕭晏平靜無波的眸,像是被風吹過,泛起一波淺淺的漣漪。

很快,來喜尖細的嗓音,被白澤蓋過去:“來喜公公彆來無恙,還請公公留步,今日不湊巧,晉王殿下就在亭子裡,至於您說的宮女,屬下一直在此候著,並未曾見過。”

“公公您是不是看錯了,那宮女並非在此,而是去了彆處。”

白澤竟睜著眼說瞎話,不管來喜信不信,總之就是不讓他過去。

原本一肚子火憋在肺腑,這會來喜眼看是搜不成了,正要發泄出來,卻被身側的另一個小太監攔了一把。

“來喜公公稍安勿躁,或許當真是看錯了。”

說著往亭子那頭瞟了眼,又笑了笑:“既然這裡沒有要找的人,又恰好碰到晉王殿下,咱們這些做奴才的,也應該去行禮問安。”

“不然到時有人說,咱們東宮教養出來的奴才,不知禮數,可是辱沒了太子殿下威嚴,那可是咱們的罪過了。”

“來喜公公您說是不是?”

說著,對來喜眨眨眼,來喜本是氣昏了頭,不過很快反應過來。

笑著改口:“不錯,咱家一時糊塗,怎麼連禮數都忘了。”

說著眺目望向涼亭這頭:“晉王殿下應該拜見。”

又從齒縫裡擠出一句:“不然太子殿下可是會怪罪奴才目中無人,那可是咱們這做奴才的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