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荒野聚集地的人都死了。
一隻體型臃腫的、類似蟾蜍的怪物正趴在屍山之上,像是在小憩。它的周圍是密密麻麻,表麵透明的白色蟲卵,蟲卵隨著怪物的呼吸緩緩起伏著。
在距離聚集地不遠的一處山丘上,穿著黑色鎧甲的黑發少年蹲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圓月形狀的彎刀,無聊地戳著地上的砂子。
一個26、7歲左右,戴著眼鏡,長相清俊的男人站在少年的身旁,手裡抱著厚厚的筆記本,神色平靜地望著遠處的屍山血海。
片刻後,男人低下頭,在一長串的數據後麵畫了一個叉。
男人合上本子。
蹲在地上的少年聽到動靜後,抬起頭:“許清,你的事辦好了嗎?”
“好了。”許清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點頭,“走吧。”
少年“哦”了一聲,將彎刀從砂子裡抽出來,在空中轉了一圈後,刀鋒對準山丘下的蟾蜍怪物,眼睛裡帶著嗜殺的興奮:“那邊,不管嗎?”
他像是很願意下去,一刀結束掉那隻惡心人的怪物。
“不用,會有人來處理的。”許清淡淡道。
話音落地,山丘下傳來刹車的聲音,少年轉過頭,便看到一輛改裝過的越野車停在了聚集地門口。很快,從車上下來五個穿著銀灰色作戰服的人。
那些人也看到了趴在聚集地裡的臃腫蟾蜍怪物,左右散開,朝蟾蜍怪物圍了過去。沒過多久,聚集地上方傳來了收容物的轟隆聲響。
“切,又是中心的那群暴躁狂。”少年無趣地收回視線,轉身朝許清追了過去。
“接下來去哪兒?”
少年的聲音傳來。
“另一個實驗體。”青年回答。
然而沒走多遠,兩人就被一個穿著銀色作戰服的男人攔下來。
“研究所的研究員?”
男人是特殊異常處理中心第三小隊的副隊長馬邊。馬邊的視線從許清胸前的徽章上掃過,然後又朝許清身邊的黑發少年看去。
當他看到少年手裡的圓月彎刀的時候,神色微微一頓,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什麼,視線重新落回許清身上。
“研究員,你為什麼在這裡?聚集地的那隻汙染物跟你有關係?”馬邊聲音冰冷。
“我隻是碰巧路過而已。或者,你有證據?”許清推了推夾在鼻梁上的眼鏡,道,“還是說,你們‘審判之刃’都是一群隨便誣陷彆人的莽夫?”
“莽夫?”
馬邊眯起眼睛,聲音裡帶著怒意,“那你最好祈禱,永遠不會落到我們這群‘莽夫’手裡。”
“相信我,永遠不會有這麼一天。”
許清微笑,“因為,我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說完,帶著身旁的少年離開。
“呸,研究所的渣滓!馬隊,就這樣讓他走掉嗎?死了那麼多的人!”馬邊的耳機裡,傳來隊友憤怒的聲音。
剛才他們的談話,都通過耳機傳到了聚集地那邊。
“聚集地的汙染物,肯定跟研究所有關係!”
“何止啊?我猜不僅是聚集地,還有昨晚老張碰到的那件事……”
……
“審判之刃”的小隊頻道裡,響起了隊友們激烈討論的聲音。
副隊長馬邊望著許清和少年之前離開的方向,片刻後,按住耳機:“好了,繼續清理任務。”
最後,他們用了三件收容物,才將那隻類似蟾蜍的怪物殺死。
怪物死後留下的汙染源,則被他們用特殊的密盒裝好,帶回中心統一淨化處理。等回到特殊異常處理中心在附近的駐紮點,已經快淩晨12點了。
馬邊揉著眉心,準備回中心宿舍休息。這時,隊裡負責檢測汙染值的隊員小柳找到他,說有一份關於異常的汙染值檢測報告,需要馬邊親自看看。
“是114區,一個小鎮線人上午發來的。線人覺得汙染值數據不對勁,在某個時間段過於活躍,像是在檢測期間被人收容了。”馬邊查看報告的時候,隊員小柳在旁邊補充道。
“異常的汙染數值變化的確很像。”
馬邊看完後,也認可線人的判斷,“相當有經驗的線人。不管是不是被收容,都需要派人去走一趟。”
馬邊將檢測報告還給小柳,又問了一句:“是哪個異常?”
“黃昏鎮,槐樹街83號婚介所。”小柳回答。
馬邊正琢磨哪個隊員最近比較閒,派去底下的小鎮走一趟,聞言後微微一愣:“我抽空去一趟。”
另一邊,跟馬邊分開後,研究所的研究員許清,帶著黑發少年來到一座小鎮外麵。
看到麵前安靜的小鎮,許清先前那張麵對馬邊的時候,還很遊刃有餘的臉上出現了幾分錯愕。
他明明看見老太太一路抱著斷臂,朝這邊跑來,應該就是這個鎮子的人,可眼前的鎮子又實在是太乾淨了。
“許清,你的實驗體呢?”少年抱著彎刀,衝著小鎮打了一個哈欠,“好困啊,我想回去睡覺了。”
“現在還不行。”
許清回頭,警告地對少年道,“這裡一定出了彆的意外,我需要進去查看一下,你必須跟在身邊保護我。”
“切。”少爺嘟嚷一聲,卻沒有離開。
許清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那對年輕夫婦的家,在房子裡發現老太太的屍體。老太太已經死去多時,屍體早已經變得冰冷僵硬。
年輕夫妻倒在床邊,依舊在昏迷中。
老太太帶走的斷臂不見了。
許清將年輕夫妻叫醒,借用一件特殊的收容物,從他們的記憶裡“看”到了一張恐怖的麵具臉。
“倀鬼麵具?”許清皺眉。
是誰在破壞他的布局?
嫉妒他的研究所同事?“審判之刃”的那群莽夫?還是其它勢力?
許清思索的時候,鎧甲少年蹲在那對夫婦麵前,伸手在他們麵前揮了揮,見兩人目光迷離癡傻,沒有任何反應。
少年抬起頭,道:“許清,他們變成傻子了。”
許清沒有理會他。
他討厭計劃被打亂!
而且,現場乾淨得連一點汙染痕跡都沒有。
許清慍怒的同時,又多了一絲警惕。
-
次日清晨。
蘇白從婚介所的沙發上醒來。
她做夢了。夢的前半段她記不清楚了,隻記得後半段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招災將它自己包成了禮物,說今天是她的生日。因為她最近都沒有吃飽,所以招災決定將它自己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
夢裡,收到“禮物”的蘇白喜不自勝,望著禮物盒裡的“美人”饞得直流口水。
她撕開包裝紙,掀起“美人”的手臂,左瞧右瞧,興奮地挑選著該從哪裡下口。招災笑眯眯地說,不要著急,它已經是她的了,她想怎麼吃都可以。
蘇白高興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抓起招災的無名指,正要一口咬下去……醒了。
醒來麵前什麼都沒有了,沒有香噴噴的無名指,也沒有把自己包成禮物,說要送給她吃的“美人”。留給她,隻有饑餓,比睡覺前還要強烈的饑渴。
蘇白按住肚子,她不得不承認,這兩天晚上的“狩獵”根本就沒有解決根本問題,她最想狩的“獵物”,依舊還是招災。
那是讓她沒辦法拒絕的頂級豪宴。
可現在隻能看,不能吃。
蘇白在沙發上惆悵了一會兒,起身去衛生間洗漱。衛生間的電燈還是壞的,不過蘇白暫時沒有錢買新的燈泡替換。
原身在離開中心城的時候,用全部的錢買了一張來黃昏鎮的車票,她現在兜裡比臉都乾淨。
不管怎麼樣,日子還要過下去。
從衛生間出來,蘇白寫了一張“婚介所開業大吉,前三天登記打五折”的海報。海報用的紙,是她從姑婆以前的辦公室裡找到打印紙,排版簡單,隻有一行字。
簡陋是簡陋了一點,但聊勝於無。
蘇白在門口貼海報的時候,昨天見過的小姑娘小洛又來了。
不出意外,小姑娘又給她帶了吃的。
昨天她從小混混手裡救下小洛,小洛感激她,請她吃飯也就算了,今天再來送……總不能以後,每天都要接受小姑娘的投喂吧?
“姐姐,我喜歡做飯,每天都要給父親做飯,再多一個姐姐,一點都不麻煩。”
唰唰唰。
嘩啦。
小洛的本子轉過來,麵向蘇白。
蘇白看到小姑娘祈求的眼神,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
“也行,但我必須為你做點什麼?不能平白要你的食物。”蘇白想了想,道。
於是她問小洛,需不需要後媽?
她可以幫她的父親在婚介所登記。
小洛露出驚恐的表情。
看來小洛不喜歡後媽,或者是她的父親不想要妻子。
蘇白有些為難,畢竟她現在一窮二白,隻有一個婚介所。小洛得知她的難處後,熱心地幫她介紹了幾份鎮上的短期兼職。
於是這天,蘇白幫槐樹街的鄰居清洗了馬桶,幫鎮上的王大嬸看了兩個小時的孩子,幫腿腳不便的大爺給郵局送了一次快遞……
甚至快傍晚的時候,她還去了一次殯儀館,混在一堆“孝子孝女”裡麵,給不認識的老人哭喪。
她不知道小洛是從哪裡知道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兼職。不過一天下來,她的婚介所沒有開張,反倒是兼職結了不少的錢。
哭喪結束後,蘇白揣著三天的飯錢從殯儀館裡出來,準備回婚介所。
她依舊走的小路,依舊是那條熟悉的小巷子,然後被一個穿著銀灰色製服的男人攔下來。
“我叫馬邊,特殊異常處理中心第三小隊的副隊長。我想跟你聊聊。”男人開門見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