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啞人宣傳展舉辦的很順利。

孟浮生聯係了當地的慈善機構進行一場關愛聾啞人的募捐活動，她以個人名義捐了三百萬，又給陳音音捐了一部分，拉一波知名度，整場活動下來，募集到的資金數額十分可觀，月底，她收到了來自聾啞學校的感謝信。

回北京後，陳音音一直忙於學習各種拍戲技能，演戲技巧、吊威亞、泅水，還有打戲動作，他前世挨打多了，有點兒基礎，學得倒挺快。

孟浮生則忙於拍攝，兩人白天很少見麵。

轉眼來到十二月。

北京城落雪了，初雪。

雪下了一天一夜，孟浮生站在大廈頂樓，白色看不到儘頭。

已經快一個月了，耳朵還是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她去醫院做了幾次檢查，耳膜沒有惡化，也沒有要轉好的跡象。

孟浮生幾乎已經不報希望了，天天練習看唇語。

徐星柯主演的仙俠劍即將上映，宣傳海報先放出來了，很意外的，居然有陳音音。孟浮生猜測是郭導故意這麼做的，拍戲這麼多年，他看人的眼光還算毒辣。

果不其然，陳音音的海報一放出來，引起了一小波轟動，他的反派造型仙氣飄飄，配合病嬌人設十分帶感。

當天，他就收到了好幾家娛樂公司的邀請。但孟浮生這邊沒有解約，牆腳挖不動，隻能扔劇本請他出演，孟浮生看了，都是一些反派角色，她沒同意。

她要將陳音音往正途上引，最終挑挑揀揀一個正派角色，來自這兩年爆火仙俠小說：《仙尊有約》。

陳音音要出演的是一隻傲嬌高冷的孔雀仙，一心為救天下蒼生搞事業，感情戲少。

前一世，他反了天下。

這一世，她就幫他救一回蒼生。

劇本定下來，陳音音的工作行程基本被排的滿滿當當，白天拍戲，晚上拍戲，但好處是能經常看見孟浮生，《仙尊有約》由她親自指導拍攝。

他拍戲休息間隙，一直悄悄注意她。

由於圈內十分忌憚藝人戀愛，孟浮生防備被狗仔隊拍到，拍攝時總會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可陳音音那雙看起來就像離不開她的眼睛，盯得她有些心驚肉跳。

終於，一星期過去了，相安無事，孟浮生稍微放鬆警惕。

邊啟給他搭配的女主是個當紅小花，他親手帶出來的藝人，秦珊。長相甜美清純，白白瘦瘦，帶點娃娃肥，是這兩年最吃香的類型。

雖然與原著仙氣清冷的女主形象不太相符，但人已經被邊啟定下來了，且老藝人都不願做跳板帶新人、被蹭流量，在年前找個合適人選又不太容易，就隻能先這樣拍著。

好在秦珊演技一直不錯，半個月下來，女主戲份拍攝很順利。

晚上有場女主落水戲，男主英雄救美，兩人一見鐘情。

秦珊早早到達現場，身上吊著威亞，可陳音音遲遲未出現。

孟浮生皺眉，問場務：“通知他了嗎？”

場務點點頭。

孟浮生猶豫給他發消息，那邊很快回。

陳音音：【在試衣間，道具服裂開了】

孟浮生：【換一件】

陳音音：【還沒找到合適的】

孟浮生讓眾人稍等會兒，往試衣間去了。屋子裡一個人沒有，這會兒大夥兒都圍在拍攝現場。

孟浮生一間門一間門地敲，來到最裡麵那個時，一隻手忽然把她拽進去，迎麵而來一通濕熱激吻。她來不及反應，人已經被抱了起來。

孟浮生瞬間意識到什麼，腿纏他腰上，皮靴激烈交蹭，抱住他腦袋迎合親吻，陳音音呼吸急促，舌頭探進她嘴裡，胡亂翻攪。

試衣間內的道具服散落一地，衣架摔地上沒人理會。

兩人吻得昏天黑地，溫度在逼仄的空間內急劇攀高。

門口不知何時響起了腳步聲，沉沉一聲，站了片刻又走了。

孟浮生驚覺回神，身上已大汗淋漓，陳音音腦袋埋在她胸口，也慢慢平靜下來。

“有人。”他說。

孟浮生“嗯”一聲，“被發現了。”

陳音音問：“你怕不怕？”

孟浮生說：“不怕，隻是有些礙事兒，礙你的事兒。”

“浮生。”陳音音倏爾閉上眼，從鼻腔裡哼出一聲：“我可能要死在你身上了。”

他仰頭，目光黏在她臉上。

孟浮生瞥見自己身前一片狼藉，擦著他糜豔的臉。

“不是壞事，你應該高興。”她說。

他把她放下來，孟浮生雙腳軟軟落地，皮靴也掉了一隻。

陳音音蹲下身給她穿上，大掌握住她腳腕不肯撒手。

“時間不早了。”孟浮生低頭望他，嘴唇紅豔豔的，沾著水光。陳音音隻一眼又開始口乾舌燥，熱血上湧。

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把她衣服穿好。

兩人一先一後走出去，孟浮生抵達現場時，陳音音已經在吊威亞了，麵容清冷，沉默寡言，偶爾與秦珊交流台詞。

她一出現，他就注意到了她，然而他隻淡淡掃她一眼，便平靜挪開了眼睛。

“拍攝繼續。”

她走到攝像機前。女主秦珊準備就緒，隨著一聲“action”落下，她咬牙跳進水裡。

道具服立刻濕透，發絲飄蕩在水中，陳音音緊隨而下，遊到她身邊抱住人。

不知怎的，這一瞬間，他竟下意識望向孟浮生。

她也在看他，隔著攝像機黑洞洞的鏡頭，沒有任何反應。

他莫名而來一股恐慌。

秦珊酥軟的身子貼在他懷裡，一隻手勾住他脖頸，眼睛濕漉漉的，透著天真的誘人。忽然，她的手不輕不重捏了一下他的腰，臉頰貼近。

陳音音的手臂猛地鬆動，秦珊栽進水底。

孟浮生喊卡。

陳音音說：“手抽筋了。”

秦珊哀哀怨怨爬起來，吐了一口水，十二月的天，凍得人瑟瑟發抖，助理拿來羽絨服將她裹住。

陳音音坐在岸邊整理道具服，將水擰乾。

這場落水戲一共拍了三遍才過。

陳音音回試衣間換衣服，秦珊也在，她換好衣服出來，堵在他門口，嬌滴滴問：“今晚有空嗎？”

陳音音把臟衣服扔到一旁，說：“有事情。”

秦珊說：“我想對個台詞。”

陳音音說：“可以找助理。”

他往外走，秦珊擋在他前麵，說：“作為官配，我們需要交流一下，否則很影響cp感。”

她眨巴眨巴眼睛，發絲還滴著水。陳音音又想到腰上被她捏的那一下。

他考慮了下說：“今天沒時間。”

秦珊笑眯眯問：“那什麼時候有空？”

陳音音說：“都沒空。”

秦珊：“……”

他抬腳走了出去，遠遠看見孟浮生跟邊啟在大廳說話，邊啟臉上掛笑。

他吹了串口哨穿過兩人中間。

孟浮生終於注意到了他，卻繼續與邊啟說話。

“後邊的戲份我打算實景拍攝，你找一下適合的地點。”

邊啟點頭，說：“四川那邊有座山頭環境不錯，場地租金也合適。”

孟浮生笑了笑，“按照你說的來。”

她準備下台階，邊啟忽然拉住她，說：“明天元旦彆忘了給伯母發消息，她私下找我，一直聯係不上你。”

孟浮生說：“我知道。”

邊啟又說：“你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浮生，伯母真的很關心你，你們這樣鬨下去不是辦法。”

孟浮生沒有回應。

邊啟以為她沒看懂，給她發消息。

孟浮生沉默兩秒，跟他說：“邊啟，我的家事，不希望你插進來。”

邊啟一怔：“這是為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好。”孟浮生斷了他的話：“我需要什麼，我自己心裡有數，旁人又怎麼知道。”

邊啟一時無話可說，轉而問：“你這次回來變化太大了。”

孟浮生：“也許吧。”

“跟他保持點距離。”

她快要轉身，邊啟忽然冷聲說。

孟浮生愣了愣，記起試衣間的腳步聲，“是你。”

邊啟嘴巴僵抿著，說：“浮生，你讓我很傷心。”

孟浮生：“你的情緒從來不應該寄托在我身上，無論大學時候還是現在。”

“當年的事兒我可以解釋，懷表裡的照片確實不是你，但浮生——”

“我不想知道。”孟浮生再次打斷他的話，推門下了台階。

邊啟立在原地，臉色很難看。

孟浮生沒有回頭，熟練拐過幾個彎道，看見遠處一輛黑色轎車打起了雙閃，陳音音在那邊等他。

車身是很普通的大眾，迷惑狗仔隊用的。

她拉開門坐進去。

陳音音問：“吃宵夜？”

孟浮生疲憊地閉上眼：“再過兩個小時就元旦了，今晚我想去護城河那邊透透氣。”

陳音音問：“發生什麼事兒了？”

孟浮生：“沒什麼。”

陳音音知她心情不好不想說，便沒再問了，兩人一路開車來到河邊。河水結冰，河岸亮著燈展看不到儘頭。

她拿著照相機下車，陳音音安靜跟在後麵，兩人誰也沒說話。

孟浮生發泄般沿著河邊走了一個小時，終於停下來，她立在橋上，哢嚓哢嚓瘋狂拍攝遠方風景。

那裡臥著一座山脈。

陳音音說：“浮生你累了。”

孟浮生還在拍。

陳音音一把拽過她相機，說：“彆折磨自己了。”

孟浮生漸漸冷靜下來。她在思考她是不是真的需要控製自己的情緒。邊啟這樣說，孟素娟也這樣說，所有人都這樣說。

可這些年隻要一遇到跟孟素娟有關的事兒，她就無法冷靜處置。她的名字就像一串詛咒控製她生活的方方麵麵。

學業、婚姻、到整個人生……

讓她怎麼冷靜？

孟浮生有時候真的希望那天死的人是自己。

“……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

廣播裡傳來考務的聲音。

炎炎夏日，教室裡沒開空調，孟浮生坐在考場最後一排，熱得一直擦汗。

她筆尖忙忙碌碌，周圍都是參加高考的同學，有不少人已經答完了。

坐在她前麵的是個女生，白裙子、高馬尾，黑眼圈十分濃重，像很久沒睡過覺。

孟浮生對她印象很深，因為她們長的很像，像到令她生畏……

她抬頭望一眼慘白的大圓鐘，指針一圈一圈，仿佛永無止境的噩夢輪回。

還有十分鐘，考完最後一場就徹底解放了，她忍不住開心，一邊答題一邊想著晚上跟孟嘉年出去吃頓火鍋慶祝。

考場老師走來走去，高跟鞋噠噠噠地響，一整場都這樣，吵得她頭有點兒疼，孟浮生剛這麼抱怨著，前麵的女生忽然趴下去了，許久沒支愣起來。

監考老師發現不對勁走過去檢查，隻一眼，嚇得魂都丟了。

那女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