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1 / 1)

黛玉終於放下一切顧慮點頭了,紫鵑興奮得差點尖叫起來。但她也知道這不過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要想讓黛玉逆天改命徹底跳出紅樓怪圈,前方的荊棘還多著呢!

但既然決定了,就大膽地往前走吧,畢竟她們還年輕,有的是試錯機會。大不了前路不通再折返回來,一切都不耽誤。

晚飯後,寶玉一臉興奮地來了,身後跟著憂心忡忡的襲人。

紫鵑忙問:“二爺,怎麼這會子跑來了?老爺可查過你的書了?”

寶玉笑嘻嘻道:“老爺今兒有客,根本無暇查我的書,害我提心吊膽了大半日。”一邊說一邊往裡走,“姑娘可還在生氣?”

黛玉聽到聲響,從窗前書案上抬起頭道:“你想多了,我才懶得為那點子無關緊要的事生氣呢。”說完,便喚雪雁倒茶。

寶玉見她神色淡然,確實不像生氣的樣子,長籲一口氣,笑道:“這樣最好,我還擔心了一路呢,怕你把我攆出去。”

黛玉哼了哼,沒有作答。

雪雁奉上茶來,寶玉接過來了嘗了嘗,笑道:“妹妹的茶好是好,就是味兒淡了點。明兒我讓晴雯給你送一包新茶來,是大姐姐從宮裡賞出來的,妹妹嘗嘗味道如何。”

黛玉頭也沒抬道:“既是娘娘賞的,自然是好的,你自個兒留著喝吧,我隻喝得慣這個。”說著,也端起茶碗淺嘗了一口。

寶玉見她興致不高,忙又道:“趁今兒高興,我們去瞧寶姐姐去?聽說薛大哥給她帶來許多新奇的玩意兒,咱們去要幾個來玩?”

黛玉剛想說話,襲人就在一旁插嘴道:“二爺,天兒不早了,林姑娘身上總不好,就不要勞煩她了。等明兒再去也不遲。”

黛玉看了襲人一眼,順著她話道:“是啊,天兒確實不早了,我就不去了,你路上小心些。”說完,又重新坐好拿起了手邊的書。

寶玉被掃了興,略有些遺憾,但也沒放在心上,見黛玉看書,忙湊過來問:“妹妹看得什麼書?讓我也長長見識。”

黛玉本不想理會,又一想自個兒馬上就要走了,這一去山高路遠,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犯不著跟他置氣,遂將書遞了過去。

寶玉展開一看,詫異道:“《吳船錄》?我竟不知道妹妹喜歡看這個!”

黛玉淡淡道:“我是個井底之蛙呢,隻能通過書了解一下外麵的世界了。”

寶玉訕訕:“我和妹妹是一樣的,何曾不是井底之蛙?這麼說,我也該看看這本書。妹妹看完借我一閱可好?”

黛玉大方點頭:“可以,到時我親自給你送過去。”

寶玉喜得連連道謝。

寶玉走後沒多久,寶釵便派人送來了好幾樣東西,都是薛蟠打南邊帶回來的,很是新奇有趣,尤其一艘竹編的烏篷小船兒,船夫挺竿立在船頭,篷內還有小桌小椅呢,一切都栩栩如生,黛玉見罷愛不釋手。

紫鵑暗歎,果然還是寶姐姐啊,人情事故確實做得滴水不漏。尤其遇到黛玉這樣實心眼的,一個江南小物件而已,連眼圈兒都看紅了。

“又開始羨慕人家既有親娘疼,又有個好哥哥了吧?”紫鵑忍不住調侃。

黛玉沒說話。

紫鵑想到薛蟠那拙劣的品行,又忍不住撇嘴道:“其實也沒什麼好羨慕的,哥哥這種東西,比的也是命。若是真心知疼知熱為家爭光的,那真是天大的福氣。若是見天兒給家裡惹是生非的,那還不如沒有。”

黛玉苦笑:“照你這麼說,像我這種孤家寡人的,反而更好?”

紫鵑極認真道:“姑娘孤家寡人隻是暫時的,等過幾年找個心意相合的好人家嫁了,不比有十個好哥哥強?”

“越來越沒正形了!”黛玉翻個白眼懶得理她。

紫鵑卻越說越上勁了:“姑娘彆嫌棄我沒個正形,等將來你就知道了。這嫁人就好比二次投胎,嫁好了一輩子順風順水,嫁不好一輩子雞飛狗跳。所以一定要擦亮眼睛寧缺勿濫,尤其是品行不正之人,一定要遠離。比如好色、好賭、好吃懶做、殘暴成性這類人,哪怕人樣子生得再美,也要敬而遠之……”

“當然,男子漢大丈夫也要有血性有氣度,心懷家國有遠大理想,而不是整日不學無術無所事事,這樣的人,就算他知冷知熱,跟了他也會很辛苦。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撐成一個家庭的能力和氣度……”

紫鵑一打開話匣就收不住了,為了警醒黛玉,搜腸刮肚地把這些年熬夜從小說、影視劇裡得到的經驗教訓一古腦地倒了出來。之後,便得意洋洋地等著黛玉的誇讚。

誰知黛玉聽後卻怔怔半晌,方一臉詫異地審視著紫鵑問:“你真的是紫鵑嗎?這麼多經驗之談你是從哪裡得來的?你真的讓我懷疑是鬼神附體了!天呢,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紫鵑了!”

紫鵑哈哈大笑,腦子裡卻在迅速組織著能蒙混過關的理由。

“姑娘這還不明白嗎?我可是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是閻王爺手底下的漏網之魚,所以再回到人間就多少有了點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且活得也通透了。姑娘若是不信,往後咱們一步步走著瞧,看看我的預言是不是真。”

“……”黛玉眯了眯眼,一臉警覺。

次日午時,紫鵑趁整個府裡都在午休之際,換上一件最樸素的衣裳,買通了看後門的兩個婆子,出了榮國府,一路打聽著找到了賈芸的家中。

彼時賈芸與母親剛剛用完午飯,正和母親卜氏清點這趟種樹的差事餘下來的銀兩,順便把和小紅兩人已暗生情愫一事跟母親說了。

卜氏很是為難。

“雖說是個丫頭,可卻是你璉二嬸子身邊的丫頭,比一般丫頭更體麵些,憑咱們家這點根基,怕是人家瞧不上。”

賈芸看了看自家這破爛不堪的幾間瓦房,淡淡道:“咱家現在是窮了些,但不可能一輩子都窮。我也看出來了,想從府裡討幾樣差事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哄璉二嬸子開心。容我再想想吧,機會肯定還會有的。”

卜氏點頭:“好吧,隻能再辛苦我兒了。這些日子我也不能閒著,有事沒事往林之孝家多跑幾趟,等混熟了也好說話。”

賈芸給母親道了辛苦。

這邊兩人正在說話,忽聽得幾聲扣門聲。賈芸不知是誰,趕緊開門一瞧,見是位容貌秀麗衣著樸素的姑娘,急忙喚母親出來應對。

紫鵑卻笑著說:“小芸二爺,我是來找你的。”

賈芸吃了一驚,細問之下方得知來人是黛玉的丫鬟紫鵑,又著實嚇了一跳,趕緊把紫鵑讓進了屋內,卜氏親自捧上了茶。

賈芸問:“紫鵑姑娘親自來找我?可是表姑有何吩咐?”

他稱呼寶玉為“二叔”,在輩份上自然稱呼黛玉為“表姑”了。

紫鵑道:“確有一件要緊之事想要拜托小芸二爺辛苦一趟。”說著,便把黛玉最近有意回南一事說了,末了道,“本來林姑娘回南之事皆由璉二爺親自護送的,但璉二爺事忙,姑娘不好一再麻煩他,遂想在府裡找個妥當的家裡人跑一趟。我打聽來打聽去,唯小芸二爺為人仗義,又品行端正,可堪此重任。隻是不知小芸二爺是否得空,又是否願意辛苦這一趟呢?”

“哎呀,承蒙表姑厚愛,芸兒求之不得呀!”

賈芸的欣喜溢於言表,趕緊起身給紫鵑作了一揖。

“請紫鵑姑娘回去轉達表姑,芸兒打今日起不再安排其它事務,一心隻等表姑吩咐。也請表姑放心,隻要芸兒接下此項差事,赴湯蹈火也要把表姑安全護送至姑蘇!”

紫鵑長籲一口氣,她就知道,《紅樓夢》子孫中,唯賈芸可托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