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成雙(1 / 1)

齊友蘭哽了哽,終歸是更氣他指摘自己的不足,冷笑著說:“我想怎麼著?我看現在是你想怎麼著,直說吧。”

“我能選的道兒不多。”蘇衡愈發冷靜,“如果您跟蕾蕾實在相處不來,我就帶她去彆的地方,家裡有事我一定回來幫忙。因為,你們兩個,我幫誰都不對。緩解這種矛盾的辦法,除了少碰麵,我想不到彆的。”

齊友蘭驚愕,“為了孟蕾,你居然有這種想法?”

“蕾蕾跟我過,您老打擊她;她想跟我離,您堅決不同意。”蘇衡語氣溫和,“她翻來覆去怎麼都不是,我跟她結婚,不是為了看她過這種日子。”

齊友蘭沉默下去。她太了解小兒子了,什麼話一旦說出來,就真能做到。隻因為她挑剔兒媳婦,他就遠走他鄉,她沒辦法接受,也打心底害怕成為現實。

話題既然已經打開,蘇衡就不介意說得更透徹:“您現在三個兒媳婦,沒一個看得順眼的,大嫂二嫂也是長年累月挨數落,沒一個願意跟您住在一起。

“您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兒媳婦?是不是忒看得起您這幾個兒子了?

“有沒有可能,您一直在用老三的錯跟我們哥兒仨找轍?是不是太不公平?”

齊友蘭想到了大兒媳、二兒媳都鬨過離婚,想到了她們寧可租房也要搬出去住,更想到了她們在人前都是能說會道,到了她麵前就變得沉默寡言……

婆媳之間鬨矛盾很常見,但做婆婆的跟任何一個兒媳婦都相處不來,自身一定也有不小的問題。

她斂目思前想後時,有人敲門。

是孟蕾回來了,一手拎著幾個購物袋,一手拎著買回的菜肉。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蘇衡接到手裡,對笑盈盈的她偏一偏頭,“媽來了。”

“……哦。”孟蕾麵上的笑意收斂幾分,走過去打招呼,“媽。”

齊友蘭點一點頭,瞥見她買回的大包小包,出於慣性地皺眉,“出去買什麼了?衣服鞋子?”

“是。”孟蕾要解釋,“年前放假晚,沒顧上買衣服……”

齊友蘭嗆聲打斷:“就算過年,也不用買這麼多吧?拿過來我瞧瞧。”

蘇衡牙疼似的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剛才的話白說了。

“拿過來吧,給媽看看。”孟蕾說。

他把購物袋全放在母親身側,轉身去了廚房。

齊友蘭檢查過衣物,愣住了。

都是給蘇衡買的,一套西裝,一套休閒衣褲,一套睡衣,兩雙皮鞋,一雙拖鞋,幾雙襪子。

孟蕾給自己添的,隻有一雙拖鞋和幾雙襪子。

“沒正經給蘇衡買過衣服,平時逛街總顧著自己,是我不對。”孟蕾站在茶幾前,雙手交握,小學生回答問題的意態,“去年我漲了工資,這些是我用存的工資買的。”

齊友蘭看看那些高檔的衣物,再看看小兒媳婦,笑容中不無自嘲,沉了片刻才悶出一句,“那也不用隻給蘇衡買。”

“我有的穿,年前我媽寄了不少衣服回來。”孟蕾見婆婆沒生氣,放鬆了一些,岔開話題,“媽,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做的菜,也不知道蘇衡到底愛不愛吃。”

“改天吧,改天,中午我還有事。”齊友蘭神色有些恍惚。

孟蕾一頭霧水地送走婆婆,收起衣物,到廚房問蘇衡:“媽怎麼了?”這次沒訓她,她固然高興,卻也覺得很反常。

“不知道。”蘇衡漫應一句,幫她擇菜,“給你添了張寫字台,去瞧瞧。”

“是嗎?”孟蕾轉身去瞧,片刻後折回來,高興得抱了抱他,“真好。在茶幾上寫字挺不舒服的。”

蘇衡看她一眼,笑容裡有切實的愉悅,一半因為她此刻歡顏,一半因為聽到的她和母親的對話。

午後,蘇衡被一通電話喚去單位。

工齡短的人早就上班了,他和孟蕾工齡也不長,隻是年假前各自請事假,要等過完元宵節再上班。

各自的領導都知道他們鬨騰的厲害,隻盼著這一茬趕緊過去,批假時很爽快。但他是技術骨乾,平時遇到棘手的問題,少不得請他過去看看情況。

孟蕾留在家裡,在書房埋頭看書做筆記。

孟連江來找,在她意料之外。

說過幾句廢話,孟連江把帶來的兩個首飾盒子遞給孟蕾,“你結婚的時候,我都沒給你添箱,這回搬家,翻出來一些東西,雖然年月久了,好在是金銀的,保值。”

孟蕾打開盒子來看,是一條細細的金項鏈,一條銀手鏈,不由目光微凝。

前世,房子算計到手之後,李素馨特意單獨見過她一麵,戴著這兩樣首飾,恬不知恥又趾高氣揚地對她說:“這些是你媽留在孟家的東西,現在歸我了。你們母女兩個一樣,注定要被我們收拾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怪誰呢?誰叫你媽那麼討人嫌,爸恨不得活活氣死她。”

於是孟蕾明白,孟連江恨母親,連帶著厭惡她,維持父女表象和睦那些年,隻是為了母親遲早轉給她的財產。

她隻是猜不出那份恨意從何而來。

她也想不通,李素馨何以被親生父母影響到了心靈扭曲的地步。

孟蕾合上盒蓋,心念數轉,抬頭對孟連江一笑,“謝謝您。”

果然和妻子料想的一樣,女孩子沒有不喜歡首飾的,瞧瞧,態度當下就來了個大轉彎。孟連江暗暗透一口氣,搓了搓手,“還有件事,我得跟你說說。你姐跟姚文遠的事,我真快氣瘋了,可現在打她罵她已經晚了。早上我們去了趟姚家……”將大致的經過講給孟蕾聽。

孟蕾對這結果並不意外。

姚大誌和邢麗,都是耿直磊落的性情。前世姚文遠和李素馨結婚之前,夫妻兩個將之掃地出門,到了這輩子這情況,這麼做再正常不過。

孟連江特彆誠懇地望著孟蕾,“姚家兩口子打心底喜歡你,話裡話外都是這意思。現在我是想,你能不能去趟姚家,幫你姐說說好話?事情要是在你這兒都過去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事情在我這兒本來就過去了。”孟蕾似笑非笑,“我已經結婚了,還不夠說明情況?”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你勸勸他們,彆二話不說把親兒子掃地出門,對誰都沒好處。”

“可您也得為我想想。”孟蕾慢言慢語的,“我現在跟蘇家也是一家人,好些事不是我怎麼想就能怎麼做。我姐跟姚文遠摟摟抱抱的階段,我是生氣,但也沒記仇,對不對?現在再出麵為他們的事說合,蘇家得怎麼想?以德報怨到那地步,不就是傻子麼?誰還會看得起我?”

孟連江嘴角翕翕。妻子設想的可能不少,卻沒想到孟蕾有這態度,他真被問住了。

孟蕾彎唇一笑,“我姐是你們的孩子,但我也是。我相信,您不會為了一個孩子,忍心看著另一個孩子抬不起頭。”

孟連江違心地點一點頭,又皺眉唏噓:“這話對,可現在你姐這情況,實在是一輩子最大的坎兒,不幫一把,以後真不知道慘成什麼樣兒。”

那不是自找的麼?孟蕾腹誹著,麵上則顯得更加誠摯,“姚文遠父母那性格,誰說什麼都沒用,掛在嘴邊上的話是再窮也得有骨氣,人要乾乾淨淨地活著。再說了,我跟姚文遠處過對象,這時候去他家裡,彆人不定往什麼地方想,對我和我姐都沒好處。您說呢?”

孟連江多看了她兩眼。這種有條有理的話,她可說不出來,一定是蘇衡或齊友蘭傳授的,她既然搬出來用,就是打心底認可,他再說什麼都多餘。

再者,李玉萍也說了,孟蕾不答應也沒事,用首飾開路,緩和關係最重要。

思及此,他笑著點了點頭,“你長大了,說的這些確實在理。那成,我走了,你有空了就回家吃頓飯。”

“有空就回去。”孟蕾應著,送他離開,關上房門,唇角逸出冷冽的笑。

孟連江並沒抱幾分希望,卻還是帶著手裡值錢的東西過來,為的必然是她與孟家恢複如常,以便尋找機會故技重施。

孟連江由衷認為李素馨現在很慘,那他知不知道,如果他們的圖謀得逞,她將麵臨怎樣的打擊?

那會讓她時時刻刻感覺到被當眾掌摑般的恥辱,會讓她感覺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更會讓她徹頭徹尾地否定多年形成的印象、認知,再全盤否定、厭惡自己。

很長一段時間,她再也沒勇氣麵對任何人,尤其蘇衡。

卻也恰恰是他,想儘辦法安撫她,治好她。

一度,她將自己的人和心禁錮在方寸之地,他要承受的壓力不知道有多少。

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他愛。

而在她看來,他傾注的愛,更像是一生的債。

前世終其一生,她也沒孕育兒女,身體情況需要長期服藥,根本不允許懷胎,而且她也不希望留下兒女,給他再添一份羈絆。

生涯之末,不過是一麵做著該做、想做的事,一麵心疼著他、恨著自己,等待死亡的來臨。

重新活過,她第一時間和孟家劃清界限,他們仍堅信她就是一時一變的傻瓜。

這樣也好,特彆好。

想到前世被設計威脅時的一幕幕,孟蕾眼中閃過雪亮的恨意。

既然他們閒不住,她不妨再給他們找些事情來忙。

回到書房,她打開角落裡的紙箱,取出裡麵存著的過期的報紙雜誌,又找出薄而透明度高的紙張。

組織好語言,她在報紙雜誌上找到對應的字,將紙張鋪上去,一個一個描寫下來。

李素馨不是認定她看不得她好麼?

她就是看不得。

孟連江、李玉萍不是心疼李素馨麼?

她很樂意見到他們為李素馨付出更多。

原本想鈍刀子磨肉,可他們心急,她自然不介意加速懲罰的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