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點,齊非應約去參觀季氏在A市的抑製劑實驗工廠,他在車上迷迷糊糊地往嘴裡灌咖啡,一邊問身邊的助理:“對方負責人叫什麼來著?”
“秦曉,今年剛剛空降的總監,第二性征是阿爾法。”助理把資料遞給他,又悄悄加上一句:“據小道消息,是季家當家那位的私生子。”
齊非翻著資料,目光停留在那張證件照上。
照片上的男孩大概20歲出頭的樣子,頭發一看就是剛剛染回黑色的,眉骨、嘴唇、耳廓上留有打孔的痕跡,他穿著過分成熟的西裝,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鏡頭,叛逆而輕佻。
齊非把資料還給助理,笑著說:“不好對付哦。”
助理聽齊非這話也笑了,而他又很快加上一句:“剛剛那句彆和我姐說。”
“好的,總監。”
齊非靠在後座上,他模糊地記得季戀城提及過這個弟弟,說他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可現在看來,事實真是這樣嗎?
到達目的地,一下車齊非便認出了秦曉,顯然他又把頭發染回了金色,那身淺卡其色的西裝襯得他很漂亮,像個電影明星。
他皺眉啃著三明治,一旁的助理低著頭,像在挨訓。
他一轉頭瞧見齊非,板著臉,故意拉長聲音說:“你遲到了,齊總。”
“對不起,不過我們約好7點半,這才7點,”齊非抬手給他看自己的手表,無辜地說道:“秦總,是你早了。”
秦曉如惡作劇得逞般笑了出來,幾步向前握住齊非的手,力度大得像要把他的手揉碎:
“開個玩笑,很高興認識你,叫我秦曉吧!”
“好,噝...叫我齊非就行。”
齊非吃痛地強顏歡笑,揉著發紅的手,心想季家的人還都挺有特色的。
這個工廠是季氏集團的重點工廠之一,負責抑製劑的研發與實驗測試,最後由其成效決定是否投入市場。這次齊氏與季氏集團的共同研發工作也將在這裡進行。
齊非不喜歡裡麵的味道,他下意識地按住頸後的阻隔貼,秦曉注意到他的動作,拍拍他的肩說:“不舒服?要不去休息會兒。”
說完他徑直向前走去,絲毫沒有體貼之意。
齊非堅持跟上,說話間氣息稍有不穩:“沒事。”
秦曉像是故意帶著他繞圈,介紹完保安室又介紹車間,就是藏著實驗室不去,齊非火氣漸漸上頭,老毛病又讓他胃疼,他乾脆抽身這場遊戲:“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好啊,不急。”秦曉滿臉笑容地回道。
關上門,齊非洗了把臉,冷水的刺激下,他清醒不少。
這時,一陣輕輕的開門聲在他身後響起,皮鞋發出的嗒嗒聲步步靠近,他抬頭看著鏡子,冷冷說道:
“季戀城,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哈,你今天真好看。"季戀城走到他背後,一手撐著洗漱台,另一隻手摟上齊非的腰,齊非能感覺他的呼吸拂過自己敏感的腺體。
齊非今天穿了一身灰色休閒西裝,沒係領帶,內襯的紐扣剛解開兩顆,露出清晰的鎖骨和小麥色的皮膚。
齊非忍著怒氣,低聲威脅道:“你彆在這給我動手動腳。”
下巴上的水珠順著脖頸的弧度,一路滑下,而後隱入白色襯衫的領口,季戀城看得一清二楚。
他把頭靠在齊非的肩膀上,軟聲撫慰:“進展不順利?”
“拜你的好弟弟所賜。”
齊非的聲音冷淡,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和幾年前的模樣重合。
猶如那不斷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永遠在重蹈覆轍中沉淪,把毒藥視作蜜糖,一次次地忍痛咽下。
季戀城看他不高興,便側過臉,在齊非的耳垂上咬了一口,齊非吃痛往後躲閃,卻被抱得更緊。
“想讓他聽話,乖乖配合你,沒問題,”
季戀城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他慢條斯理地單手為齊非扣好襯衫上的那兩顆紐扣,熟練得恰似從前床第之歡間,他如何幫齊非脫下襯衫那般:
“但我想向你討一點點好處。”
齊非注視鏡中的季戀城,他故作溫順地垂著眼,卻不加掩飾眸間流轉的欲望。
“說來聽聽。”齊非獎勵似的拍了拍季戀城的臉頰。
對方得寸進尺地將臉貼在他的手心,撒嬌般蹭著,可語氣卻意外的鄭重:
“我希望你,不要討厭我。”
齊非一愣,猛地收回手,對方也隨之鬆開懷抱,仿佛為袒露心聲而不安,下一秒就要走開。
齊非躊躇片刻,轉過身,非常非常真誠看著季戀城的眼睛: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你,季戀城。
“我隻是不愛你了。”
他們間沉默了兩三秒。
季戀城突然笑出聲來,他捂著胸口,擺出中槍受傷的模樣:
“這也太狠了,齊非。”
齊非換上嚴肅的表情,他抱著手,靠在洗手台上: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作為回報,幫幫我,去擺平你弟弟。”
季戀城沒有回答,而是傾身親吻齊非的臉,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我會幫你的。”
等季戀城出洗手間後,齊非默契地隔了5分鐘才出來,他走回車間,便看到秦曉和季戀城正相談甚歡,秦曉正說到興頭上,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聽話的好孩子”,齊非恍然大悟,原來是“哥哥專屬”。
他調整呼吸,自然地走上前,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秦總,讓你久等了。”
秦曉臉上略有不爽,顯然不樂意這時候被打擾:“沒事,齊總,這不正巧遇上我哥了。”
“正巧”
齊非在心裡複讀了一遍,他望向季戀城,對方也正不動神色地看著他,疏遠而禮貌,與剛剛吻過他的那位判若兩人。
這時,季戀城裝作有些驚喜,又稍帶不確定,把手搭在齊非的肩上:
“齊非?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季戀城,”齊非努力忍住笑,認真地配合:“在CA上學那會兒,你的名聲很響。”
如果可以的話,齊非真想當場宣布:季戀城,今年的奧斯卡影帝非你莫屬!
秦曉麵帶疑惑,再開口時態度軟了不少:“原來你們認識啊......”
他又看向季戀城,想說回之前的話題:“哥,中午你有空嗎?我們約頓飯怎麼樣?我好久......”
季戀城打斷道:“好啊,我們三個人約頓午餐吧,我訂位子。”
齊非突然不笑了。
沒想到自己竟也是這場play的一環。
季戀城朝他眨眨眼:“賞光嗎,齊總監?”
“好啊,吃飯好啊。”
齊非看了眼一臉失落的秦曉,和若無其事的季戀城,終於獨自扛下了在場所有的尷尬。
很不妙,非常不妙,按這個走向,他很有可能會被季戀城坑死,然後被秦曉那個兄控暗殺。
季戀城定了A市一家有名的空中景觀餐廳的位子,通常要提前幾個月才能預約到,但對於季家而言,去tmd幾個月。
風景很好,往玻璃窗外望,整座城市儘在眼底。
你可以忘記生活中所有的煩惱,除了此時此地正在發生的——對此齊非深有感觸。
當菜單遞到齊非手裡,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交還給侍者:“一份沙拉和一杯水,謝謝。”
“胃口不好?”點完餐後,季戀城低聲問道。
齊非聳聳肩,腦海中已經在構思等會回公司要點什麼外賣了:“有點吧。”
“哦。”季戀城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後轉移看向窗外,似乎對這裡引以為傲的景觀司空見慣。
秦曉坐立不安地玩了會手機,一邊偷偷觀察季戀城的表情,終於打破了沉默:“哥,下午你要不要來看我們的實驗室?”
Bingo,正中靶心。
齊非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正了正身子,示意季戀城同意。
季戀城思索一會兒,轉而詢問齊非:“可以嗎,齊總?”
“當然可以,歡迎你來參觀,季總。”齊非春風滿麵地回道。
既然能直切主題,多帶個季戀城又何妨?
菜品依次上來了,季戀城點了三分熟的肉眼牛排,他用刀順著叉背的方向切下去,動作乾脆利落。
“秦曉,前不久我和秦阿姨見麵的時候,她還囑托我多幫幫你。”
秦曉聽到自己的名字,骨碌抬起了頭,又聽到季戀城提到秦媽,又難為情地低下頭:“哥,你彆聽我媽的,她老愛多管閒事。”
季戀城繼續他的話:
“我今天看下來,你真長大不少,能夠獨當一麵了,”
季戀城抬起頭,語氣溫柔地說出殘忍的字眼:“也不需要我幫你什麼了。”
秦曉急忙辯解:“怎麼會,我還有很多不足呢......”
季戀城笑了:“那你就多請教請教齊先生。”
“先生”兩字一出,齊非差點把嘴裡的沙拉吐出來。
“他是我大學裡敬重的前輩,我希望你能好好向他學習。”
秦曉麵露不服,齊非則在放空:自己什麼時候成了“敬重的前輩”?
季戀城盯著秦曉,繼續恩威並施:“等你經驗豐富以後,說不定我們也能一起合作,是不是?”
秦曉聽到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不僅對季戀城給他畫的大餅深信不疑,還一心以為他哥是為他好。
他感動地點點頭:“哥,我一定聽你的話!”
像極了一隻繞著季戀城轉圈的博美,殷勤地搖尾巴。
趁秦曉離桌打電話的空當,齊非在桌下用腳踢了踢季戀城,輕聲揶揄道:“好一個兄友弟恭。”
季戀城臉上倒沒什麼表情,伸手按住齊非不安分的腿:“你真會逗我笑,他甚至都不姓季。”
季戀城的言外之意,他也明白一二,可如果兩人的確是各自為營,滿心歡喜的秦曉倒顯得有些可憐。
齊非看著季戀城盤中的牛排,血紅色的汁水從切麵淌下,在潔白的盤子上留下痕跡。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他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句話,莫名其妙得讓他一下清醒。
“想吃一口嗎?”
季戀城切下一塊,左手叉子叉起,對著齊非。
他故意放在不近不遠的位置,齊非微微起身,湊上去咬住。
他能感受到季戀城的視線,微燙。
事實證明,這家餐廳的牛排確實不錯。
“現階段臨床前研究正按預期的目標進行,即將進行安全性藥理和毒理的檢測......”
實驗室主任拿著資料,向他們彙報藥物研發的進程,看上去對這次的新型抑製劑充滿信心。
這次兩家公司的合作在於共同研發能夠有效抑製信息素的透皮貼劑,鑒於現在市場上還僅有信息素抑製注射劑這一種劑型。
如果真能將透皮技術運用到抑製劑之中,無疑將會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兩家集團自然也能賺的盆滿缽滿。
齊非不經意提到:“主任,我聽說幾年前國外也有類似的藥物研發,可惜後來不了了之。”
主任的微笑顯得些許勉強:“齊先生,藥物研究的情況複雜,失敗也是有的,但今時不同往日,我有把握地說,我們這次試驗能成功。”
秦曉笑了:“那就再好不過了,是吧,齊總?”
齊非敷衍地點點頭,他注意到,剛才他在說話的時候,主任身旁的助手神色很複雜。
他認識這個助手,名字叫林媛,是齊秋文高薪從國外聘回來的專家,他在公司見過她幾麵,一頭利索的短發,和鏡片後那犀利的眼神給齊非留下深刻的印象。
齊非心想,這次新藥的研發,恐怕不像表麵進行得那麼順利。
更讓他頭疼的是,他姐對這件事特彆上心,要是事情搞砸了,他不敢想象他姐會發多大的火,齊非不禁打冷戰。
就在他打算找林媛詢問詳情的時候,卻發現,季戀城已先他一步。